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在了少年的頭頂。
程果甚至並不討厭眼前這個少年，十七八歲，正是閃閃發光的年紀啊。
“那你和林舒彧是不是好多年沒見了？”
許燚滿不在乎地說：“也沒有吧，兩三年？記不清了，不過這次見面，他變化還挺大的，大到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變化？你是指哪方面？”
少年的眼裡閃過一絲警惕，佯裝毫無察覺地吸了一口奶茶，笑得漫不經心：“你幹嘛用這種口吻問話？跟審問似的。”
程果心裡驚了驚，可能是職業病，她問別人問題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端正態度，語氣自然而然就變得僵硬無比。
以往接受她採訪的人因爲知道她的記者身份，所以還能理解，但是會像許燚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就會覺得離譜。
尤其她現在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
程果舒了口氣，放緩了語調：“我跟林舒彧是好朋友，他什麼都不肯說，我挺擔心他的。”
許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身體往前傾了傾，曖昧地擠了擠眼睛：“你是不是暗戀他啊？我看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他應該不會隨隨便便喜歡上任何人的。”
“爲什麼？”程果脫口而出。
“因爲他只愛自己啊，這麼自私極端的人，你覺得他有可能會把感情浪費在別人身上嗎？”
許燚的話讓程果更加確信他和林舒彧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可許燚沒有再給她任何觀察的機會，門外路過他的同學，招呼他一起去K歌，他猛地一口氣吸完奶茶。
“今天謝謝你的奶茶，走啦。”
少年蹭蹭地跑出去，與同學勾肩搭揹着走了。
程果逆着光眯眼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一瞬間竟然有些羨慕這個無憂無慮的年齡了。
她自己的十八歲，是在繁忙的課業中度過的，沒有一點喘息機會，只能拼命地往前衝才能抓到一點點主動權。
而倪程的十八歲，卻是這樣的兵荒馬亂。
回到南塘市，公交車經過宋婉之就職的醫院，她鬼使神差地下車去了趟醫院，結果卻發現宋婉之已經提前出院了。
她心裡不知怎麼的，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宋婉之的腿骨折了，不可能好的這麼快，如果她提前出院了的話，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爲倪芮。
程果沒想到倪程會有這麼不省心的一個妹妹，可奇怪的是，她認識倪程的這些年裡，壓根沒有聽說過倪程有什麼妹妹。
倪程家的別墅安安靜靜，程果悄無聲息地將鑰匙鑽進鎖孔，第一下沒擰動，第二下的時候她才驚覺，這把鑰匙已經給廢了。
家裡換了把門鎖。
她心裡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突然覺得很可笑，她沒想到一個母親會防自己的孩子防到這種程度。
程果像任何一個到訪的客人一樣，禮貌地按下了門鈴。
不多久門就開了，令她意外的是，開門的竟然是外婆。
外婆蒼老的臉出現時，程果的心跳突的加速，張了張嘴，“外婆？”
老太太的臉上盡是疲態，把她拉進了門，“你媽在樓上休息，你怎麼不告訴外婆你媽不讓你在家裡住？這麼荒唐的事情她竟然也能幹得出來，太荒謬了。”
程果心裡挺喜歡倪程的外婆，老太太是個有溫度的人，畢竟是程果變成倪程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在她心裡，對倪程的外婆總是有一點特殊的情分在。
“您怎麼來了？我媽她讓您來的？”
“你媽那要強的性子怎麼會叫我來？我是來南塘市參加婚宴，想着順道來看看你們，結果發現你媽你們這個家不像家，你也是，你媽讓你出去住你就出去住？馬上給我搬回來，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
程果有些笑不出來，扭扭捏捏地左顧右盼，“倪芮呢？”
“你妹妹？她沒在家啊。”
“我媽……沒找她？”
自從出事後，倪芮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以往和她要好的幾個同事都來家裡想看望她，但是連門都沒有進就直接被宋婉之婉拒在了門外。
所以事發至今，倪芮沒有見過一個同學。
今天怎麼突然跑出去了？看宋婉之一點也不急的樣子，應該是知道倪芮的去向。
程果看外婆在這裡，心就安定下來，既然老太太在，宋婉之應該也能得到照顧。
她正要走，老太太偏偏把她抓到了二樓。
“你怎麼能把孩子往外趕？她纔多大？你就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對宋婉之訓斥道。
宋婉之皺起眉頭，眼波流轉，彷彿在埋怨程果爲什麼要突然回來。
“媽，她馬上就要高考了，學習時間緊張，我讓她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有什麼問題？”
“那你也不能……”
宋婉之略略不耐地打斷她：“媽，這是我和她商量以後的結果，她自己也覺得住在學校附近比較方便，你就不要管這件事了。”
程果總算是看出了一點端倪來，看來老太太並不知道倪程這些年在這個家裡是怎麼被冷暴力的，宋婉之在老太太面前也表現得像一個正常的母親，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老太太明顯不信宋婉之的說辭，將信將疑，但礙於宋婉之的語氣，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程果不想讓老太太爲難，打圓場道：“外婆，我媽說的沒錯，我住在那裡挺方便的，您不用替我擔心，我想起來我還有作業沒寫完，我先回去了。”
她像個逃兵，飛快地逃離了這個家。
程果呆呆地等着公交車，兜裡的手機嗡嗡地震動，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
拿出來一看，是唐檸的電話。
“倪程，你在哪兒？出事了，我看到你妹妹好像被一羣小混混圍住了。”
程果手一抖，猛地吞了口口水，慌張地說：“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
難怪從剛纔開始她一直覺得心裡慌慌的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
這該死的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