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茫,初春的風很溫柔,莊嚴的潼關在月夜裡酣睡。[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潼關城西的兵營一片靜謐,空曠的練兵場更是顯得陰森冷靜,只有偶然出現的巡邏隊的經過,纔打破了夜的沉靜。
唐軍的巡邏隊消失在遠處,幾個黑影從乾枯的亂草叢中爬出來,匍匐着向練兵場的一角移動。
這裡是整個練兵場最爲荒涼的地方,月色冷照,雜草森森的土地上,橫陳着兩具無頭屍體。
一個大漢從地上站起來,藉着陰冷的月光,我們發現,這個人就是久違了的牛二。
歲月催人老,幾年不見,牛二明顯見老了,黑黑的臉上皺紋縱橫、花白的鬍子,無不顯現了歲月的滄桑。
不同於普通的百姓,牛二沒有戴頭巾,任憑枯槁的頭髮隨風披散,在月夜中顯得分外的蒼涼。不過,看來他混得不錯,穿着一身錦袍,腳下蹬着一雙質地良好的官靴。
牛二警覺的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什麼動靜傳來,於是低聲喝道:“兔崽子們,都起來,趕快把兩位官爺背上帶走。”
幾個黑影迅速的行動起來,將兩具僵硬的屍體擡起來。
屍體僵硬,這個活兒不好乾,其中有一個黑影嘟囔了一句:“都他孃的死翹翹了,還官爺呢!”
他的話音未落,牛二伸手就是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他的臉上,嚇得他一激靈。
牛二脫口罵道:“死翹翹了也是官爺,你他孃的少廢話!”
牛二動了粗,這個人影不敢說話了,在同夥的幫助下,麻利的把一具屍體捆到後背上。
牛二一揮手,幾個黑影迅速行動起來,小步向外面跑去。
牛二在前面帶路,不時地回頭招呼,讓同夥們保持隊型。他們剛剛拐過兵營的土房。迎面撞上了一隊巡邏的官兵。
兩隊距離之近,幾乎撞到了一起,牛二等幾人當時就傻了,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巡邏的官兵恰好是10個人,帶隊的是一名火長。
牛二等幾人突然出現,也將他們嚇了一跳。不過。他們人多,又是在兵營。因此先鎮定下來。
藉着兵營門前燃燒的火把的光亮,火長看到了這幾個人身上揹負的屍體,握着刀的手鬆開了,伸手向士兵們示意,讓他們不要喊叫。
牛二等人莫名其妙,但看到官兵不像要把他們怎麼樣的樣子,心情多少放心了一些。
火長向四周看了看,周圍還是萬籟俱寂,於是揮揮手。示意牛二等人快走。
牛二明白了,今天遇到了好人了,於是將長刀插進後背的刀鞘,彎腰一個長揖,領着幾個黑影向遠處跑去。
看到牛二等人像兔子一樣的狂奔,一個士兵悄悄的向火長說道:“火長,就這麼放了他們。旅帥會責罰我們的。”
火長狠狠“呸”了一口,小聲罵道:“混蛋,兩位大帥死得冤,暴屍荒野,咱們不敢給他收屍,就夠孫子了。再把收屍的抓了。還是人嗎!都*聽着,今天的事兒,誰也不許漏了口風,如果讓邊令誠那廝知道了,我們都沒命!”
這些唐軍將士小聲答應了一聲,然後集體向後轉,到別的地方晃了。
牛二帶着幾個人。連滾帶爬的到了黑暗處,那裡有一輛馬車在黑暗處等待。
牛二打着手勢,讓同夥們趕緊動手,將兩具屍體小心的放到了一輛帶暖棚的馬車上。
暖棚的布簾放下了,這些人出了一口氣,然後在黑暗中等待。
等待是最焦急的時刻,牛二坐立不安,一遍遍的向東方張望。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他***孫子,這太陽咋還不醒,急死老子了!”
終於,太陽在崤山頂峰露出了半邊臉,一聲雄雞的啼鳴隨即響起。
雄雞的歡唱叫醒了潼關,遠處的街道出現了早起的身影。
牛二長出了一口氣,讓幾個昏昏欲睡的同夥趕快起來,趕車出城。 щщщ ●ttКan ●¢O
西城大街上的人很少,牛二等人趕着馬車,很快到了西門。
潼關城分兩道門,東門是從洛陽方向進關的,因此盤查得緊,而西城門是出關的,出關的人都經過了審查,因此放行很快。
牛二趕着馬車走到城門,正要經過崗哨。忽然,一隊步兵趕了過來,大聲吆喝着,要關上城門。
牛二暗叫一聲壞了,肯定是邊令誠那廝發現屍體丟失了,下令封關搜查。
牛二很清楚,這時進退維谷,必須在城門落下去出城,否則必死無疑。於是,他向幾個同夥一使眼色,牽着馬繮繩就往城門擠去。
城門的守將是一名步兵校尉,看到牛二趕着車往前擠,馬上覺得可疑,於是立刻向前走了幾步,攔住了牛二。
牛二小心的說道:“大人,小人要出城看親戚,請大人高擡貴手,放小人出城吧。”
步兵校尉冷笑着說道:“不行,誰都不能出城,來人啊,給我查查這輛車裝的是什麼。”
守門的唐軍聽到了命令,一擁而上,就要掀開車門。
牛二急了,猛撲上去推開守軍,嘴裡嚷嚷着說道:“俺家老爺子在車裡,得病了怕風,你們別動手動腳的。”
牛二的緊張更證實了校尉的判斷,於是,大聲命令道:“動手,將這幾個人抓起來,敢反抗的,殺無赦!”
“想殺誰啊?”一個威嚴的聲音飄過來。
校尉擡頭一看,當時就愣了,馬上單膝跪地行軍禮,說道:“報指揮使王大人,卑職奉監軍邊大人將令,在此搜查偷盜反賊屍體的賊人!”
這個其在戰馬上的王指揮使就是高仙芝手下的大將,騎兵兵馬使王思禮。
王思禮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是整整100名騎兵。
王思禮奇怪地問道:“什麼反賊?”
步兵校尉回答道:“就是昨天被殺的高仙芝和封常清。”
王思禮勃然大怒,揮手就是一鞭子,惡狠狠的罵道:“沒有高仙芝和封常清,你們早就讓叛軍給殺了。兩位大帥冤死,你竟然還敢在此胡言亂語,我看你活夠了!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去。”
校尉着着實實捱了一鞭子。滿臉淌血,但他不敢後退,支支吾吾的說道:“卑職是奉命行事,沒有邊大人和李將軍的命令,卑職實在不敢放人。”
李承光是步兵指揮使,也是高仙芝的部下,向來和王思禮關係不好。
王思禮怒了。張口罵道:“今天,老子就是要放人。敢阻攔的殺無赦!”
王思禮爲人耿直,脾氣暴躁,潼關城無人不知。因爲王思禮戰功赫赫,就是邊令誠也不敢招惹他。
看到王思禮動怒了,步兵校尉嚇壞了,不敢繼續說話。
王思禮用馬鞭一指牛二,說道:“還不快滾!”
牛二如遇大赦,趕緊說了一聲“謝”,拉着馬繮繩。趕着馬車出了城門。
出了城,牛二坐上駕車位置,揮動馬鞭,狠狠地抽打着駕轅的馬匹,他的幾個同夥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跟隨着。
奔跑了10幾裡以後,牛二忽然聽到了戰馬的鸞鈴聲,知道是來了追兵。但是,這裡是曠野,沒地兒躲藏,只能拼命的揮動馬鞭,猛抽駕轅馬的屁股。
馬車一路狂奔,將幾個同夥甩得沒了影。但追兵的速度更快,很快,兩名騎兵追過了馬車,擋住了牛二的去路。
牛二一看到只有兩名追兵,懸着的心立刻放下了,獰笑着跳下馬車,伸手將插在後背的長刀拔出來。
騎兵沒有搭理牛二。跳下馬來,其中一個騎兵將一個包裹從馬上解下來,交給了牛二。
牛二渾然不解,愣愣的看着騎兵。
兩名騎兵飛身上馬,說道:“奉指揮使王思禮大人軍令,將兩位大帥的人頭交給你,好生安葬兩位大帥。”
說着,騎兵絕塵而去。
牛二解開包裹,看到了兩顆僵硬的人頭。
牛二大喜過望,自從邊令誠斬殺了封常清和高仙芝,就將人頭懸掛在敵樓之上,他無法盜取,只能先想辦法將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屍體偷出,打算回去裝一個假人頭。今天人頭被送來了,死去的二人能有一個囫圇屍首,也算不虛此行了。
這時,幾個氣喘吁吁的同夥終於趕到了,牛二將包裹小心的放進了車內,對着同夥們說道:“走吧!”
馬車漸行漸遠,終於,在太陽變得昏黃的時候,進入了一個大山之中。
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馬車來到了一座佛寺。
佛寺建在山嶺的低窪處,就是幾間破敗的青磚瓦房,一個頭戴面紗的尼姑正站在門前焦急地等候。
牛二停住馬車,單膝跪地,說道:“大小姐,牛二奉您的命令,已經將封常清和高仙芝的屍體完整的帶回來了。”
牛大小姐一聽,身體動了動,隨即恢復了平靜,說道:“辛苦了,把二位施主的屍體擡進來吧,我要親手爲他們發喪。”
第二天一早,牛二帶着幾個夥伴,在佛寺的圍牆外挖了兩個洞穴,將兩個棺材埋了進去。
等到一切安置停當,牛二就要告辭。
牛大小姐說道:“牛二,現在江山破敗,你就不要在山中爲盜了,趕快回到鄉里,組織民衆抵抗纔是。”
牛二說道:“大小姐說的是,牛二這就燒了山寨,回鄉組織人保家衛國。”
大小姐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牛二帶着幾個人離開了,大小姐倚在門前向遠處張望,但見一輪紅日在遠處的崤山落下,八百里秦川殘陽如血。
大小姐嘆息道:“封二和高仙芝一死,大唐還有多少人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