五乾予在上座那裡站着,等着留給東方醉的最後一點時間的流逝。
五分鐘。
東方醉默默在心裡數着數字,數到還剩五分鐘左右的時候,一聲“行刑”打斷了她的思緒。
行刑。
行刑……
回聲一直在這一片場地中迴旋不散。
像是在昭示着這一場荒謬的鬧劇。
世界只剩下了寂靜。
受刑的人死狀慘烈,血濺三尺,周圍的地面、樹木都染上了鮮紅,甚至圍觀的多數人也不能倖免。馬車拖着斷肢瘋狂地跑着,血跟着流了一地。
跑了一會,受到駕馬車人的喊停,馬車都在差不多的時候停了下來。壯漢們將繩子斷開,牽着馬兒回到原來的地方。
只有一輛馬車後面是一個身體連着一條腿,其他的馬車都只有一個部位連着。而衆人在看到滾了一會停下來的頭時,不禁都睜大了眼。
五乾予定睛一看,心驀地一沉。
轉念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派人不着痕跡地擋住頭顱,等到遠處的那人走了之後,才讓衆人散了去。
而他,也不再管這個受刑被車裂的可憐人,徑自離開。
一下子,只剩下一個不完整的剛剛死去的人。
雪還在下着。
馬上的男子不知怎的,心臟狠狠地一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身形猛地一晃。
像是意識到了些什麼,他揮鞭揮得更加的頻繁。
不一會,馬蹄聲陸續靠近刑場,幾人翻身下馬走近場地。
入眼的竟是一片鮮紅。
司南珞嘉怔怔地看着那刺眼的所在,久久沒有動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怎樣的場面,任誰都不曾在有生之年見到過如此場景。
到處都是鮮血的痕跡,浸染了誰腳下踩着的土地,又染紅了誰的眼。
司南珞嘉擡着沉沉的腳步,一個一個將斷肢身體尋回來。脫下自己的外衣,他小心地將每一部分包起來,然後帶着離開。
沈聽顏只能看着目光毫無焦距的他慢慢地走開,卻完全不能做點什麼。這樣的時刻,任什麼話什麼舉動,都已成了惘然。
他想起了東方醉給他的那封信。話不多,卻是讓他從到第一個字起就落淚了。
那個傻子。自以爲把所有事都分得清清楚楚,卻不知這樣的她反而讓人心疼。
東方醉便是東方醉,獨一無二的東方醉,誰都替代不了,誰都無法替代。她若想他開心,便不要說這樣的話。
見到這樣的畫面,餘炎涼能想到的只有造化弄人。本該是那麼幸福的人,卻是得了一個這樣的下場。
司南珞嘉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等他回到天朝,已是在很久以後。伴隨着他的,是東方醉的骨灰。
他們幾人重新召集勢力,花了一年的時間,又恢復了天朝。恢復天朝的第一件事,便是攻打番邦。
毫無疑問地,在那麼大的恨意下,任誰都是抱着就是死也要打敗番邦的決心上的戰場,結果自然是番邦落敗。
然後,司南珞嘉安頓好瑞美和已經一歲多的小公主司南悅安,立下公主爲儲君。這也是該朝的第一位女儲君。
而在衆人都沒察覺的時候,司南珞嘉一個人帶着骨灰離開了皇宮。
他終是禁不住日日夜夜的思念和回憶的折磨,選擇了避世,一個人呆在一個清靜的小鎮落,每日最多的時候便是靜靜地坐在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路人,回憶着他和東方醉的不多的過往。
而瑞美,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之後,終於明白,那個人,心底 始終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不是她。不再期待,她專心於做好一個穩重的一國之母,重用沈聽顏和餘炎涼,而她,也開始了長達十三年的垂簾聽政。
東方醉死去的事,餘炎涼和沈聽顏等人還是瞞不住林弋落。
只是,他們沒有說她是怎麼死的,只說,她甘願替那人死去,死的時候,很平靜。林弋落聽完,吵着要見她一面,餘炎涼只得緊緊抱住她,告訴她東方醉已經被司南珞嘉帶走了,一直帶在身邊。
她現在想必很幸福,你不用再擔心。
餘炎涼心底默默地說。
後來,在沈聽顏解決了一切事之後,他才知道金挽月早已死了,是飲的鴆酒。
到頭來,那麼多的人,都是這般的結局。
永嘉十三年,林弋落病逝,年僅二十九歲。
永嘉二十五年,司南珞嘉逝,享年四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