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凌晨,秋天的風溫柔的吹拂着,讓人頓感清爽。///
在微風拂煦下,安西唐軍大寨甦醒了,戰馬的嘶鳴和將士們的喧囂不絕於耳,隨即,無數個行軍竈烈火熊熊,營盤冒起了嫋嫋的炊煙,一陣陣誘人的飯菜香味瀰漫了潔淨的空氣。
太陽爬高了一些,在遠處的山巒露出了半邊臉,羞答答的光輝灑遍了羣山萬壑。
很快,炊煙消失了,隨着煙霧嫋嫋散去,怛邏斯城的城市的輪廓隱隱出現。隨即,沉悶的戰鼓聲有節奏的響起,驚得在水汊覓食的野鴨子飛了天空。
隨着戰鼓聲告一段落,唐軍大寨列隊的口號此起彼伏,營寨的拒馬拉開了,大隊的唐軍、葛羅祿軍和拔汗那軍列隊出營,踏着早晨的陽光,整齊的向怛邏斯城推進。大隊的進攻部隊,步兵走在最前列,後面是輕騎兵和重裝步兵。
在鐵甲錚錚的響動聲,安西唐軍大批的拋石機、牀弩、雲梯和攻城車在一羣壯漢的推動下緩緩推進,一路“吱呀”作響,沉重的壓迫向了怛邏斯城。
葛邏祿軍和拔汗那軍都是騎兵,在這樣的攻堅戰,他們不是戰鬥的主力,奉命出寨,在怛邏斯城外圍遊動,尋找突擊的機會。
在這一刻,怛邏斯城黑雲壓城。
怛邏斯城進入了歷史最黑暗的時刻,城所有的生命都命懸一線,恐懼無邊生長,在沉默擴散,讓這座絲綢之路的名城顫抖。
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鑼響起,攻城將士在距離怛邏斯城一箭地停下來,靜靜的等候着進攻的命令。
安西唐軍的隊伍潮水般分開,讓開了一條甬道。高仙芝白袍錦衣,騎着經常騎乘的白馬,在一批將領的簇擁下通過了甬道,無裝逼的左顧右盼,在將士們尊敬的目光逡巡,來到了攻城部隊的前列。
高仙芝是典型的官二代心態,優裕的生活慣出了毛病,爲人張揚,好擺譜。作爲他的部下,大家都習慣了,如果他老實了,大家反倒是擔心了,像夫蒙靈察收拾他的那一次。好在高仙芝少年得志,處處順風順水,這種事兒很難碰,因此,將士們很少見到他耷拉腦袋的時候。
此刻,高仙芝縱馬巡視了自己的軍隊,對於軍隊的嚴整,他感到十分的滿意。
高仙芝從隊列看到了自己軍隊的堅毅,於是縱馬回到了原地,對副將李嗣業下令道“攻城,本帥要在日落前進入怛邏斯城王宮休息。”
高仙芝平時對李嗣業極爲尊敬,以大哥相稱,但在戰場,他可從來不和任何人客氣,也包括李嗣業。
作爲高家父子兩代的知交,李嗣業當然很清楚高仙芝的脾氣。於是,高聲應“諾”,敬了一個嚴正的軍禮,馬靴“駝駝”,登了高高豎立的吊斗,隨即揮動手的令旗。
三角形令旗在空揮動,隨即,近百面牛皮大鼓擂響,強烈的鼓聲震天撼地,閃電般擴散,劃過了清冷的空氣,撞擊着每一個安西唐軍將士的耳畔。
鼓聲激盪,催人激憤。安西唐軍陣地爆發了一陣陣驚雷般的吼聲,拋石機猛烈的轟擊,磨盤大的石塊雨點般的砸到了怛邏斯城的城牆,激起了一陣陣的塵埃。
在那一刻,怛邏斯城完全被濃煙包圍了,城垣崩塌,唯有守軍的哀嚎撕心裂肺般傳來。
怛邏斯城的木質敵樓在彈雨崩塌了,厚重的城牆也出現了無數處缺口。
李嗣業再一次揮動了令旗,令旗冷酷的指向了怛邏斯城倒塌的敵樓。旗動鼓鳴,唐軍赤膊鼓手掄動鼓槌,戰鼓聲變得更加的急促,那是發起總攻的訊號。
唐軍和葛羅祿軍、拔汗那軍的將士發出了野獸般的狂吼,堅定的邁動了腳步,踏起漫天的塵土,向着怛邏斯城逼近。
近了,越來越近了,塵土飛揚的怛邏斯城呈現在進攻部隊將士們的眼前。
進攻的行列爆發了一聲怒喝,那是帶隊將官發出的衝鋒的命令。隨即,隊伍變的混亂,將士們手持大盾,推着攻城車,潮水般涌向了怛邏斯城。
突然,沉默的怛邏斯城活了過來,無數的人頭從殘破的城碟處冒出,雨點般的箭矢破空而出,猶如死神的黑色翅膀,猛烈的砸向了攻城部隊。
幾乎在同一時間,攻擊部隊迅速聚攏成一個又一個方陣,無數的長方形大盾疊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掩體。
鋒利的箭矢砸到了盾牌,猶如“叮噹”作響。
趁着城頭射箭的間隙,攻城部隊再一次活動起來,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動。
城的守軍堅持不懈的射擊,待到攻城部隊移動到城牆附近時,聚攏在一起的盾牌散開了,將士們吶喊着衝鋒。
爲了配合步兵的進攻,在大陣後的安西唐軍大型牀弩足了發條,射手仰躺在地扣動了扳機,粗大的箭矢脫穎而出,帶着死神的翅膀呼嘯而至,壓制着守軍的抵抗。
大型牀弩是車弩因爲體積巨大而沉重,在移動時,必須靠車馬拉動。
牀弩堪稱冷兵器時期的重炮,史載車弩爲“十二石”強弩,以軸轉車(即絞車)張弦開弓。弩臂有七條矢道,居的矢道放置一枝巨箭,“長三尺五寸”,“粗五寸”,以鐵葉爲翎,左右各放三枝略小的箭矢。射手操動機鈕,弓弦猛烈彈射,諸箭一發齊起,速度極猛,羽箭貫入,可謂摧古拉朽,“所城壘無不摧毀,樓櫓亦顛墜”。
安西唐軍的衝車猛烈的撞擊着厚重的城門,城門“吱呀呀”的作響,出現了無數的裂縫。
攻城車和雲梯靠了城牆,安西唐軍高舉大盾,嘴裡咬着短刀,順着軟梯往爬。
葛邏祿軍和拔汗那軍將士拼命的發射着箭矢,壓制城頭守軍,掩護唐軍進攻。
安西唐軍冒死衝擊,熱情萬丈的要闖進城裡砍人,守軍也是走投無路,不反抗唯有死,唯有拼死抵抗。
唐軍的戰力強悍,砍人技術一流,在拼死格鬥之,一部分唐軍突進了缺口,怛邏斯城守軍危在旦夕。
在巨大的鋼鐵撞擊聲,守軍發動了反突擊。石國和黑衣大食將士高呼着“真主偉大!”揮舞着阿拉伯彎刀,奮勇前,以巨大的代價拼死奪回了缺口。趁着唐軍攻勢減弱的機會,守軍冒着唐軍的箭矢,用準備好的沙包和石塊堵住了缺口。
唐軍後續部隊源源撲,怛邏斯城再一次陷入了危機之。然而,這一次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城頭髮出了密集的火箭,猛烈的射擊着巨大的攻城車。
攻城車起火燃燒,守軍壓力頓減,立刻全力以赴對付雲梯。沉重的大刀劈頭劈下去,攻城軍隊死傷枕籍。
唐軍的攻擊減弱了,守軍集兵力對付衝車,一桶桶黑乎乎的油料潑灑而下,隨即,無數的火把扔下來,頓時,城下火光熊熊,衝車化爲灰燼。
守軍一招得手,精神大振,立刻擴大戰果,數以百計的竹筒伸出了城頭,噴射出黑乎乎的油料。
油料遇火着,頓時,零星散落的火龍連在了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燃燒帶,將怛邏斯城緊緊地包裹在火焰之。
城牆下烈火熊熊,頓時成爲人間煉獄,無數的唐軍、葛邏祿軍、拔汗那軍將士在火焰翻滾,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沒有任何生命不畏懼死亡,安西唐軍將士心寒膽裂,進攻被迫停止了。
高仙芝策馬站在高崗,目睹着唐軍的失敗。在這個時刻,如果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他的心情,都是不恰當的,稱之爲魂飛魄散都不爲過。
精心準備的進攻,堪稱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竟然被黑乎乎的油料打敗,這是高仙芝始料不及的。
因爲生長在西域,高仙芝對這種黑乎乎的油料並不陌生,有時候,在山窪間能見到這樣的東西。當地人知道這種在石頭縫流淌的液體能夠燃燒,於是稱之爲“石油”。但因爲其燃燒時會散發出濃烈的煙霧和刺鼻的味道,因此,沒有人使用這種液體燒柴或是取暖。
怛邏斯城的烈火露出了猙獰的牙齒,不管願意不願意,唐軍的進攻已經失敗了。
任何人都無法迴避事實,這和身份和權力無關。高仙芝無奈,命令更換被打殘的部隊,生力軍繼續投入戰鬥。
戰鬥不分黑夜白天進行着,怛邏斯城幾乎被夷爲平地,守軍傷亡大半,戰鬥力大爲減弱。然而,唐軍同樣遭受了重大的犧牲,攻擊能力疲軟,守軍依然控制着那一塊燃燒的土地。
經過了幾天的戰鬥,安西唐軍已經精疲力盡了。
高仙芝無奈的看着損耗殆盡的攻城車,牀弩弓弦斷裂,唐軍將士死傷慘重。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高仙芝內心疼得幾乎無法忍耐。
作爲具有豐富戰場經驗的名將,高仙芝看到了自己軍隊的窘迫,更看到了敵人的窮途末路。深知怛邏斯城的守軍用盡了全力,猶如強弩之末,曇花一現而已。只要唐軍再給一絲壓力,怛邏斯城已經無法承受再一次打擊。因此,他將陌刀隊調了前線,準備對怛邏斯城發動最後的攻擊。
安西唐軍在加緊修理損壞的牀弩,砍伐當地的樹木,製造雲梯,準備對怛邏斯城發動泰山壓卵式的打擊。然而,高仙芝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爲大食軍隊出現在唐軍的側翼出現了大食軍隊的前鋒,不僅如此,在唐軍的後方唐軍重鎮碎葉城出現了大食軍隊主力。
前後方都出現了大食軍隊,高仙芝的唐軍陷入了極爲不利的戰略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