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勝利者戴上了鐐銬

?邊令誠狼狽不堪的闖進了客房,上氣不接下氣的嚷嚷着:“公公,勝了,勝了,高將軍勝了。[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邊令誠大刺刺的闖進來,甚至請安的規矩都忘了,這要在平時,挨一頓胖揍,面壁兩個時辰都是輕的。

樑公公一反常態的沒有呵斥這個小太監,讓他喘勻了氣兒慢慢說。

因爲激動,邊令誠的伶牙俐齒不見了,結結巴巴的描繪了戰場的整個打鬥過程。

費了很大的勁兒,樑公公終於聽明白了,他沒有說話,不過,他的眼睛越來越亮,對邊令誠吩咐道:“告訴店家,灑掃庭除,你趕快換一身乾淨的衣服,高將軍要來了。”

“是,公公。”邊令誠答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樑公公說道:“公公,高舍雞打贏了吐蕃,還要抓嗎?”

樑公公皺了皺眉頭,說道:“高舍雞是欽犯,皇上要親自捉拿的。別說他打贏了吐蕃,就是打死了吐蕃的贊普,收復了失地,吐蕃來降,也是一定要抓的。”

邊令誠有些失望,這一場大戰,素未謀面的高舍雞成爲了他心中的偶像。偶像難逃被抓的命運,當然讓他的情緒大受打擊。

樑公公看出了邊令誠的情緒,好言安慰道:“好了,高舍雞禦敵有功,皇上不會看不見。我們也就不做那個惡人了,路上好生照顧纔是。”

邊令誠的心情變得高興起來,一蹦高跑到了門外。

日暮時分,各路追擊的軍馬陸續返城,一隊隊俘虜押送進城,大批繳獲的物資堆放在大街上展覽。輪臺全城的官民百姓都得知了唐軍大獲全勝的消息,整個城市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歡呼聲傳進了客棧,樑公公在客房裡等待的心焦。正在這時,一直在外面望風的小太監邊令誠進來報告,高舍雞高將軍求見。

這個時刻等的太久了,樑公公立刻走出門去,迎面撞上了素未謀面的高舍雞。

高舍雞面容俊秀,下顎下一縷長髯,雖然有些老了,男人的味道依然濃郁。他穿着一襲白色的錦袍,顯得飄逸瀟灑,在幾位同樣錦袍的下屬簇擁下,正在徐徐走來。

按照唐朝的規矩,武將要晉見上級,必須穿“櫜鞬服”,以顯示尊敬。

“櫜鞬服”是唐代特有的戎服,是刺史謁見觀察使、兵馬使謁見節度使、低級節度使謁見高級節度使,以及節度使謁見宰相或朝廷使臣時穿的禮服。穿上它,不僅表示對上級或對朝廷的尊敬,同時也表示願意從軍事上接受指揮。

這是有出處的,“府帥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袴靴迎郊”。這裡的“帕首”即抹額,“右屬弓矢”即右邊佩帶櫜鞬。“櫜鞬”本是盛弓箭的容器,“櫜”是弓袋,“鞬”是箭壺。

以軍禮相見,就是下級見上級的規矩。今日,高舍雞以常服相見,就是爲了傳達一個信號,本人已經不是武將了,而是戴罪之身,一切聽憑處罰。

樑公公久在權力中心,如何不明白這裡的厲害,看到高舍雞如玉樹臨風,內心喝一聲彩,都說高舍雞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看到樑公公迎出來,高舍雞快走了幾步,當胸抱拳失禮道:“來人就是樑總管吧,舎雞迎接來遲,還請總管大人海涵。”

樑公公很高興的回禮道:“高將軍好手段,正面抗擊了吐蕃大軍,背後一個黑虎掏心,取得了不世之功。這是曹孟德慣用的招法,可喜可賀。”

高舍雞招手讓一個年輕人站立到面前,給樑公公介紹說:“總管大人,這就是偏將軍李嗣業,他率領200陌刀手,從後方突進吐蕃大營,焚燒了吐蕃糧草,然後從後軍攻進吐蕃大陣,斬殺了吐蕃主將,建立了不世之功。”

李嗣業年輕英挺,氣勢咄咄逼人。

樑公公讚許道:“年輕人初出茅廬,建立不世功勳,國家有福了。”

“哪裡。”高舍雞謙虛道:“仰仗天子厚恩,總管大人督率有方,將士用命,才能大破賊寇,保得輪臺平安。”

見過會說話的,沒見過這麼會說話的。樑公公內心高興,哈哈一笑,說道:“高將軍言重了,老朽避居客棧,心有餘力不足啊,何來大功?”

高舍雞很認真的說道:“不然,總管大人坐鎮客棧,末將就敢放手一拼。沒有總管大人坐鎮,豈能有今日之大捷?”

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儘管這是風馬牛無相及的兩碼事,讓高舍雞整得像一件事兒似的。因此,樑公公心花怒放,不由得臉上表現出來。

看到樑公公笑成了一朵狗尾巴花,高舍雞覺得火候到了,一揮手,後面的幾個從人招呼一個軍漢將擔子放到了樑公公的面前。

高舍雞指了指擔子,悄聲對樑公公說道:“這是繳獲吐蕃的珍寶,沒什麼好東西,就是天竺的寶石,望總管大人笑納。”

樑公公吃了一驚,天竺的寶石可是稀罕物,一顆就可以換一個大宅子。一擔子得有幾十斤,還說是沒什麼好東西,這個高舍雞夠大方的了。不過,我喜歡。

樑公公按捺不住高興,但謙虛總要有一些的嘛,於是客氣的說道:“如此厚禮,老朽實不敢當,將軍還是拿回去吧,犒勞有功的將士纔是正理。”

高舍雞故做瀟灑地說道:“此次大捷,繳獲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參戰的將士人人有份,這是多出來的東西,不送出去,真就沒地方消化。”

樑公公知道高舍雞是瞪着眼睛說瞎話,吐蕃軍隊搶劫的東西不少,但這麼多的寶石,也不是輕易能得到的,或許,高舍雞把這些年珍藏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但他就等着這句場面話,於是拱手謝道:“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笑納了。不過,高將軍放心,這些寶石,我一個人消受不起,會爲將軍上下打點。小邊子,還不快拿到屋裡去。”

邊令誠搶過擔子就要挑進去,但擔子太重,壓得他幾乎一個趔趄,不得不尷尬的請求軍漢幫忙挑進內堂。

樑公公吩咐完畢,伸手讓道:“高將軍請入客房,老朽還有要事和將軍商議。”

高舍雞明白了樑公公的意思,這是自己的禮物起了作用,樑公公給自己面子。於是,馬上對着手下的將領吩咐道:“你們在這裡候着,我和總管大人有要事相談。你們也別閒着,去看看隨總管大人一起來的將士們,好東西也有他們的一份。”

手下的將領一聲暴諾,倒退了幾步,恭敬地看着高舍雞進入客房,然後才離開了。

進入了客房,分賓主落座以後,小太監邊令誠端上了上好的龍井。

樑公公喝了一口茶,潤利潤嗓子說道:“高將軍可知老朽來的意思嗎?”

高舍雞喝了一口熱茶,暗贊味道真是不錯,聽到樑公公的詢問,馬上放下景德鎮官窯的青茶杯,淡然一笑說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高某略知一二。”

樑公公點了點頭,說道:“高將軍一代名將,果然識得事理,看來,古人說得不錯,世上沒有浪得的名聲,每一個成功都有它的原因。既然高將軍快言快語,老朽要是藏着掖着,也就太小人了,實不相瞞,此次奉聖旨前來,乾的不是好事,要捉拿將軍進京問罪的。”

樑公公說着,站起來打開包裹,將錦繡聖旨遞給了高舍雞。

高舍雞立刻跪倒在榻上接過來,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然後恭敬地放到了几案之上,平靜的說:“高某戍邊多年,爲國家恪盡職守,可以說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今日飛來橫禍,唯有聽天由命了。”

樑公公安慰道:“高將軍且隨我進京,以前不敢誇口,今日高將軍建立不世功勳,皇上自然不會忘記有功的將士,我擔保將軍此次進京有驚無險,就當是一次旅遊吧。而且,皇上向來重視武功,將軍不僅無罪,還會有功的。”

“高某戴罪之身,不敢求有功,得以歸隱山林,就是僥天之倖。一切憑總管大人成全。”高舍雞離席施禮道。

樑公公熱情的將他拉回了座位,拍着胸脯說:“高大總管是愛才之人,老朽回京後,一定會將將軍的故事講給高大總管聽。高大總管出頭,皇上自然要給幾分薄面的。”

高大總管就是權傾朝野的高力士,權力超過了當朝宰相,堪稱是朝廷的二號人物。李隆基對他言聽計從,有他出面,還沒聽說有擺不明白的事。

高舍雞放心了,費了那麼大的勁兒,送了那麼多的珠寶,可謂蝕了血本,想一想都疼得慌,他就是要的這麼一句話。

高舍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許諾,心裡有些沉重了,暗暗責備自己,陶淵明不爲五斗米折腰。我今天怎麼那麼像孫子!

樑公公喝了一口茶,將茶杯蓋放到了几案之上,然後請高舍雞用茶。

茶杯蓋放到一旁,而不是蓋在茶杯上,意思就是分離,這是官場上“走吧,不送”的暗示。當時的官場人盡皆知,如果不知道,那就是“錘子”,還是回家種紅薯的好。

高舍雞人情世故精純,如何不明白這樣的暗示,立刻從沉思中醒來,拱手說道:“今日天晚,總管大人好生將息,明日高某爲大人接風撣塵。隨後就戴上鐐銬,隨大人進京,接受皇上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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