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力吉急的大叫道:“朝魯,你醉了,收起你的刀!”。
朝魯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踉蹌着舉刀向前走了幾步,努力睜開通紅的雙眼大聲道:“朝格蘇力德大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我看上了這個女人,你現在就把她送給我!”。
那邊蘇哈已經替那名女子穿好了衣服,咬牙瞪了朝魯一眼,沒有出聲。
朝格蘇力德壓了壓心頭的火氣,勉強笑着大聲說道:“尊貴的使者,你喝多了,本首領不與你計較,她是我的兒媳。你若喜歡我們突尼族的女子,明天等你酒醒了,我讓長老給你找幾個年輕漂亮的任你挑選。”
朝魯一橫彎刀,怒道:“不行!我就要她!既然你們突尼族已經答應加入聯軍,就要拿出點誠意來!巴爾斯是草原的大汗,整個草原都是我們的,膽敢違抗,我們聯軍就殺光你們突尼族人,保證雞犬不留!”。
烏力吉滿頭大汗,酒都被嚇醒了,他連忙上前深深施禮道:“尊敬的突尼族首領朝格蘇力德大人,朝魯他確實喝多了,滿口胡言亂語。在下相信首領大人的心胸如藍天一樣遼闊,似草原一樣廣袤,絕不會和一個醉鬼過不去。我代他向突尼族首領及各位長老賠罪。”
朝格蘇力德厭惡地瞪了朝魯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揮揮手對烏力吉說道:“你快些扶他下去吧,身爲一族首領,我怎麼會和一個醉鬼一般見識!”。
沒等烏力吉轉過身去,朝魯扭着脖子瞪眼罵道:“烏力吉你傻了吧?賠什麼罪?!我們身後有草原聯軍的鐵騎,喀特斯部落怎麼樣?不是一樣被我們殺得雞犬不留?!小小的突尼族部落,算個屁呀!我是不贊成巴爾斯與他們談判的,直接殺光他們多痛快!”。
朝魯的一番醉話激起了衆怒,在場的突尼族人紛紛握緊了拳頭,但礙於首領的面子沒有人發作。
又急又惱的烏力吉一把沒抓住,朝魯竟轉身拎着彎刀歪歪斜斜地向蘇哈走了過去,同時高喝道:“你放開她,滾一邊去,她今晚歸我了。”
早已忍無可忍的蘇哈輕輕推開他的妻子,“倉啷”一聲抽出彎刀,大踏步迎了上去。
眼見蘇哈不但不退縮,反而抽刀迎了上來,昏頭漲腦的朝魯按捺不住地怒火中燒,他大喝一聲舉刀剁下。
刀光閃閃,火星四濺,滿頭大汗的的烏力吉不敢近前,只能急的原地跺腳。
他轉身跪倒,向朝格蘇力德懇求道:“首領大人,請您下令他們都停下吧。”
朝格蘇力德揚起了下把,頜下灰白的山羊鬍微微翹起,鼻中哼道:“是你們的人醉酒無禮在先,出言不遜,還主動拔刀相向,我可沒法責怪我的兒子!”。
朝魯雖然醉醺醺的,但畢竟跟隨巴爾斯東拼西殺,具有相當的實戰經驗。蘇哈雖是突尼族勇士,但他喝的不是太多,還算清醒,因此並沒有打算將朝魯置於死地,處處手下留情。此消彼長之下,朝魯漸佔上風,刀刀兇狠無比,不離蘇哈的要害。
“嗞啦”一聲,蘇哈的前襟被拉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古銅色的皮膚也被劃傷,滲出了細密的血珠。蘇哈一怒之下,不再手軟,發力向朝魯攻去。
十幾招過後,“噗”的一聲,朝魯的人頭飛離了自己的專屬脖頸,腔子裡的一股熱血噴出一尺多高,屍身重重地栽倒在地。
冷靜下來的蘇哈猛然愣住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突尼族首領朝格蘇力德。
朝格蘇力德也目瞪口呆,他原本想着以蘇哈的勇力,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使臣一個教訓,讓他們不敢小瞧突尼族人,自己再最後出來打個圓場,哪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各位突尼族長老們也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所措。解氣是解氣了,可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臉色煞白的烏力吉心臟突突亂跳,他擔心突尼族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連他也殺了。來往馬上的顛簸不提,三天的談判看來是白談了,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也成了問題!
大齊皇帝李弘基倒揹着雙手,饒有興味地盯着關羽的臉龐,久久不語。
他突然開口問道:“既然你功夫如此了得,又有如此膽量,想搭救如煙姑娘爲何不直接去刑部大牢?可知這皇宮深宅可是守衛森嚴,恐怕你來得去不得!”。
關羽咧嘴道:“你與人飲酒沒玩過老虎、棒子、雞的遊戲吧?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雞,雞吃蟲,蟲啃棒子。你好比是那棒子,刑部是老虎,我是那隻會飛的雞,棒子對雞來說威脅不大,倒是那隻老虎可能會很要命。我想聖上要顧及自己一代君王的聲譽,斷不會和一個小毛賊過不去,抓賊是你手下衙門的差事。”
鄭公公臉色煞白,怒髮衝冠地在一旁指着關羽呵斥道:“你放肆、大膽、罪該萬死!”。
李弘基擺了擺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有理,倘若我刻意爲難一個小賊,豈不貶損了爲人君者當胸懷天下?惹人笑話!朕且問你,你走南闖北,四處流竄,感覺寡人將這大齊天下治理的如何?”。
關羽低頭思索片刻,擡頭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說真話你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我?”。
鄭公公差點沒背過氣去,喘不上氣來地顫抖着點指關羽罵道:“你欺君、犯上、大逆不道!”。
李弘基皺着眉頭看了鄭公公一眼,說道:“鄭公公,你累了,先行退下歇息吧。”
鄭公公愣了愣,卻又不敢不從,只好彎腰低頭施禮後倒退着緩步而下。
李弘基轉身來到書案之後,穩穩地坐下,復又盯着關羽道:“寡人日理萬機,幾乎沒工夫踏出宮門,這裡又沒有他人,因此寡人只想聽你的真話。寡人有言在先,無論你說什麼,只要是真話,朕都赦你無罪!”。
關羽擡頭望了高高在上的李弘基一眼,微微笑道:“這樣啊,那我要實話實說嘍,你可別翻臉不認賬,立馬叫人進來砍了我的腦袋!”。
李弘基不耐煩而又急切地擺手道:“君無戲言!你就放心吧”。
關羽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坨狗屎。”
李弘基臉色大變,怒目圓睜,眼看就要拍案而起,呼叫劊子手舉刀了。
關羽連忙擡手說道:“唉,別忘了你剛纔說的,君無戲言,赦我無罪哦。我說的可是真心話大冒險”。
李弘基強壓心頭怒火,穩住心神,咬牙道:“你且說說理由。”
關羽倒背雙手,學着李弘基剛纔的樣子緩緩踱步道:“大齊王朝,好比是枝繁葉茂的百年參天巨樹,據我所知,你也下了不少功夫。可惜,這棵大樹的根基已壞死,你只是修剪一些枯枝敗葉,恐怕於事無補,徒勞無功。”
李弘基聞言愣住了,不由得低頭沉思良久,擡頭問道:“那該如何治標又治本呢?”。
關羽停住腳步,眼珠一轉說道:“你別來問我呀,我只是一個行俠仗義的俠盜,又不是獸醫,開不得藥方的。”
李弘基重重吐了一口氣,恨得牙根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他雙目如電地瞪視着關羽,恨不得立即將其大卸八塊。
關羽連忙接着說道:“其實我也就是隨便一說,如此逆耳直言聖上竟然沒有動怒,足見胸襟之博大寬廣,深不可測。不愧爲真命天子,非我等凡人可望其項背!”。
李弘基頓覺心裡舒坦多了,同時也暗暗訝異:這個蟊賊非同一般啊,他竟然能體味到寡人寬廣博大的胸襟,竟是比某些朝臣還要強些!
少頃,李弘基緩緩開口道:“你若是能浪子回頭,改邪歸正,也許能留在朕身邊給你個差事。”
關羽愕然道:“像他一樣?免了吧,沒了命根子,你不如即刻命人砍了我得了!”他邊說邊指了指門外剛剛離去不久的鄭公公身影。
李弘基被氣樂了,說道:“朕何嘗說過非要你做個太監?!”。
突尼族部落首領朝格蘇力德硬着頭皮咬牙說道:“事已至此,只好請烏力吉貴使將那一位的屍體帶回去,並一定向巴爾斯大汗一五一十地陳述事情發生的原委。倘若汗王能體諒我突尼族人的苦衷,原諒我兒的一時衝動,那我們的協議可以繼續履行,突尼族人願意加入聯軍,擁戴巴爾斯大汗。”
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了一下烏力吉臉上的反應。然後又繼續說道:“倘若汗王不依不饒,非要我兒以命相抵,那也煩勞你轉告他:我突尼族人從小就是在馬背刀尖上長大的,從來不曾屈服於任何強權,也從來不懼怕戰鬥!我們談判的所有協議一律作廢,迎接你們的將不再是歌舞與美酒,而只能是冷冰冰的弓弩和彎刀!”。
烏力吉表情木然地深深施禮,他實際上是在內心狂喜:自己可以活着安然返回汗王身邊了,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烏力吉驅趕着馬車,連夜逃離了突尼族部落。當他載着身首異處的朝魯返回草原聯軍的駐地,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不等巴爾斯大汗發佈命令,將士們便紛紛摩拳擦掌,擦亮彎刀,嗷嗷亂叫着誓要殺光不知好歹的突尼族人。
又一場血戰迫在眉睫,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