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已去,高仙芝目睹着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原的深處,突然想起了大詩人岑參的詩:“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燃^文^書庫][www].[774][buy].[com]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高仙芝除了兵法,別的不學,但因爲身在邊塞,對於邊塞詩歌,倒是會那麼幾首,這不,一不留神就蹦出來了。
高仙芝依依送別了艾洛麗亞,直到棗紅馬和黑馬的身影消失在早晨的陽光之中。
高仙芝放馬奔馳,烏騅馬異常神駿,在太陽落山之前,已經越過了星星峽,進入了瓜州,也就進入了北庭節度使的防地。
在瓜州進入宵禁之前,高仙芝進了城,隨便找了一個旅館打尖兒休息。
高仙芝走進了旅館開設的飯堂,打算要幾張胡餅和一盤牛肉,再加上一壺西域葡萄酒,犒勞犒勞飢餓的肚子。還沒等到找到座位,就看見一個小子正坐在一張榻上,搖頭晃尾巴的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兒,那神情甚是自得。
高仙芝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鄭德詮那小子,一想自己爬冰臥雪的和敵人拼命,這小子卻在這裡快活,氣的火冒三丈,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鄭德詮的小酒正喝到好處,冷不防讓人抽了一個耳光,當即疼得將一口酒嗆到鼻子裡。
這小子好不容易將氣兒喘勻了,剛要張口罵人,一擡頭看到是高仙芝,嚇得酒也醒了,立刻從榻上爬起來跪在地上,張口結舌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仙芝打了人,心情順暢了一些,盤膝坐在榻上,將几案上狼藉的杯盤推到一邊,吩咐小二上一壺好酒,一盤牛肉和五張胡餅。
鄭德詮很清楚這一次高仙芝真的怒了,因此沒有敢說話,打定了主意,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立刻溜他孃的,只要回到將軍府,找到主母哭訴,多半什麼事兒都沒了。
高仙芝喝了一大口酒,怒氣衝衝的罵道:“你小子屬兔子的,把我扔下就跑了。”
鄭德詮人小鬼大,知道這時候說什麼也不能承認,一旦認了,以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打定了抵賴的主意,於是,一疊聲的否認:“公子,小的冤枉啊!我剝了狐狸皮,就找不到你了,轉來轉去,出了林子已經天黑了。我還以爲公子不要我了呢,但小人不能沒主子,於是我打聽了路,一路找公子。天可憐見,今天遇到了公子。”
高仙芝倒了一杯酒,揚手澆到鄭德詮的腦袋上。
烈酒順着面頰淌下流到了眼睛裡,疼得他直咧嘴,但他強忍着,跪倒在地一動不敢動。
高仙芝意猶未盡,惡狠狠的罵道:“編,編仔細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鄭德詮哭喪着臉忍受着,任憑高仙芝的冷嘲熱諷。
高仙芝突然想起來那隻火狐狸,於是問道:“我阿媽的狐狸圍脖呢?”
鄭德詮就怕高仙芝問這個,但他不敢不回答,猥瑣的指着狼藉的杯盤。
高仙芝這個生氣啊,敢情那麼貴的東西,讓你他孃的給換酒喝了!
鄭德詮可憐巴巴的跪在那裡,扮演着苦得不能再苦的苦瓜。不過,他的嘴可沒閒着,嘟嘟囔囔的小聲說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沒錢,我要餓死了,您心裡舒服不是?”
儘管鄭德詮的聲音不大,但高仙芝聽得清楚,想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人總不能守着好東西餓死。不過,白瞎了狐狸皮,這樣的東西太難遇到了。他努力壓抑着動手打人的**,胡亂喝了幾口酒,扔下一塊碎銀,吩咐小二將胡餅和牛肉送到客房裡去。
小二覺得很奇怪,但他已經看到了鄭德詮捱了揍,知道這個客人不好惹,於是收起了碎銀,馬上收拾胡餅和牛肉。
夜色深沉,已經進入了下半夜,室內的炭火盆要熄滅了,一陣陣冷風吹進了紙糊的窗戶,高仙芝凍醒了,覺得口渴,晃動火鐮點着了油燈。
高仙芝拿起了水罐,發現裡面是空的,於是,推開了房門,準備到店家那裡要一點兒熱水。
剛一推開門,高仙芝就嚇了一跳,一個人影直挺挺的跪在黑暗之中。
高仙芝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腰間空空的,沒有寶劍,這時他纔想起來,寶劍讓他壓在枕頭下了。
看到高仙芝手忙腳亂的忙活,黑影小聲的說道:“公子,是我,小的是鄭德詮。”
高仙芝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藉助了星星點點的月光,看清了確實是鄭德詮。於是,懸着的心放下了,一股怒氣浮起來,冷冷的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小的得罪了公子,在公子門前跪着謝罪。”鄭德詮低眉順氣的說着。
這個兔崽子就會搞這一套,可老子就喜歡這個調調。高仙芝心軟了,說道:“你回去休息吧。”
鄭德詮興奮地從地上爬起來,殷勤的說道:“公子喝多了酒,一定是渴了,小的預備了熱湯,等着給公子解酒。”
鄭德詮說着,解開了衣服的扣子,將一個散發着熱氣的瓦罐捧到了高仙芝的面前。
高仙芝嗅到了黃河鯉魚的香氣,這樣的鮮魚湯是解酒的佳品,難得這小子有這份心意。算了,這小子也就是膽小點兒,真要是衝出來拼命,現在也就是一具屍體了。想到這裡,氣兒也就小了,於是,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拿進來吧。”
鄭德詮小心的將瓦罐放到了桌子上,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隻調羹和一隻粗瓷碗,將瓦罐裡的魚湯倒進了碗裡。
魚湯的香味兒飄滿了房間,高仙芝滿意的喝了幾口,覺得不舒服的感覺少了很多。
身體舒服了,高仙芝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於是罵道:“你的狗頭先記下,哪天老子心情不好再一刀剁了。”
鄭德詮長出了一口氣,知道這一場風波算是過去了,用不着找主母哭了,於是又變得油嘴滑舌起來:“我當然知道大哥的手癢了,總想着試試刀快不快。不過,今天晚上只適合喝酒,不適合殺人。殺人得晴天,有風,血幹得快。”
殺人還得選日子,怎麼他孃的想出來的鬼話!高仙芝哭笑不得,立刻就把鄭德詮轟了出去,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裡找抽,老子心裡煩着呢!
夜色濃郁,睏倦一陣陣涌上來,高仙芝很想睡一個回籠覺。然而,鄭德詮嬉皮笑臉的不走,大哥長大哥短的套近乎。
高仙芝心裡膩歪透了,於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自言自語地說:“過一會兒就知道天氣好不好了。最好是豔陽高照,而且要颳風,風還要不太大,能吹乾血跡就行了。”
高仙芝話音未落,鄭德詮已經像兔子一樣的竄出門去,一眨眼兒就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