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那位統領自信地擺了擺頭,那兩名持槍的兵卒走上前去,解開了捆綁大高個的繩索,迅速退至一旁,舉起了手中長槍,槍尖直指大個子,一旦他有什麼異常舉動,隨時準備給他扎個透心涼。
鬆綁後的大個子對那兩位虎視眈眈的持槍兵卒毫不理睬,快步走到了剛纔那位站在坑邊拿着鐵鍬的小兵面前。他擡手往自己的掌心吐了兩口吐沫,不由分說地將愣着的那位小兵推倒一旁,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鐵鍬。
他一邊做着示範,一邊訓斥那位小兵道:“看到了沒?這玩意應該這麼用纔對!還有,你把浮土扔那麼遠作甚?一會兒埋人的時候需要白耗費許多力氣!我們東王爺每次坑殺降卒我都參與,早就駕輕就熟了。”
說着,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伸出右手指點着命令道:“你們幾個把他們排成一排,都擠在一起多耽誤工夫?!對呀,沿着坑邊一個個往裡推。哭個屁呀哭,哭就不埋你了?哭的先推下去!你們沒坑殺過降卒吧?怎麼如此笨手笨腳的?!”。
馬上的那位統領望着指手畫腳的大個子哭笑不得,他吩咐手下道:“你們暫時都聽他的指揮!”。
果然,在大個子熟練的協調指揮下,效率明顯提高了許多,不大一會兒功夫,那原本張着大口的深坑便被密密麻麻地塞滿了人。
大個子站在坑邊,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
他面對坑中的人羣笑着說道:“我說弟兄們,你們當中也有不少和我一樣經常坑殺活埋降卒的對吧?在咱們東王爺的隊伍裡,坑殺個千把人是家常便飯!可是,所謂世事輪迴,人不能只吃飯不拉屎不是?咱們經常活埋別人,今天咱被別人埋了那也是理所應當的,大家說對不?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他的一番話語沒有等來期待中的歡呼和叫好,而是招來了坑中衆人的一頓臭罵和怨毒的眼神。
大個子興味索然地拍了拍手,轉過身來對那位馬上的統領說道:“大人,我再跳下去就齊活了,你們動手填埋之後回去早點歇息,這黑燈瞎火深更半夜的都不容易。”
馬上的統領終於繃不住笑出聲來,他目光友善地對那位大個子說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向上峰稟報留你一條性命。你願意留下來爲我家關大帥效力嗎?他可是待我們大家親如手足,常與我們一起開懷暢飲,飲酒高歌,比你們那個該死的東王爺強太多了!”。
聞言大個子低下頭去,顯然是猶豫了一下,這才擡起頭來說道:“小的名喚王大蔥,因爲我們家鄉盛產大蔥,俺的爹孃沒什麼學問,就覺得大蔥好活,給俺起了這麼個名。小的先謝過大人的好意,我看還是算了吧!”。
說着他停了下來,轉過身去表情嚴肅地望着坑中的衆人高聲道:“你們別以爲我想苟活於世纔去討好他們,我陪着你們一起死,這下大家沒怨言了吧?!”。
言罷他重又轉過身來,笑着對馬上的統領說道:“俺除了埋人在行,別的也沒什麼本事。就算活下來跟着你們去埋人,早晚也要被別人埋了,不如早死早託生。俺希望下輩子投胎個富貴人家,老爹富可敵國,我自己不學無術也能引來萬衆矚目,身旁美女如雲,妻妾成羣。”
說完,他轉身高喝道:“你們都讓開點,砸着誰可別怨我,我要跳下去了。”
“撲通”一聲,王大蔥穩穩地落在坑中。
馬上的統領望着坑中的王大蔥挑起了大拇指,他在馬上彎腰說道:“你的想法很好,不過下輩子你的名字得改改,中間那個大字不好,漏財。這個我還真研修過。”
坑中的王大蔥擡手抱拳道:“多謝大人提點,小的記下了。”
馬上的統領欣慰地點了點頭,揮手吩咐手下道:“動手吧。”
片刻之間,塵土飛揚。不大一會兒,坑裡傳出王大蔥的高聲喝罵:“咳咳,你們他媽會不會幹活啊?直接推就完了,揚什麼土啊?!咳咳,嗆死老子了!”。
一陣瑟瑟的秋風吹過,大地重歸寧靜,萬籟俱寂。
皇宮之中,劉謙沐浴更衣,重新穿上了明黃色的皇袍。
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仰望着頭頂的藍天白雲,感慨萬千。
一位小太監氣喘吁吁地拾階而上,到近前跪倒施禮道:“恭喜萬歲,賀喜聖上,青州叛軍已被全部剿滅。鎮東王的頭顱目前正掛在城外北王爺軍營的旗杆之上!”。
劉謙興奮地低頭問道:“你可知那阮武是何人所殺?朕定要大大地封賞他!”。
小太監媚笑着仰臉答道:“回聖上,已然證實是聶芸娘聶將軍親手將其斬殺,另外昨夜北王爺傳令將俘獲的數千叛軍在城外坑殺了。”
劉謙欣慰地點頭道:“六弟終於不再婦人之仁了!待過兩日安定下來,朕親自去探望一下六弟的病情”。
小太監急忙道:“聖上使不得,尊卑有別。奴才聽說北王爺已然好些了,該是他親自前來參拜聖駕才合禮數。”
劉謙滿意地微微頷首,捋須大笑。
三日之後,一切塵埃落定,平亂之後的第一次朝會順利舉行。關羽等衆將奉旨入城,所有平亂有功之臣一一接受封賞。
再次回到自己的府邸,關羽心中倍感淒涼。
院中枯葉滿地,寂靜無聲,一片蕭索,再也不會有臉色紅潤的晴兒嬌羞含笑地走上前來迎接他,噓寒問暖,關羽的眼眶再度溼潤了。
皇宮大內,劉謙的御書房之中,劉謙正在與太宰石天弓商議青州方面的人員安排,小太監入內稟報,平南王唐萬年攜謀士范進前來叩拜聖上。
唐萬年與范進被請入房間之後,連忙緊走幾步,倒頭便拜,行三拜九叩大禮。
劉謙笑着站起身,揮手道:“平身吧,此次平叛,五弟居功至偉,想要什麼封賞,大哥我一定滿口答應。賜座看茶。”
站起身來的平南王連忙再次躬身施禮,笑道:“大哥說這話就外氣了,兄長有難,小弟粉身碎骨,義不容辭。”
落座之後,幾人先是敘些閒話。少頃,范進給唐萬年遞了個眼色,唐萬年心領神會,轉頭面對劉謙和石天弓言道:“二位兄長,禍亂已平,惡賊阮武也已經身首異處,曝屍荒野,我與六弟的大軍久駐城下也非長久之計。小弟斗膽請辭,打算再領大隊人馬趕赴前線,爲我大楚開疆擴土!”。
劉謙點頭微笑道:“五弟赤膽忠心,可堪大任!只是我們兄弟也難得一聚,不急於這兩日,待我等爲六弟辦完大婚之後再去不遲。”
唐萬年訝異道:“哦,二位哥哥果然胸襟寬廣,對小弟們關懷無微不至。只是六弟原配新喪,讓他即刻大婚不知他本人情願否?”。
石天弓笑道:“六弟與那芸娘早就該舉行大婚了,只是期間種種才耽擱至今。那聶姑娘此次刀劈阮武,立下了大功一件,我與皇兄商議,趁此機會一來成全了他二人,促成其好事。二來也算沖沖喜,我大楚歷此一劫,必將更加繁榮昌盛。”
唐萬年點了點頭,略顯神秘地說道:“二位兄長可知六弟身邊還有一位叫陳靈兒的姑娘?此女來路不明,武功卻高的出奇,曾經出手傷過我的侍衛。前幾日我去六弟的營帳探望六弟病情,那女子竟然不避嫌疑,當着衆人將昏迷的六弟攬在懷中垂淚,看上去二人十分親暱。這事若讓聶姑娘知曉,恐怕又是一場好戲。”
劉謙和石天弓略感訝異地相互對視了一眼,石天弓轉回頭來笑道:“六弟天性灑脫風流,何況三妻四妾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再說這些都算那小子的家事,我們做兄長的不好過多插手,只要他與聶姑娘順利完婚,對我大楚江山穩固有百利而無一害。”
唐萬年點頭道:“二哥言之有理,只是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位靈兒姑娘,前幾日忽然想起……”。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話頭,分別注視了劉謙和石天弓片刻,才接着說道:“二位哥哥是否還記得,當年我義軍同盟大會時廣場上蒙着黑紗的那兩個女刺客?一個是已經死於亂箭之下的小尼姑。另一個則僥倖逃脫,被六弟追趕,而那個逃掉的女刺客就使得一條長鞭做武器,武功奇高!”。
“什麼?”劉謙聞言大驚失色,一躍而起,臉色發白地瞪着雙眼問道:“五弟你是疑心六弟他……”。
石天弓低頭沉吟片刻,面色凝重地擡頭道:“老五,話可千萬不能亂講。阮武的舉兵叛亂,已經在我們手足兄弟之間劃開了一道滴血的傷口,恐怕久久難以癒合。此時我們兄弟之間要保持彼此絕對的信任,萬不可相互猜忌,自亂陣腳。”
唐萬年連忙離座起身抱拳道:“二哥教訓的極是!小弟也是胡亂猜疑,拿不出任何證據。但請二位哥哥放心,小弟完全是出於對我大楚江山社稷的考慮,對兩位兄長健康安危的角度擔憂啊!我大楚再不能出現第二個阮武了!”。
聞言劉謙與石天弓二人的身體同時猛地一震,都低頭不語,陷入沉思之中。
此時,屋門前出現了一位傳旨太監,探頭縮腦地猶豫着不敢進來。
劉謙不悅地揮手命他入內,那位太監走入後跪倒施禮道:“聖上,奴婢將各位有封賞的將軍都通知到了,他們也答應準時參加朝會,唯獨未能見到聶將軍。聽她的兩位副將說,聶將軍昨日就不在軍營中,衆人完全不知其去向。”
劉謙急道:“傳定北王關羽即刻前來見駕,聶將軍去了哪裡他總該知曉吧?那小子若是敢把聶姑娘氣跑了,看朕怎麼好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