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起誓

《東京夢華錄》:“十一月冬至,京師最重此節,雖至貧者,一年之間,積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備辦飲食,享祀先祖。官放關撲,慶祝往來,一如年節。”相對於史記中文縐縐的記載,民間俗語更爲簡單直白:一句冬至大過年,就已將冬至節在衆人心中的重視程度說明的淋漓盡致。

而今年這個冬至,對於身在赫濟格城下的明朝大軍倍有不同的意義。不知是不是湊巧,來自朝廷的大批的封賞在這一天不期而至。撫順城霸道無倫的完美一戰震動全國,這一戰固然有朱常洛算無遺策,但是三大營的超強戰力也不容忽視。近乎完美的表現讓一向視財如命的萬曆皇帝難得的大方了一把,舉營上下按功封賞,就連餵馬的小兵都有一兩銀子可拿,美酒羊羔什麼的更不必說,更有聖旨溫言撫慰,表明等大捷返京之時,還有更大恩旨下來。

衆軍兵受了皇恩沐浴,一個個眼底都快放出光了。在三大營當兵的這些人都是孫承宗張榜擇選出來的貧寒之家子弟。看着手中黃綾小袋子,好多的衆軍兵幾乎是用虔誠的態度慎而重之的放入懷中,估計拿回去供起來當傳家寶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望着帳中絡繹不絕送進來的諸般賞賜,烏雅挺興奮的看了這件看那件,稀罕的了不得。朱常洛臉上雖然帶着笑,可是眼底那一絲無奈之色卻是遮也遮不住。這個發現沒有逃得過進帳來請他參加慶功大會的孫承宗的眼,不由得臉上喜色斂去了幾分,添上了幾分憂慮。

朱常洛看到他來,微笑道:“老師,那位李大人送走了?”

李春朝是這次奉旨前來封賞的特使,也是新任遼東的巡撫。

孫承宗笑道:“回殿下,已經派人送走了。他聽說殿下身體不適,一再囑咐我向您問好。”頓了一頓,接着道:“他走時的時候,有一事鄭重的拜託我……”其實只有孫承宗自已知道,這位李大人走的時候臉色頗爲難看。據說這位李大人近來頗受萬曆恩寵,順水帆船混得風生水起,萬料不到太子居然連見都不肯見他。

朱常洛呵呵一笑,他如果沒有記錯,這位李大人因爲葉赫潛逃一事彈劾自已的時候可是非常的不遺餘力,如今又是這般嘴臉,對於這種拍馬逢迎的人物朱常洛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不必說了,我知道他想說什麼!”垂下眼瞼的朱常洛笑得有些陰冷,語氣全是嘲諷:“事不關已誰焦急?眼下他是遼東巡撫,自然恨不得這些外敵強虜全部死光纔好。這是看着我在赫濟格城按兵不動,他自然就坐不住了要催上一催了。”

看來殿下心裡都清楚,這也是不見這位遼東巡撫的真正原因所在吧?心如明鏡的孫承宗已經看出朱常洛此時心內真正想法,心裡悄悄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攻城事宜都已準備好,就等殿下一聲令下。如今受了皇封,軍兵士氣空前高漲,一心都想立功受獎,此刻確實是一鼓作氣拿下赫濟格城的好時機,天時人和咱們都佔了,再多遷延反而不好。”

帳內陷入一片難言沉默,很久都沒有人說話,到底還是朱常洛打破了沉默:“明日往赫濟格城****書,只要那林孛羅可以開城受降,我可以放他們回去。”

孫承宗猛得擡頭,驚訝道:“殿下……”

彷彿定了主意,朱常洛堅定的一揮手:“按我說的做吧,熊大哥已將葉赫古城洗劫殺戮一空,就算放了他們回去也是元氣大傷,能夠自保不被其他部落吞掉就已是不錯,咱們何必又斬盡殺絕?”

這位殿下口不對心,到底他是爲了誰做出這個決定大家彼此心裡有數,孫承宗覺得有些不妥,剛想要再勸幾句,看到朱常洛一臉黯然憔悴模樣後忽然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嘆了口氣:“希望那林孛羅不要辜負殿下這番苦心。”

知道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孫承宗,朱常洛苦笑道:“苦心不苦心就算了,說白了我就是求個良心平安。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至於結果,卻不是我能預料和左右了。”

與帳內沉悶氣氛相比,帳外一片歡天喜地。一場慶功宴是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酒香肉香攪在一處,猜拳斗酒之聲喧囂不絕。老遠就聽得劉挺大嗓門吵吵個不停:“兄弟們,跟着咱們太子殿下有肉吃有酒喝,現在就連皇上眼裡都咱們這一號人物了。大傢伙來日攻城,一定多砍幾個女真狗的腦殼,給太子殿下長長臉!”

佇立夜風中的孫承宗長長了嘆了口氣,帶着幾個親兵準備巡營的時候,就見麻貴一臉酡紅的迎頭走了過來。論起官職品階甚至年紀,麻貴都比孫承宗高出不止一截來,可是二人自打一起共事,便覺得合拍無比,二人早就成了莫逆好友。

看了一眼孫承宗,麻貴已經知道他的意思,大笑道:“不敢勞孫大人動手,我已經巡完營了。一切安好,現在你老實的去陪老哥喝幾杯罷。”對於麻貴的盛意拳拳,完全沒有心情的孫承宗興致缺缺,“……不知道熊廷弼現在走到那裡了?”

提起這個事,麻貴已有的幾分醉意瞬間消了不少,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哎,我一直想不透,咱們殿下命他帶了五萬人馬去那裡了?”看了孫承宗一眼,低笑道:“你若是知道,可不許瞞着老哥哥我啊。”

看着他一臉的挪揄促俠,孫承宗心裡一腔鬱悶倒消了不少,忍不住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笑道:“咱們殿下行事,一向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以前我或許還能猜出幾分,可是現在麼……”口氣變得有些感概,也有些敬畏:“不是我不想猜,只是猜也猜不出來,如之奈何?”

麻貴心有慼慼的點點頭:“也是,咱們也沒必要操這樣的心,只管唯命是從就沒有錯。其實這次明面上熊兄弟雖然受了罰,可是瞞不了你我,想來這次讓他領兵出去,必定有新任務在身上,真的好生羨慕死人了。”

這一句話讓二人大生知已之感,不約而同的心有靈犀深情對視一眼,於是瞬間各自起了一身詭異的雞皮疙瘩。

麻貴哈哈大笑:“是我說錯話,走,罰我三杯去。”

孫承宗搖手道:“罷咧,別喝酒了,咱們還是準備下要怎麼攻城的事吧。”

麻貴眼睛變亮,一顆心怦怦直跳:“殿下終於鬆口了?咱們大夥可等了好一陣子了!”

擡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孫承宗嘆了口氣:“鬆口是鬆口了,我倒盼着這一天不要那麼快到來,他心裡難受着呢。”這句話音調很低,但處在亢奮中的麻貴既沒聽清更沒聽得懂,因爲此刻在他的心裡已經在想着怎麼樣排兵佈陣,要怎麼能漂亮乾脆的拿下這一陣。

第二天清晨,明軍大營戰鼓如雷,隨着箭如飛蝗,已同驚弓之鳥的赫濟格城頭的守兵嚇了一跳,以爲明軍終於要攻城了。隨後卻發現射上來的箭全是沒有頭的,上邊還綁有書信,連忙取了送往城主府。

射上來的信不止一封,看到信的人也不止一個,困於城內的海西女真軍兵們歡喜的很。信上寫得很明白,只要那林孛羅開城門投降,他們只要放下手中兵器就可以回葉赫那拉河與親人團聚,這對於已經處於風聲鶴唳,緊張得快要絃斷弓折的海西女真衆兵來說,不啻天神賜下綸音,眼下只看大汗怎麼決定了。

這封信無庸置疑的是善意的,當然誰也都知道,拒絕這封信的後果將是什麼。

與歡喜雀躍的衆軍相比,看到這封信後的那林孛羅的臉瞬間變得鐵青,他知道朱常洛在對自已釋放最後的善意,當然也知道這一切並不是爲了自已,而是因爲自已的兄弟。耳邊再度響起了葉赫苦勸自已不要出兵的那句話:大明有朱常洛,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林孛羅長長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發生的事實已經證明了兄弟的話是正確的,自已真的不是那個少年的對手……想到這裡,那林孛羅一陣莫名灰心,強行壓下心頭濃濃的不甘和屈辱,心煩意亂的起身走到窗邊,只見院內幾個護衛親兵正在交頭私語,側耳聽了幾句,不外乎都是回家、想念親人之類的話,那林孛羅嘆了口氣,心中升起一種大勢已去的無力之感。

軍心已散,再戰也是無益,既然如此,接受這個建議是眼下唯一最好的辦法。

儘管心裡還有些猶豫,但那林孛羅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按在了桌上那封書信上,手背下不斷扭曲崩起的青筋說明將他的收事表漏無疑。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微騷動,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被打斷思路的那林孛羅沒好氣的喝道:“什麼事,這麼吵?”

一個親兵忐忑不安的推門進來:“大汗,咱們部落有信使來了。”

那林孛羅一聽便是一怔,不知爲什麼心頭忽然一陣狂跳,沉聲道:“快叫他進來。”

等人進來以後,那林孛羅的臉色瞬間沉重無比,進來的人一身都是血,已是奄奄一息。那林孛羅認得此人正是自已帳下一員勇將,名叫阿達虎,這次出征他有事沒有隨行,那林孛羅便留他守護葉赫古城。

見到那林孛羅,阿達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伏倒在地,抱着那林孛羅的腿放聲大哭,可是剛哭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那林孛羅心已經快要跳出腔子,眼睛已經狠狠的瞪大,莫名的心悸讓他呼吸已經開始變得粗重,狂吼道:“快!拿水來,找軍醫來,不管用什麼法子,讓他開口說話,我有話要問他!”不知道自已在怕什麼,他只知道自已快要窒息的發瘋。

一陣手忙腳忙後,阿達虎終於醒了過來。在看到那林孛羅近乎猙獰的臉後,阿達虎忽然嚎了起來……真的是嚎,慘痛無比的嚎叫。那林孛羅眼角都已瞪裂,一把提起他的衣領,惡聲惡氣道:“快說!是不是葉赫古城了什麼事了?否則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目光呆滯的阿達虎一行淚一行鼻涕道:“汗王,咱們沒有家了,咱們的葉赫古城已經被人全部踏平,部落中男子全被屠殺,牲口糧草全被搶光,只剩老弱婦孺在草原上日夜哭泣,葉赫那拉河的水都變成紅色,咱們葉赫部完啦……”

“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那林孛羅眼睛瞬間變紅,如同一隻暴怒的野獸,渾身肌肉崩起,狠狠的吡起了牙,暴吼道:“快說,是誰幹的?”

等從阿達虎嘴裡崩出明軍兩個字的時候,那林孛羅已經心肺俱裂,抓住阿達虎的手無力的放鬆,表情全是不受控制的猙獰:“確定是他們乾的?”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阿達虎恨恨點頭後,那林孛羅的眼眸已經完全被怒火燒成妖邪的血紅。

“大明絕對不是砧上魚肉,野心和****只會讓你變得狠絕無情嗜血好殺,更何況……”

“大哥,你真的有信心,可以敵過他麼?你有麼?”

“大哥,聽我一句勸,現在收手還來及,不到等到事到臨頭不可收拾時,到時再後悔就已太晚。”

“若不想將阿瑪一生心血付諸流水,那就此退兵吧。我可對天神發誓,只要退兵,無論是誰想對你或是海西女真不利,他都得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喉頭一甜,眼前發黑,扶着桌沿高大的身形猛得晃了一晃差點跌倒,勉強站穩後的那林孛羅朝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聲音痛楚的難以形容,再轉身眼睛已經死死盯在桌上那封信上,那林孛羅慢慢走上前,緩緩的拿起那封信,嘴角帶着無比諷刺的笑再一次認真的看了一遍,忽然一張嘴,一口鮮血直噴而出,雪白的信紙上瞬間一片血紅的詭異!

“今天我那林孛羅對薩滿天神起誓,對草原上山川神靈起誓,就算戰到我族內只剩最後一人,也要與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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