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湛藍‘色’的海水緩緩流淌,輕輕推着軍艦,帶着魚腥味的海風輕拂着艦上旗幟,將旗幟吹的舒展開。高大的煙囪朝外面噴吐着濃黑的煙塵,煙塵隨着微風飄動,緩緩淡薄散開。

王林斌站在艦艏,兩腳輕微張開,‘挺’‘胸’倒揹着手微合着眼斂看着碼頭上井然有序登陸的陸戰隊。在距離他不遠的碼頭,一輛輛淺灰‘色’戰車在引導員指揮下隆隆駛離登陸艦,登上了陸地。一隊隊身着藏青夾克式軍服的陸戰隊隊員跨過跳板,在各隊長率領下唱着歌來到美索不達米亞。

“少尉……王少尉!”

王林斌聽到熟悉的聲音,收回分開的‘腿’,轉身面朝聲音方向,見來人是太平洋艦隊第一輕巡洋艦分艦隊副司令員歐陽鐔上校的通信員,跟自己是老熟人了,笑着迎了過去。“小劉,什麼事?”

“少尉,司令請您過去一趟。”

王林斌正了正大檐帽,微笑着點了點頭。“好,帶路吧。”說着他跟着通信員離開了艦艏。

這是一九一四年的十月八日,王林斌知道金秋十月他的城市到處桔桂飄香,是潯陽特產銀魚上市的好時節,當然,要是再過一個月,鮮美的螃蟹也能吃到了(十一月前後螃蟹並非不能吃,只是只有十一月的螃蟹纔有膏,味道顯得和平時比起來尤爲鮮美)。而這裡……這裡給王林斌留下的印象就是甜的讓他發膩的椰棗,還有炎熱的天氣,滾滾壓來的沙塵暴,十天半月不下雨的晴天。其他就沒什麼了。

輕巡洋艦分艦隊到達法奧已經一個月了,在這個月裡,王林斌看着一支陸戰營、兩個陸戰隊的中型戰車連登上陸地,佔領了從法奧到烏姆卡斯爾道路上各個居民點,接着九月十五日,一個陸戰旅旅部加上旅直、四個陸戰營在法奧登陸,現在海軍陸戰隊大部隊終於到來了。只是當王林斌看到從戰場上擡下來的陸軍傷員,他總是有一種迴避傷員直視自己視線的潛意識——陸軍的二十旅因爲彈盡糧絕,在全旅折損過半,又無法突圍下,被迫在克泰齊豐向土耳其人投降了。

那些陸軍傷員見到衣衫光鮮的海軍將士就不顧一切破口大罵,說是海軍沒有真心幫助陸軍完成作戰任務,讓他們送死,自己卻跟個小娘們一樣,躲在安全的後方吃香的,喝辣的,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王林斌對白白胖胖很反感,整個‘春’夏他都跟隨輕巡洋艦分艦隊在德屬東非海域配合陸戰隊作戰,他的皮膚被直‘射’的太陽早就烤的跟非洲土著沒什麼兩樣了。怎麼能說自己躲在後面享福呢?至於海軍沒有真心幫助陸軍,對這一點他只能默然,因爲王林斌自己也覺得海軍陸戰隊到美索不達米亞太晚了。

國內的報紙在介紹美索不達米亞大敗仗時,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我軍某部遭遇佔據絕對優勢的土耳其軍隊包圍,經歷一場‘激’戰後,我大部指戰員在付出一定代價,消滅了幾倍於自己實力的敵人後,衝出重圍,勝利回到大部隊懷抱……”報紙說的含糊其辭,可在這裡的軍人哪個心裡不是明鏡一樣?被包圍的一個旅加上兩個師屬炮兵團,一萬多人的軍隊折損在克泰齊豐,援救他們的部隊在戰場上傷亡將近兩萬,同時還有一萬人因爲疾病後送,如此慘重的敗仗建軍後可是還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不管是“盲目自大”(分艦隊副司令歐陽鐔語)的陸軍,還是兵力不足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海軍,在慘敗面前,誰也逃脫不了責任。

也是因爲責任過於重大,任何人也丟不起這個臉,不敢面對慘敗對自己前途構成的影響,甚至要面對軍法嚴懲。九月十二日,當二十旅投降後,陸軍的進攻就停止了,而土耳其人在這場戰役中雖然讓‘逼’迫遠征軍二十旅放下武器,可他們損失也極爲慘重,十三萬軍隊中,傷亡、疾病、被俘、失蹤人員超過了八萬,短時間內也無法發起***。戰線平靜下來了,中國的陸軍和海軍扯皮戰役卻拉開了帷幕。陸軍認爲海軍在一再拖延運送陸軍遠征軍後繼部隊到美索不達米亞去,海軍的不作爲是這場戰役失敗總的根子。而海軍認爲陸軍這完全是胡攪蠻纏,克泰齊豐的敗仗完全是因爲陸軍貪功冒進,前鋒部隊脫離主力太遠,在查明敵人有包圍意圖時,沒有讓二十旅撤退,反而自大到認爲一個旅可以消滅十萬敵人,這纔是戰役失敗的根本。至於陸軍所言要求機動力最強的海軍陸戰隊支援,海軍將領反‘脣’相譏到陸軍開始一再排斥海軍陸戰隊登陸美索不達米亞,認爲靠陸軍自己就足夠了,爲何在打了敗仗後纔想起陸戰隊?而且陸軍後勤部‘門’完全是廢物一堆,當陸戰隊先頭部隊登陸美索不達米亞時,發現陸軍有一個一五零炮兵營已經上岸了,可火炮還留在了船上沒卸下來這種咄咄怪事。如此笨拙的後勤,就是按照陸軍要求,將陸戰隊運過來,讓陸軍來負責指揮,對前線也是無所幫助的,說不定跟那個炮兵營一樣,等戰役結束了陸戰營的裝備還留在船上呢!靠遠征軍後勤部,想要打勝仗只能是做夢。

爲了推卸責任,陸軍裡面也不是鐵板一塊,遠征軍高上將和外籍兵團的楊艾中中將也展開了爭吵,高上將認爲外籍兵團完全是聽起來好聽些,什麼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都是騙小孩子的。十九旅一個旅進攻全旅不過減員千人,而外籍兵團第一旅同樣是一個旅,一天工夫卻減員三分之一,如果外籍兵團各旅有十九旅的戰鬥力,那些土耳其宵小早就被趕進沙漠喂狼了。高上將大罵外籍兵團作戰不力,行動遲緩。外籍兵團自然不肯當替罪羊,楊艾中也聲討高上將將自己的部隊拆散了,部署在長長的道路上,收都收不回來。而且高上將讓部隊一個旅一個旅投入進攻,就沒想到這種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高上將畢竟是軍方資深上將,擁有輝煌的歷史,在他指揮一個軍的時候,楊艾中的父親也不過是名中校,而他自己連中國話都還不會說,在資歷上是無法與高上將相比的。處在劣勢的楊艾中抓住遠征軍後勤部到了美索不達米亞後,不是如何將部隊和部隊急需的物資運下船,送到他們改去的地方,而是利用職務之便,大肆走‘私’物資,至於遠征軍後勤部部長,此人就是高明輝的‘女’婿。

海軍和外籍兵團矛頭全部對準了極爲不得力的後勤部,加上戰敗讓高上將灰頭土臉,擔任遠征軍後勤部部長的劉亦兵少將被拘捕,而高上將也一時消失在人們視野中。

各種小道消息在美索不達米亞遠征軍中流傳着,不光是陸軍、海外兵團,還有海上的海軍。大家都風聞高上將跟走‘私’有牽連,先是說上將被軍方軍法委員會叫去質詢了;上將和他的‘女’婿犯罪行爲得到證實已被秘密逮捕、被捕的高明輝因爲絕望自殺身亡……上層政治鬥爭,可以從報紙是否刊登,就是刊登,登在什麼版面上反映出來。人們留意一下報紙,以前經常出現在報紙頭版的高明輝現在真的從最近的軍方報紙上消失了,看來這些流言決非空‘穴’來風。戰敗讓人們很是氣憤,他們需要找個宣泄口發泄憤怒,於是高上將不再是千古名將了,而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貪官昏官,在這樣的將軍率領下,打敗仗是理所當然的,人們很奇怪這樣的將軍在建國戰爭中到底是如何取得戰役勝利的?

不過期望有多大,失望也有多大,不過半個月後,高上將又回到了美索不達米亞軍方報紙的頭版,並且他的職位沒變,還是遠征軍總司令。報紙解釋說高上將之所以這半個月沒出來,那是因爲高上將爲了戰爭殫‘精’竭慮,‘操’勞過度下住進了醫院,現在身體好了遠征軍的主心骨自然應該出來辦事。重新回到遠征軍最受人矚目舞臺中央的高上將一開始工作首先就召開全軍團以上幹部反腐倡廉擴大會議,在大會上高上將摘引了大量的從第一代國家領導人一直到現在的國家領導人在反腐倡廉上的語錄,舉了大量貪官的真實例子,告戒大家必須要認真對待,要管好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句話,不光自己要不被不懷好意的那些隱藏在‘陰’暗背後的壞人用糖衣炮彈打中,連老婆孩子也不能被擊倒。言之鑿鑿,情深切切,對糖衣炮彈的危害說者爲之拍案,聞者爲之動容。原來高上將並非如某些齷齪小人所想象的,那些傳言不過躲在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千方百計想要破壞領導與普通軍官之間關係自己朝上爬的壞人散部的,是同盟國那些整天想要挑撥離間的敵人所搞的見不得人的小把戲。真要如流言所說一樣,現在站出來做報告的難道是鬼魂不成?!

敵人自然不甘心自己的‘陰’謀沒有得逞,於是在高上將的報告換來了雷鳴般掌聲同時,掌聲中也夾雜了幾個不大和諧的音符。有人在暗地裡說高上將被軍法官請去調查是確實的,只是因爲高上將說‘女’婿並非自己直屬親人,——既不是妻子,也不是兒子。——做岳父的連潑出去的水都管不了,又如何能干預‘女’婿走什麼道路?真要‘女’婿犯了什麼錯誤,也沒有讓岳父頂罪之理。說道委屈處,高上將還說唐朝千古名將郭子儀還有打金枝這麼一齣戲呢!至於有人告自己狀,那是因爲自己以老邁之年指揮軍隊作戰觸動了一些人的利益,這些人自然不會很高興了,他們無法對上面有什麼舉動,‘私’底裡誹謗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自己都快要八十了,錢財對自己有什麼用?至於名聲,開國將軍已經足夠了,還在乎這麼點微不足道的一無用處的名聲嗎?這些人所作所爲就是要拖遠征軍後‘腿’,讓自己戰敗,他們好走到前臺,真是其心可誅!……

高上將的話說的人們無話可說(有話也說不出來了,不然反對高上將的豈不就是拖遠征軍後‘腿’之人?屬於其心可誅之列的壞蛋了),於是高上將還是繼續擔任他的上將總司令一職,至於總結克泰齊豐之敗,海外兵團沒有責任,海軍沒有責任,主要負責陸軍的高上將也沒有責任,於是所有責任只能全部由劉亦兵少將承擔了,這時候又捅出遠征軍戰車營在剛到美索不達米亞時,一個月的時間,戰車也沒上岸這種舊帳,劉亦兵想不死都不可能了。

一場敗仗打下來,軍方各種弊端全部顯‘露’無疑,現在美索不達米亞這裡兵力還沒增加多少,部隊兵種、番號卻更多了,陸軍第十師十九旅,海外兵團第一軍第一、二師,海軍陸戰隊第三旅,這麼多番號,兵力只有三萬多,如何統一指揮,讓他們如同一架‘精’準的機器運轉起來成了擺在遠征軍面前當務之急。不過這些都屬於軍方上層需要考慮的,對王林斌來說,他只要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這就足夠了。

“報告!”

“‘門’沒關,進來吧。”

艦長室傳出王林斌熟悉的聲音,得到同意,推開‘門’,王林斌大步走了進去。通信員小劉在他身後輕輕將艙‘門’關上。“報告!少尉副官王林斌奉命前來,請***指示!”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推開艙‘門’,面前擺着一套紅木辦公桌椅,輕巡洋艦分艦隊副司令員歐陽鐔上校現在就坐在正對‘門’口的桌子後面低頭寫着什麼。房間內深‘色’柚木裝飾的牆壁上掛着幾幅油畫。這些油畫無非是關於特拉法爾加角海戰、炮轟倫敦、鄭和艦的太平島一役、海軍馬尼拉之戰……都是海戰題材縮小後的複製品,王林斌已經看了不知多少回,早就失去了剛開始看到它們時的興趣。在油畫之間還有“肇慶”在歷次海軍演練中奪得的錦旗。

海軍中“肇慶”號巡洋艦是一艘老資格戰艦了,第一艘“肇慶”艦是一八七零年從美國進口的一千五百噸木製蒸汽軍艦,一八八五年這艘最早的“肇慶”艦因爲不適合將來海戰從海軍退役,移‘交’給馬尾海軍初級學校擔任教練艦。第二艘“肇慶”艦是一八八八年下水的四千七百噸新銳巡洋艦,這艘巡洋艦屬於一八八五型,軍艦首尾各安裝了兩‘門’二一零毫米主炮,兩舷則裝有八‘門’一五零毫米速‘射’炮,四座新式水管鍋爐和兩臺新式的三脹往復機一共可以提供一萬八千馬力的動力,使它的航速高達二十三節,新的“肇慶”艦一編入太平洋艦隊,就擔任太平洋艦隊巡洋艦第二分艦隊司令歐陽騏海軍准將的旗艦,在中西戰爭馬尼拉灣海戰中,“肇慶”艦擊沉了西班牙‘蒙’託約海軍上將指揮的旗艦,配合其他軍艦擊沉西班牙艦隊其他軍艦。讓海軍尤其滿意的是因爲海戰順利結束,沒有讓一心想將海軍壓制下去的陸軍爆出“陸軍英勇地用步槍打擊敵艦”之類的笑話。馬尼拉灣海戰後,“肇慶”艦成了海軍不多的功勳艦之一(其他還有建國戰爭中就立下威名的“鄭和”艦,同樣在馬尼拉灣海戰中榮立戰功的“雷州”艦,讓下級軍官微詞不少的,說是不管訓練水平如何,永遠的海軍訓練標兵“滬生”艦、“秉譽”艦。不過“鄭和”、“滬生”、“秉譽”三艦屬於戰列艦,功勳巡洋艦隻有“肇慶”和“雷州”兩艘。)。尤其是現任海軍參謀長和中國艦隊總司令歐陽騏海軍上將在他還是准將的時候就是在“肇慶”艦上指揮太平洋艦隊巡洋艦第二分艦隊與西班牙作戰,這讓海軍上將對肇慶艦感情很深。

隨着世界跨入二十世紀,一八八五型軍艦顯得有些過時了,它的速度、防護、火力都無法滿足現代戰爭的需要,新上任的海軍參謀長和中國艦隊總司令歐陽騏海軍上將自然不能容忍如果發生戰爭,“肇慶”艦將因爲各方劣勢被敵人擊沉這種事情發生。於是老的“肇慶”艦在一九一零年退出現役,轉入二線擔任海岸守備艦。一艘一九一三年海軍最新下水的六千噸級輕巡洋艦被任命爲第三艘“肇慶“艦,讓它繼承前艘軍艦光榮。

作爲“肇慶”艦艦長所住的艦長室由兩進構成,裡面一進是艦長的臥室,而外面一進是辦公室兼小會議室。雖然是白天,當艙‘門’關上後,不大的會議室裡光線還是很暗。紅木桌子上放着的檯燈點亮着,光線透過深綠‘色’絨布燈罩柔和地灑在臺面上。會議室裡空氣並不好,剛從艦艏進來的王林斌總覺得在這房間內能嗅到煤灰味,讓人覺得窒息。他知道作爲最現代化的軍艦,“肇慶”艦的密封程度很好,下面的鍋爐房距離艦長室還遠着呢!這種感覺純粹屬於自己神經過敏。

“司令,您找我有什麼事情?”見歐陽鐔上校光低着頭寫字,王林斌好奇地朝前探了探頭,雖然什麼他也看不到,問的話也等於問自己。

歐陽鐔上校是王林斌的“老”上級了。前年王林斌報考海軍學院就是歐陽鐔將他選拔上的,在進入軍校學習一年還不到,戰爭爆發了,作爲海軍學院學員,王林斌和他的同學一樣都分配到各條戰艦上見習。也許是命運,或者是別的什麼,歐陽鐔這時候剛好當上了新下水的“肇慶”艦艦長,並且還兼了太平洋艦隊第一輕巡洋艦分艦隊副司令,而王林斌在分配時候,也很“巧合”地分配到了“肇慶”艦,又碰巧在歐陽鐔上校選副官的時候,“幸運”地被挑選上擔任歐陽鐔的副官。於是兩人在分開一年後,再次走到了一起。

倆人見面後的情景很有意思,一見面歐陽鐔就問王林斌是否認識自己,這讓熱騰騰新鮮出爐的“菜鳥”少尉有些‘摸’不着頭腦。當歐陽鐔很隨意地提起自己在軍校擴招時,曾經到江西負責招生,並且還到過潯陽一中,聽到有個孩子訴說自己是李作平烈士的“侄子”,王林斌這纔想起影響中,當時身邊除了自己學校師生外,好象是有一個外人,至於外人是否就是面前儀表堂堂的上校,都這麼長時間了,王林斌一點也回憶不起來。雖然回憶不以來,可王林斌相信堂堂上校絕不會欺騙自己,拿自己尋開心的。於是王林斌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停點頭承認自己當時見到了歐陽上校,還說歐陽上校當時穿着的雪白海軍***很好看,與上校十分般配。說到最後,在王林斌手舞足蹈,唾液橫飛,繪聲繪‘色’講着自己當時看到歐陽鐔的感覺,彷彿一切都發生在昨天,讓他歷歷在目,搞的歐陽鐔也分不清當時自己是穿的是便衣還是軍服了。

能言善道會拍馬屁乃人所樂見,歐陽鐔不是什麼聖人,他也同樣不能免俗,面對王林斌少尉,歐陽鐔自然十分喜歡,很多對常人不說的話歐陽鐔也對這個“老熟人”王林斌講了。

在歐陽鐔解釋下,王林斌這才知道自己能考上海軍學院,並非他功課有多優秀,身體有多出‘色’,他完全是借了自己死去的“叔叔”英雄李作平烈士之光,而面前的上校就是馬尼拉海戰另外一名英雄,活着的歐陽騏海軍上將侄子。這個世界如此之小,讓人不能不感慨了。

從歐陽鐔嘴裡,王林斌還聽到了與軍方公佈截然兩樣的他的“叔叔”之死真實情況。在馬尼拉灣海戰中,李作平並沒有像宣傳的那樣用揹包將自己綁在舢板上,舢板傾翻不幸遇難。——也難怪,王林斌不參加海軍不知道,參加了海軍他才明白,海軍將士是不會做出用揹包將自己綁在舢板上這種愚蠢的舉動的。李作平真實的死因是他在登陸後,被隨後登陸的陸軍一刺刀捅死了。

當時甲米地的西班牙軍隊早就在陸軍登陸前向海軍投降了,在海軍士兵佔領了登陸地後才上岸的陸軍,一時沒撈到仗打自然毫不奇怪,可沒仗打讓陸軍很是鬱悶。自認爲強大的足以將地球所有生物抹去的陸軍抱了攻佔菲律賓,消滅西班牙軍隊,解救受苦受難的菲律賓人民,興高采烈地大老遠乘船跑到這裡來了,海上洶涌的海‘浪’將陸軍顛簸的七渾八素,苦頭吃了不少,命也要被顛掉了,等上了岸,自己一槍也用不着放,那些敵人已經成了海軍俘虜,這自然是自認老子天下第一的陸軍所無法容忍的。陸軍不比海軍,海軍將士顛簸是正常現象,不顛簸倒有些無法適應了,而陸軍在船上這麼一顛簸,心情早就壞的無以復加,於是做出出格的事情也毫不奇怪。

見陸軍在一名少校帶領下,對海軍士兵一通打罵,要將那些俘虜搶過來當自己的戰利品,看管俘虜的李作平年少氣盛,對陸軍如此強盜行爲自然不服氣,說什麼沒有上級命令,他不能將俘虜移‘交’給陸軍,在脾氣火暴的陸軍士兵面前,李作平嘴裡發泄幾句不滿也在所難免。也是他運氣不好,他對陸軍搶俘虜發泄的那些不滿的話剛好讓陸軍少校聽到了,本來對一名海軍士兵阻止自己將俘虜搶過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少校更加生氣是必然的。作爲比士兵檔次高了不少的軍官,少校二話不說揮起手臂照着李作平臉上就甩過去一個巴掌,將李作平扇得滿天星斗,命令身邊的陸軍士兵將李作平捆起來,把俘虜帶走。李作平也是火暴脾氣,他就愛認死理,軍隊紀律上有言,不得打罵戰士,連打罵都不可以,何況打了自己臉後,現在還要捆自己?暴跳如雷的李作平不管面前站着是少校還是少將,掙扎着跳起來就破口大罵,任憑兩個陸軍士兵如何抓,都抓不住他。後來據陸軍士兵做的證言,李作平不光罵了陸軍,好象還有拿槍威脅少校的舉動,只是好象,是否真的威脅過,事後調查很難查清楚,也許有吧,不過兩手都被抓住了,還能拿槍威脅人,這也算是奇蹟了。被李作平罵的臉‘色’漲紅的少校忘記了自己身份,也忘記了面前的海軍士兵是中國人,而不是西班牙人,順手奪過身邊士兵步槍,照着李作平肚子就捅了過去。

李作平事件發生後,海軍和陸軍之間自然引發一場大地震,可對軍界來說,與陸軍比起來,海軍擁有的發言權實在太弱小了,最後事件只能不了了之,可畢竟死了人,對國民總需要有個‘交’代。爲了掩飾真相,軍方只好將讓陸軍少校捅死的李作平說成了他是在登陸事後因爲翻船,不慎遇難。至於這個闖禍的陸軍少校,就是現在高明輝上將‘女’婿——擔任遠征軍後勤部部長的劉亦兵少將。劉亦兵也非常人,他的父親是老十師政委劉海峰,與高明輝上將多年搭檔過,劉海峰在建國後曾經擔任過總政治部副部長,劉亦兵也屬於***了,盛氣凌人在所難免,處分起他來自然需要小心謹慎,雖然在事件發生後,劉亦兵被嚴肅處理,給了一個撤職留任的處分,但事情過去了,他還是該重用,還是重用,該升官,照樣升官,只是可憐李作平算是白死了。

如此處治,海軍心裡那團火自然無法消除,海軍無法改變軍方對事件的結論,對李作平之死覺得多了一份虧欠,總是想對他家人彌補些什麼,可爭吵過後,再到李作平家鄉調查時,才知道李作平是獨生子‘女’,他的父親發瘋掉進河淹死了,他的母親無法接受接連降臨的厄運,離家到遠方去了,一時海軍想彌補些什麼也無從補起。直到歐陽鐔在潯陽奇遇王林斌,海軍心口上的大石頭纔算找到搬掉的機會了。當時,歐陽鐔輕描淡寫地問王林斌,說是就他所知,李作平並非王林斌親叔叔。這讓王林斌當場鬧了一個大紅臉。看着王林斌的表情,歐陽鐔笑着告訴他,既然李作平姓李,而王林斌姓王,李作平又是獨生子,豈有後來冒出親侄子之理?不過海軍調查過,李作平的母親在離開家鄉後,一直被王林斌爺爺收養,並且得到了妥善安置,也就相當於王林斌‘奶’‘奶’,雙方感情十分好,說是王林斌和李作平有關係,也並非胡言。歐陽鐔將這件事彙報了他那的伯父後,他那一直覺得心中很內疚的伯父對王林斌想要加入海軍,自然舉雙手贊同,在海軍參謀長下達特招指標後,原本一點希望也沒有的王林斌這才懵懂地‘混’進了海軍軍校。

與歐陽鐔整天在一起,這位上校對王林斌灌輸的就是海軍制勝論,還有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對李作平之死,海軍一定要找回面子。只是現在實際還沒到,作爲弱式者,海軍還必須要隱忍。

海軍與陸軍彷彿先天就是冤家對頭,陸軍總認爲海軍是小弟弟,永遠也只有聽自己的份,對海軍一向瞧不順眼。他們沒想到海軍對陸軍還是很記仇的,只是當時沒有能力,所以一直隱忍下來,這仇恨要是爆發了,陸軍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這次克泰齊豐陸軍的戰敗,給了海軍一個很好的靶子,於是海軍對陸軍的報復讓那些灰頭土臉的陸軍高層將領不得不疲於救火。如果高明輝上將不是建國戰爭的功勳,就克泰齊豐這場慘敗而言,他的腦袋足以掉一百次了。只是高上將沒有死,他的‘女’婿這次再也逃不出了,克泰齊豐的慘敗不同於甲米地捅死一名海軍士兵,這次是一萬人的一支大部隊全軍覆沒,於是在海軍和外籍兵團圍攻下,劉亦兵再想撤職留任只能是白日做夢,他連自己腦袋也保不住了。這也算替李作平之死畫上了不圓滿的一個句號。

寫好了文件,歐陽鐔朝椅子背上一靠,長出一口氣。取過信封,將文件裝了進去後,歐陽鐔擡頭看着王林斌。“別站着,請坐吧。……少尉,我剛剛接到海軍總部命令,命令我擔任海軍遠征軍與‘波’斯、阿拉伯世界反抗土耳其人軍隊聯絡官。爲此我需要有一個得力助手,幫我到那些軍隊去當聯絡員,不知你有什麼想法?”看着王林斌坐下,歐陽鐔支着下巴,凝視着王林斌的雙眼。

王林斌***還沒坐熱,騰地一下又站了起來,‘胸’膛‘挺’的筆直,大聲道:“沒有想法,***命令屬下到什麼地方去,屬下就到什麼地方去,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中***人也不皺一下眉頭!”表態完,王林斌低下頭看着滿意的歐陽鐔,眼睛眨了一眨道:“相信***不會輕易讓我送死去,咱們海軍跟那些愚笨的陸軍不同,軍令中沒有白白送死這一條,上校您認爲屬下說的是否正確?”

“怎麼?害怕了嗎?”

“不怕,只有小狗才怕呢!”

“不怕就好。我打算讓你到阿拉伯那邊去當聯絡員……就是費薩爾·伊本·侯賽因的軍隊去。英國人勞倫斯正在那邊當顧問,你的使命就是讓阿拉伯人對我們表示親近,而不是倒向英國一邊,明白了嗎?這對我們很重要。”歐陽鐔說着從桌面堆積的那些文件中‘抽’出一個信封遞給了王林斌:“這是任命你擔任駐阿拉伯軍隊聯絡員的委任書,如果沒問題,你就接受吧。”

王林斌沒想到上校會‘交’給他這麼一個苦差事,強打着笑容伸手從上校手裡接過文件。現在他不能顯‘露’出一絲猶豫,不然上校要是自己印象大壞,以後想在海軍有所建樹自然成了泡影。

歐陽鐔所說的費薩爾·伊本·侯賽因,王林斌是見到過的,不光侯賽因,王林斌還跟歐陽鐔一起會見了‘波’斯年僅十七歲剛剛達到法定年齡的艾哈邁德國王。

‘波’斯前任國王穆罕默德·阿里於一九零八年六月解散議會,並以違背伊斯蘭教規爲名廢除了憲法。國王決定出來後,阿塞拜疆首府大不里士秘密社團在英國人遙控下揭竿而起,將國王軍隊驅逐出城市。臘什特、伊斯法罕等地羣衆也在英國幕後煽動下,組織了反對國王的運動,一支由***蒂亞爾部落人組成的軍隊在一九一九年七月十三日進佔德黑蘭,穆罕默德·阿里國王逃進俄羅斯使館避難,於七月十六日退位,同日夜,議會舉行會議正是廢黜穆罕默德·阿里,任命他的兒子艾哈邁德繼位。當時中國正陷入漠北掃‘蕩’流竄的喀爾喀匪幫,俄羅斯雖然有心干涉,卻因爲與中國的戰爭令他元氣大傷,加之國內***接連不斷,俄軍成了救火隊,手伸不過去了。至於英國,英國從始到終一再表白自己與‘波’斯***毫無牽連,這只是‘波’斯內政。不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艾哈邁德上臺後,英國是第一個祝賀的,並且很快與‘波’斯簽署了關於開發‘波’斯油田合同。等***都從各自糾纏中‘抽’身出來,英國在‘波’斯已成既成事實,中國雖然不滿意,不過發表一番遺憾,而俄羅斯藉口‘波’斯任命美國人摩根·舒斯特爲財政大臣爲由,對‘波’斯下了爲時四十八小時的最後通牒,要求撤換舒斯特,最後以‘波’斯政fǔ屈服,議會被解散,憲法中止,撤換舒斯特,令俄羅斯找不到藉口,暫時停止出兵。到了一九一二年,歐戰爆發後德國和奧斯曼土耳其竭力煽動‘波’斯反俄、反英勢力,煽動伊斯蘭***展開聖戰,也就是反對英國、俄羅斯這樣的由異***組成的國家。由於英俄兩國在過去一再幹涉‘波’斯內政,兩國在‘波’斯各階層不得人心,造成‘波’斯有投向同盟國之意,不過駐‘波’斯北部俄軍朝德黑蘭進軍後,反俄人士裹挾國王逃往設拉子(法爾斯省省會,市東北的‘波’斯‘波’利斯是古‘波’斯帝國首都)。後法國戰敗後,德軍主力大舉東侵,俄國自己自顧不暇,也無法再照顧‘波’斯了。國王一行雖然安全,可他們也不敢再回到德黑蘭。原本‘波’斯有投向同盟國之意,中國參戰後,‘波’斯對是否加入同盟國再次猶豫起來,畢竟中國說過“亞洲是亞洲人之亞洲”,換句話說,中國要爲亞洲負責。如加入同盟國,‘波’斯等於同時招惹英、俄、中三國,國內的政治集團不能不不能不顧忌如此做後果會如何。

歐陽鐔在到‘波’斯灣時,接到國內電令,專程到設拉子與躲在那邊的‘波’斯國王見面。對艾哈邁德國王大講一番中國與‘波’斯兩國曆史上就是和睦鄰國,絲綢之路可以證明兩國友好淵源悠久,中國是有誠意讓這種關係在新時代繼續保持下去。只要‘波’斯不加入同盟國,中國絕不會朝‘波’斯派出一兵一卒,當然,如果誰要與中國爲敵,那中國也不會害怕云云。話是在和國王會談時提到的,可對象卻是‘波’斯國內那些叫囂加入同盟國的勢力。

在歐陽鐔覲見‘波’斯國王時,作爲歐陽鐔的副官,王林斌也見到了這個傀儡國王。與唯唯諾諾,歐陽鐔說什麼就點頭稱是的艾哈邁德國王相比,歐陽鐔和王林斌在凱蘇馬赫見到的麥加執政官費薩爾·伊本·侯賽因和他的參謀托馬斯·愛德華·勞倫斯就顯得對歐陽鐔與王林斌不那麼友好了。王林斌曾經逢上校之命‘私’下調查過爲何這些阿拉伯人對自己如此無理,調查出的結論讓人意外,原來這些阿拉伯人在中國遠征軍剛登陸美索不達米亞時,以爲自己可以從土耳其人統治中解脫出來,專程到法奧拜訪過遠征軍總司令高明輝上將,結果他們的熱臉貼到了高上將冷***上,不光高上將,遠征軍那些接待他們的人員對侯賽因一行也沒什麼好臉‘色’,不過一番敷衍就將他們送了出來,臨別還送給他們一堆沒用的廢物,這些阿拉伯人對中國人印象自然大爲扭轉。歐陽鐔見侯賽因時,前線局勢已經明朗化,遠征軍二十旅如同一頭蠢驢陷入了土耳其人重圍無法自拔,一切援救二十旅的努力在土耳其人優勢兵力面前化爲泡影,這些阿拉伯人看笑話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熱心接見中國“客人”?現在上校讓王林斌現在擔任駐阿拉伯軍聯絡員,這自然讓他叫苦不迭了。他可不知道那些心‘胸’狹隘的阿拉伯人會如何對待自己這個“聯絡員”,受氣是肯定的,自己卻還要替國家爭取阿拉伯人站在自己一邊,遠離英國佬,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明明知道任務不可能完成,王林斌還要硬着頭皮接下來,他只能面無表情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你就出發。”歐陽鐔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桌子上取過軍帽,雙手捏着帽檐將它戴正了,手指推着帽檐又朝上頂了頂,盯着王林斌繼續道:“我馬上就要到設拉子去,想辦法說服‘波’斯國王與我們合作。至於你,在離開我這裡後,你先到後勤部跑一趟,那邊會給你你所需要送給阿拉伯人的禮物。”

“還要給他們送禮物?”

“難道你就這樣兩手空空告訴他們,‘我是來幫助你們的’嗎?”

* * *叮噹聲中,茫茫沙丘後面轉走出一支駱駝隊,隊伍人數不多,略微數一下就能得出人數,可駱駝卻很多,在隊伍中,一個人要管三頭駱駝,每匹駱駝還駝着幾個大箱子,浩大的駝隊將隊伍拉的老長,緩慢地朝西方前進着。

“告訴後面快點!大家加快速度,翻譯說了,前面很快就有綠洲。我們到了綠洲再好好休息,不然晚了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在沙漠中過夜了!”

騎在駱駝上裹着貝都因人白‘色’長袍,頭上包了塊同樣白‘色’頭巾的王林斌無奈地回頭張望着後面淡淡的黃塵。眯着眼,擡頭望了望天空,毒辣的太陽還高懸在西南天空,太陽落下去還早着呢!‘舔’了下乾裂的嘴‘脣’,王林斌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被他放在前面的水壺,水壺現在分量很輕,裡面的水在一個小時前已經讓王林斌掃‘蕩’一空,連一滴都沒有留下來。水袋在後面駱駝隊裡,想要補充的話必須從前面騎老長一段路才行,而王林斌現在並不想走回頭路。

騎駱駝的滋味很不好受,作爲海軍人員,王林斌對船上的顛簸很適應了,他沒想到那麼容易頭昏眼‘花’的暈船都被自己扛了下來,可駱駝上的顛簸卻讓他感到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都要散了架。說起來這也是王林斌對駱駝的誤解,剛見到駱駝時,他的第一印象是如此龐大笨重的駱駝,走起來應該四平八穩,可沒想到駱駝跑起來居然比軍艦還快,王林斌估計最快速度恐怕超過了六十公里每小時,如果是騎馬,相信這條漫長的旅途會沒有這麼難熬。上次在凱蘇馬赫時,侯賽因曾經說過他會在短期內到麥地那領導自己的那些***展開對土耳其人戰鬥,如果中國人有誠心和他們合作,那麼就請中國人到麥地那再談。於是王林斌這次的目的地變成了麥地那。

離開法奧已經十多天了,走了七百多公里,頭髮‘亂’蓬蓬的,嘴‘脣’邊的鬍鬚長的讓人看不出他還不到二十歲,原本在德屬東非曬黑的面龐,自從到了美索不達米亞後就顯得乾燥了,現在更被風沙刮成了黃土高坡。身上的衣服早就骯髒不堪,散發出一股汗臭味,沙漠中條件很艱苦,根本就沒什麼條件讓王林斌好將自己衣服洗乾淨。可據嚮導所言,這裡距離他們的目的地麥地那還有三百多公里路程。王林斌暗自嘆息着,可惜飛機‘腿’太短,不然這千多公里的路程,要是坐飛機,一天的工夫就到了,自己也就用不着再在這不是沙漠就是戈壁,鳥都不拉屎的地方整天騎在駱駝上看着漫漫黃沙發呆了。駝鈴聲聲,伴了王林斌一路,開頭聽着駝鈴聲覺得十分清脆入耳,這麼長時間聽下來,對這種單調的金屬碰撞嘈雜聲王林斌已經忍無可忍。王林斌心想怪不得歷史上馬可·‘波’羅這麼有名呢!換了王林斌,如果不是歐陽鐔上校有命令,打死他也不肯爲了追求什麼財富,騎着駱駝到麥地那去,這道路簡直太不是人可以走的了。

王林斌‘舔’‘舔’乾裂的嘴‘脣’,看看周圍一望無際的金黃‘色’沙丘,怎麼看也不像嚮導所言快要到綠洲的樣子,勒住駱駝,探身問身邊的嚮導:“穆罕默德,我們距離下一個泉眼還有多少里路?”

大鬍子嚮導兼翻譯穆罕默德正騎在駱駝上低頭着頭打盹,聽主子一咋呼,連忙擡起頭,騎着駱駝跑到沙丘上,打量一番後又衝了下來,用他那蹩腳的中國話說道:“快了,快了……真主保佑,只要再走一會兒就到努克臘,到了那邊我們就有清涼的泉水好喝了。”

阿拉伯人叫穆罕默德的不少,王林斌的隊伍裡,不過三十來阿拉伯人,裡面卻有十一人叫穆罕默德的。王林斌身邊這位嚮導兼翻譯也是其中之一,只要王林斌一開口叫穆罕默德,駱駝隊裡就應聲一片,這讓王林斌常常爲如何將他們一個個在說話中分辨出來撓頭不已。不過現在好了,現在大家都知道這個大官嘴裡的穆罕默德專指翻譯,至於其他的穆罕默德,王林斌要有什麼事情就和自己的翻譯先溝通好,讓他去找那些“偉大的先知”溝通去好了。

對穆罕默德說快要到休息地,王林斌一點兒也不相信,同樣的話自從上午十點開始,他已經重複了四個小時,開頭聽着“快了”,王林斌還會興奮一下,現在……狼喊多了,真的狼站在面前,人也不會再驚訝,穆罕默德就是一個勁喊狼來了的人,而王林斌,自然屬於被騙的農夫。如果不是通信部一再對自己保證這個穆罕默德很可靠,王林斌真懷疑他是不是土耳其派來的間諜。

“穆罕默德……我問的是還要走多少時間才能到哪個……努克臘?別給我模糊的‘快了’‘馬上’,我想知道到那邊是需要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或者一天,甚至一輩子?”

“這個……”穆罕默德眼眶內眼珠一通‘亂’轉。

王林斌一看大事不妙,人只有心虛纔會在臉上顯‘露’出這種表情(王林斌自己就常常在做錯事後感到心虛,對他來說這是經驗之談。),或者說是心懷叵測卻又膽小的傢伙(王林斌印象中最深刻的例子是與荊柯一同去刺殺秦始皇的“勇士”秦舞陽)在被人問到要害處一時‘露’了怯。這個穆罕默德不是對自己動了殺機,就是想開溜。

王林斌對自己有這種想法一點兒不奇怪,阿拉伯人信奉的是伊斯蘭教,奧斯曼土耳其人信奉的也是伊斯蘭教,而中國人不是無神論者,就是嘴邊整天掛着菩薩保佑的佛***,還有一些是接受洗禮的*。要是這樣說,阿拉伯人與土耳其人屬於自己人,他們之間的鬥爭乃兄弟鬩牆,自家人關起‘門’內訌而已。可對他們來說,登上美索不達米亞的中國人都是異***,王林斌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伊斯蘭教好象對異***特別仇視,如果他們要聯合起來,一起打倒異***,恐怕自己屬於送上‘門’去的餐前開胃小菜,真是想想也讓王林斌不寒而慄。別人的命可以不值錢,自己‘性’命畢竟只有一條,怎麼說也不能給人家就這麼取走了。這個穆罕默德雖然到過中國留學,再怎麼說他也是阿拉伯人,如果沒有特別意外(如天生乃秦檜這樣的好漢),再怎麼說他的胳膊肘也不應該朝外拐。王林斌暗自揣摩,自己是否應該用金錢或者其他什麼(如美‘女’或者官職,這些東西大可事先開空頭支票,等自己安全了,是否兌現就完全看自己心情了。)收買這個阿拉伯大鬍子?

王林斌正想着,穆罕默德轉了會兒眼珠,終於開口了。“大人……這條路我已經有十多年沒走過了,好象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努克臘,至於走多少時候,我現在也不知道。……不過大人請放心,我們路線絕對不會走錯的,這個我可以保證,大人請看,這條道路上雖然荒無人煙,可還可以找到駱駝糞便,這說明我們沒‘迷’路。”

王林斌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剛纔是多心了。不過擔心阿拉伯人拿自己開刀這心一放下,對穆罕默德的氣又不由得升了起來。這個阿拉伯大鬍子還真敢吹!十多年沒走過這條路他居然還敢自告奮勇說什麼自己熟悉這條道路?要是光看駱駝糞便就能知道自己是否走對路,也用不着嚮導,自己一路觀察糞便好了,這樣還好替海軍節省一千塊錢的嚮導經費。這樣的事情在旅途中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王林斌感覺有好幾次自己都和穆罕默德一起兜着***,只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讓很很容易‘迷’失方向感,當時王林斌還以爲自己多疑,現在看來,當時並非自己多心,完全是嚮導太業餘,讓自己兜了不少彎路。明白了嚮導無能,王林斌對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距離麥地那還有多遠很是懷疑,麥地那也許遠在天邊,也許近在眼前,攤着這麼一位嚮導,誰知道呢!

還沒責怪羞愧的穆罕默德,騎在最前面的一名騎兵,策動駱駝飛快跑了下來,王林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騎兵已經衝到了面前,過來的是擔任前面斥候的騎兵上士袁偉。

袁偉將駱駝帶住,朝王林斌行過軍禮連忙大聲道:“上尉(爲了方便聯絡,王林斌被授予臨時上尉軍銜,在阿拉伯人地盤,他將以上尉名義活動)!前方十公里處有滾滾黃龍,看情形有一支規模很大的隊伍正在朝這邊急速馳近,小鄭帶了兩名戰士已經過去偵察了,請上尉決斷!”

“……有多少人?會不會是土耳其人?”

“從掀起煙塵看,至少數百人,至於是哪方面的,等小鄭他們回來才知道,現在分辨不清!”

王林斌掃了眼身後雜‘亂’的塵煙,心裡暗暗叫苦。在沙漠中急馳的不是土耳其騎兵,就是沙盜,或者是狂熱的阿拉伯民族份子。侯賽因的起義軍?侯賽因已經說了他們要打到大馬士革去,現在都跑到麥地那那邊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自己隊伍裡只有百來人,有戰鬥力的,只有從陸軍請來的一個騎兵排,不到四十人。其他的都是在法奧徵召的當地阿拉伯人,就是騎兵排,他們接受的訓練也是騎戰馬作戰,而非顛簸比戰馬更甚一籌的駱駝,何況陸軍剛剛打了一場大敗仗,士氣正低落呢,能有多大戰鬥力實在難說的緊,沒想到安全走了這麼多路後,終於還是遇到麻煩了。王林斌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辦,西北方升騰起的煙塵已經隱約可見了。“這個這個……馬上查清楚來人是誰。唉,怎麼在這裡遇到這種事情!”

調查來的隊伍到底是誰的騎兵還沒回來,後面的駱駝隊倒跟了上來,見王林斌騎着駱駝在沙丘上手打涼棚張望着西方,押運駱駝隊的騎兵排排長黎寧少尉從後面趕了上來,小聲問了下王林斌身邊騎兵,瞭解情況後,看了眼西邊天際間出現的黃龍,帶着駱駝到了王林斌身邊。見王林斌眼神慌‘亂’,對眼前的局勢手足無措,大聲請示道:“上尉!前方出現大批不明武裝,不知是敵是友,是否馬上命隊伍停下佈陣?”

“不錯!馬上將隊伍拉到沙丘上佈陣!”六神無主的王林斌如夢初醒,趕緊附和道。

黎少尉答應聲,掉轉方向大聲吆喝着自己手下,帶着那些駱駝隊非武裝人員就近登上了沙丘。

對王林斌這個海軍學院不過讀了一年書,如何指揮現場這麼大一支隊伍還不如一名陸軍老兵的海軍上尉來說,讓他處置面前的局勢,顯然有些勉爲其難。可他卻是現場軍銜最高的,而且是所有事情最後決斷者,能想到佈陣到沙丘上,居高臨下防禦,這已經很不錯了。

三百多匹駱駝在騎手駕馭下,登上了一座略大的沙丘。雖然很慌‘亂’,還是很快將駱駝圍成一座圓不像圓,方不像方的多邊形怪陣——袁偉原本想布成圓陣的,可那些阿拉伯人聽說可能遭遇了敵人,一個個‘腿’都軟了,布成的陣也只能勉強湊合。駱駝在馱手吆喝下跪了下來,時間緊迫也沒辦法聚沙搞外牆,只能讓駱駝的血‘肉’之軀替他們抵擋子彈了。幾匹駱駝攜帶的箱子被打開,裡面‘露’出一批烏黑鋥亮的步槍,黃燦燦亮煌煌的子彈,還搬出三‘挺’海軍陸戰隊纔有的一九一二式輕機槍,一‘門’六零迫擊炮。步槍和子彈很快分發給除騎兵之外的人員,連穆罕默德也分了一杆步槍,三十發子彈。過來的人畢竟太多,如果是敵人,靠不到四十人的騎兵想要攔阻住他們顯然不現實,這些人雖然不懂得打仗,放放槍壯壯聲勢還是可以做到的,至於效果能有多大,這也只有上帝和先知才知道。騎兵排戰士從駱駝上跳了下來,現在固守這裡也用不着體現騎兵速度上優勢,三‘挺’機槍和一‘門’迫擊炮分給了他們,希望能靠他們將可能出現的敵人擊潰。如果敵人在見到王林斌這支規模不大隊伍卻擁有猛烈的火力後知難而退,這自然是上上大吉。

王林斌跳下駱駝,‘抽’出隨身攜帶駁殼槍,打開槍機疾走幾步走到外面,伸長了脖子望着西北方。滾滾煙塵遮天蔽日,看架勢人數應該不止幾百人,王林斌的手心裡都是汗水,覺得沉重的駁殼槍快要握不住了。掃了眼周圍,除了騎兵排戰士顯得很沉穩,身邊這些趕鴨子上架半道出家的“士兵”和自己一樣,自己的皮膚在東非曬成了黑人,臉‘色’就是再差,也不會突然變成了小白臉,這些人卻不能和自己相提並論,於是周圍人那一張張臉不是雪白就是蠟黃,反正沒一個正常的。

在裡面,駱駝攜帶的那些物資已經卸了下來,一個個箱子壘得老高。這些箱子裡都裝着送給侯賽因禮物,要真得是敵人,看來這些全成了土耳其手下孝敬自己主子的禮品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王林斌暗自揣測真要敵人勢大,略微抵擋一下,自己還是繳械投降比較好。反正隊伍裡帶着這些東西是送人的,至於送給侯賽因還是穆罕默德五世也沒那麼大區別。而爹媽給自己的‘性’命只有一條,自己不是孫悟空,金剛石做的腦袋任憑什麼東西也砍不下來,要是這條‘性’命‘交’代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太不划算。當然,不抵抗也是不行的,萬一戰爭結束,離開戰俘營回到國內,給人告一狀說是自己看到敵人就投降,軍方就是不追究,背後的罵名他可承受不起。

“小鄭怎麼還沒回來?”看着黃龍越來越清晰,而偵察過來的那些人到底是誰的鄭偉龍和其他兩名騎兵還沒回來,王林斌心裡越來越浮躁,他恨不得扯着嗓子好好發泄一下自己心中恐懼。

袁偉手指着遠方高興地喊了起來:“來了,來了!上尉您看!那邊出來的不是小鄭他們嗎……咦?怎麼後面還跟着人?”在西邊,無遮無擋的太陽照‘射’下,奔過來三匹駱駝,而他們後面一小隊駱駝騎兵從沙丘後拐了出來。跟在最前面三匹駱駝後面筆直朝王林斌他們站着的地方趕來。

“上士,你的手下不會叛變投敵了吧?現在帶了敵人來對付我們?……我看他們很不可靠!對,一定是叛變了,當了可恥的叛徒!”

王林斌這話一出口,馬上招惹了身邊那些騎兵排戰士***怒眼。袁偉臉漲得通紅,雙手緊握,要不是王林斌官據上尉,他拳頭就要揮過去了。強忍着怒氣,袁偉慍道:“上尉……這可不能開玩笑!這些人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敢打賭他們寧可戰死也不會當什麼叛徒!上尉一定過慮了。”

“過慮了嗎?希望如此,不然我們大家可都危險了。”王林斌嘴裡意思還有些不相信袁偉所說的,袁偉乾脆給他來了個聽而不聞。王林斌沒反應到自己剛纔說的話很傷人心。不過這也難怪,從小王林斌在家裡就惟我獨尊,家裡任憑誰都必須按照他所說的話去做,沒什麼人敢於違揹他。上學後,他讀書的學校,父親都是校董事會會長,看在錢的份上,校方也不敢得罪這個財神爺公子。報考軍校時,雖然王磊爲了不聽話的兒子頭一回打了他,可最後還是無可奈何讓他報考軍校,並且在軍校錄取後,沒有再做梗。所以到現在王林斌也管不住他那張嘴。部隊軍紀森嚴,在上級那邊,他還能顧忌一下,現在這裡就他最高,王林斌***病又犯了。實際上真要是敵人,鄭偉龍不管是否投降他們,王林斌運氣都不會好到什麼地方去,他說的這些話只能是廢話。

清脆的咔噠聲響起,王林斌身邊趴在地上‘操’縱輕機槍的戰士打開了保險,將槍托頂在肩部,歪着頭閉起左眼瞄準衝過來的騎兵,手指輕輕放在扳機上。副‘射’手手持彈匣半屈膝跪在機槍邊,機匣正上方三十發彎彈匣已經裝好,只要王林斌喊一聲“打”,輕機槍馬上會發出歡快的奏鳴曲。

“打開保險,準備‘射’擊!……只要證明是敵人,堅決予以打擊!”

王林斌身邊穆罕默德連忙將他說的話用阿拉伯語翻譯一遍,話音剛落,身後響起雜‘亂’的嘩啦嘩啦聲,那些原本只是趕駱駝的阿拉伯人學着下了駱駝的騎兵樣子,手忙腳‘亂’拉開了槍栓,半彎着腰將步槍舉起來瞄準過來的駱駝隊伍,只是他們步槍槍口在不停搖動着。

“砰!”地一聲,在王林斌後面響起一聲槍響,子彈攜帶尖厲的嘯音從王林斌耳邊飛過,將他嚇了一大跳。接着噼噼啪啪,沙丘上響起一陣‘亂’槍,那些阿拉伯人聽到槍聲,以爲可以開槍了,紛紛扣動扳機,將槍膛中待發子彈打了出去。一發發子彈要麼飛上天空,不知所蹤,要麼打的沙丘下黃沙騰起一點點沙塵,每一發子彈都與過來的那些騎兵離了十萬八千里。

王林斌嚇了一跳,他沒想明白自己還沒下令開火,怎麼那些人就先打起來了?“停下,停下!……別打了!”王林斌氣急敗壞地轉過身,揮舞手臂大聲喊着。穆罕默德剛纔也打了一發子彈,正準備拉下槍栓繼續扣動扳機,聽王林斌焦急地連聲喊着,這纔想起剛纔王林斌並沒有下令開槍,自己完全是神經過敏,下意識開了槍,於是又用阿拉伯語將王林斌喊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隨着穆罕默德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高聲叫着,槍聲稀落下來。“我還沒下命令呢,誰讓你們開槍的?!”看着面前一臉懵懂的阿拉伯人,王林斌臉都氣歪了。剛纔不知誰打的一發子彈貼着自己髮梢飛了過去,要是低一點兒,王林斌也用不着再說話了,差點成了烈士的王林斌不能不生氣。

穆罕默德畢竟是翻譯,其他人聽不懂王林斌所說的話,他聽的懂,見王林斌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想起自己沒聽“大人”命令就開槍,臉紅了起來,唯唯諾諾說道:“大人,他們可能見到下面那些人驚慌過度纔開了槍。這個……能將他們趕得遠遠的,是大家共同的心願。”

王林斌沒好氣地瞪了眼一臉討好的穆罕默德,卻有些無可奈何,他們這些人不是軍人,不懂得服從命令,而且這些沒什麼知識的文盲也聽不懂中國話,自己說什麼必須要通過翻譯才能和他們溝通,溝通有誤在所難免,王林斌強烈地感到自己有必要好好學習一下阿拉伯語,不然這個聯絡員總當的有些彆彆扭扭。方纔阿拉伯人沒有命令就‘亂’開槍,現在也查不出是誰差點殺了自己。要是自己會說阿拉伯語,事先用他們熟悉的語言好好‘交’代下去,相信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不理臉紅的阿拉伯人,王林斌有些欽佩地看着或臥或跪的騎兵排戰士,剛纔局面如此‘混’‘亂’,這些戰士卻如同石雕的塑像,動也不動一下。一滴滴汗水從戰士們臉頰旁滑落,他們卻沒伸出手擦拭一把。“這纔是真正的軍人呢!”王林斌心中不由感慨道。

站在王林斌身邊的袁偉走上前問道:“上尉,是否我帶兩個人下去接應一下小鄭他們?”

“這個……”王林斌看着越來越近的騎兵,心裡十分矛盾,如果是敵人,袁偉帶兩人下去接應搞不好就丟給敵人了,那樣這裡本來實力就很脆弱的防線更顯得單薄。“小心謹慎點,萬一不行,你們先馬上撤回來,保存自己才能更多的消滅敵人。至於小鄭,只要我們這裡能堅守住,相信總有辦法的。”王林斌拍了拍比自己年齡還大的袁偉,如同大人般鄭重‘交’代道。

“是!我理會得。”袁偉答應一聲轉身去找自己手下了。

看着強做鎮定的王林斌,黎少尉不由有些改變對這個如同乘座飛機爬上去的王上尉看法。不滿二十歲的王上尉在如此緊張形勢下雖然開始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就穩定下來,甚至還能分辨出那些重要,那些應該捨棄,這真是難得可貴。要知道,這個上尉是海軍軍校畢業的,在走這趟路之前,他還從未有過陸戰經歷,黎少尉原本以爲這個王上尉看到這麼大聲勢會嚇的‘尿’‘褲’子呢。

黎少尉能有這種想法,完全是陸軍一貫看不起海軍流傳下來的傳統觀念。海軍嘲笑陸軍是旱鴨子,而陸軍回敬海軍,說他們是水鴨子——鴛鴦。除了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其他能耐一點兒也沒有。讓陸軍瞧不起海軍的,還有海軍官兵總吹自己打起仗來有多勇猛,可陸軍覺得如果海軍能像陸軍一樣用血‘肉’之軀頂着敵人猛烈炮火,密集彈雨前進,陸軍覺得這樣自己還能佩服一下,海軍官兵藏在厚厚的裝甲後面作戰還叫苦,身上軍服穿着如同大白鵝,典型一副***樣子。

一路上王林斌的表現讓黎少尉覺得這根本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孩子,剛纔遇到突發事件,這個公子哥又顯得驚慌失措,讓黎少尉更瞧不起他。不過真的下了決定,王林斌敢於提着手槍跑到前面,現在語氣也沒那麼慌‘亂’,這就有些不簡單了。不過說不定這個***正因爲不懂得戰爭,才能這麼快穩定下來,不是有人說“無知者無畏”嗎?這也難說的緊。

袁偉帶了人還沒下,王林斌從皮套中取出望遠鏡,平舉到眼前,不停微調焦距。鄭偉龍和跟他一起的兩名騎兵在望遠鏡裡已經很清晰了,可以模糊看出騎在駱駝上人的面孔。王林斌看了一會兒,扭頭將望遠鏡遞給問騎兵排黎寧排長:“少尉,他們是否在向我們搖手?不會是招手吧?好象還喊着什麼……少尉你聽的清楚嗎?”

黎寧謝絕了王林斌遞過來的望遠鏡——他自己也有。看了一會兒,見望遠鏡中三名騎兵手臂搖晃着,分不請是沒事情招手,還是情況緊急搖手,張着嘴好象喊着什麼,支起耳朵,努力聆聽傳來的是什麼內容,可在急促的駱駝蹄與駝鈴聲中,傳來的聲音顯得隱隱約約,聽不清楚。

黎寧能夠分辨的是跟在自己騎兵後面的那些人身上穿着一席長袍,不象是土耳其騎兵,放下望遠鏡對王林斌猶豫地說道:“這個……好象跟在他們後面那些人沒什麼敵意。”

“是嗎?”王林斌自己也覺得理當如此,不然小鄭他們應該被捆着壓過來,只是他還是有些不肯定地再追問了一遍。‘性’命‘交’關的事情,不能不小心謹慎。

“等上士接到他們,事情就明白了。正要是敵人,我們的機槍可以將他們衝鋒打下去。”

在王林斌和黎寧視野中,衝下去的袁偉與鄭偉龍他們會合在一起,後面跟着的大隊人馬也涌了上去,將袁偉他們幾個給包在了裡面,透過望遠鏡,王林斌可以看到袁偉正和周圍騎在駱駝上的那些人‘交’談着什麼。

“不是敵人。”王林斌將望遠鏡放了下來,長長舒了口氣,輕鬆地說道:“這些人可能是商隊或者遊牧部落,不然上士現在可沒那麼好心情跟他們聊天。讓戰士們把槍收起來吧。”

“上尉,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現在把槍收起來了,萬一發生什麼意外,我們很被動。”

聽黎寧這麼一說,王林斌點點頭贊同道:“不錯,少尉警惕‘性’很高,想得沒錯。我們還是多加防備些比較好。”

沒多少時間,在下面的黎寧騎兵排六名戰士催動坐騎奔了上來。快到沙丘下時,王林斌和黎寧看到飛馳上來的袁偉臉上沒了剛纔下去時嚴峻的表情,好象很高興。

袁偉快要衝上來時,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上尉!……排長!好消息,過來的是貝都因人隊伍,是侯賽因指揮的起義軍,侯賽因和勞倫斯就在後面!”

“是起義軍?孃的,他們不是到麥地那去了嗎?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我說黎寧,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上尉排長了?”一聽上來的不是土耳其人,不是沙盜,也不是狂熱的阿拉伯民族份子,王林斌徹底輕鬆了,站直了身子,嘴裡罵罵咧咧開着黎寧的玩笑。

聽手下講來的不是敵人,黎寧心情也輕鬆了不少,更加讓他開心的是本來自己要護送這支隊伍到麥地那去,現在卻在這裡遇到了貨主,自己身上擔負的擔子算是可以放下來了。“呵呵,上尉別開我玩笑,如果這次任務圓滿完成了回到部隊我可能會升爲中尉,上尉?除非有什麼人看中了我,不然短時間內用不着指望了。”

王林斌微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可難說,戰爭年間嘛,只要有仗可打,並且能打好,這官升起來不很快?從今以後我可是天天要看這些阿拉伯人臉‘色’,這上尉算是不會動了,說不定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你已經遠遠超過我。呵呵,那時候我可要叫你***了。”

能超過你纔怪!黎寧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千,自己是從新兵幹起,一步一個腳印到了快要三十歲才升到少尉,而面前這個不滿二十歲的小‘毛’頭沒當幾年兵,也沒什麼本事,可人家現在已經是上尉了。人比人氣死人,自己如何能跟這個在上級面前特別得寵的少年比?想是這麼想,黎寧還是謙遜道:“上尉您太謙虛了,相信上尉一定能在阿拉伯人中打開局面,到時候上級不還會很快將你提拔上去?”

“也許吧。”一想起他的上級歐陽鐔上校在他離開法奧前一再叮囑的話,王林斌馬上覺得自己這次到阿拉伯人這裡來擔當聯絡員,別被人家撤職查辦就萬福了,想要升官?這好象太難了。

雖然同樣是上尉,勞倫斯年齡比王林斌大,作爲考古學家,對阿拉伯這裡比王林斌熟,而且還很早就到了侯賽因的隊伍裡,現在就在下面那支隊伍裡。至於王林斌呢?不過是一名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以前除了中國什麼地方也沒去,這次戰爭爆發後,纔跟着上校到過德屬東非,而且就是到了那邊,他整天還躲在船上,根本就沒下去逛逛,雖然年輕,在路上跟着穆罕默德學了兩句阿拉伯語,可對阿拉伯的瞭解如何能與勞倫斯相比?上級還期待通過自己的努力,讓阿拉伯人捨棄英國人,將感情投向中國一邊,可這麼多不利之處,要完成任務實在是太困難了。完不成任務,自己升元帥的夢想豈不有破滅之危險?

容不得王林斌過多想想自己,袁偉與鄭偉龍陪着一名阿拉伯青年人登上了沙丘。見上來的年輕人自己認識,王林斌徹底去掉了對過來隊伍的懷疑,將駁殼槍‘插’進槍套,笑着迎了上去。

“達赫姆,你們不是說要準備進攻大馬士革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過來的年輕人是隻有十七歲的達赫姆,歐陽鐔上校在凱蘇馬赫與侯賽因、勞倫斯會談時,王林斌在外面通過翻譯與這個年輕人‘交’談過。王林斌能對達赫姆留下深刻印象,倒不是說達赫姆有多英俊,——在王林斌心目中,這世界還沒有什麼男人能比自己更英俊瀟灑。——而是有關勞倫斯與達赫姆的傳言讓王林斌對他很感興趣。在傳言中,達赫姆是勞倫斯三年前在卡奇米什考古時,認識的給工地送水的當地水童,從那些人們口中,王林斌聽說不知什麼原因,這兩個人關係相當好,好到大家認爲勞倫斯***的對象就是達赫姆,只是倆人都否認人們的傳言,同時工地的工人也證明所謂***不過是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勞倫斯與水童的關係純屬莫逆之‘交’,這樣的傳言才漸漸消散。王林斌開頭認爲空‘穴’不能來風,傳言總有它出現的基礎,只是和達赫姆接觸後,他才知道所謂勞倫斯是***,不過是對他心懷不滿的小人胡‘亂’猜測,或者有意造謠,勞倫斯對阿拉伯人顯得平易近人,教達赫姆數學、歷史、地理等知識,並且還說他的夢想是幫助阿拉伯人爭取自由,看着達赫姆對勞倫斯的崇拜眼神,王林斌相信勞倫斯決不是人們口中那種人。只是軍方上層好象相信傳言更多一些,對勞倫斯在阿拉伯人心目中地位有些低估了。不然不可理解爲何會派自己這名“上尉”到侯賽因隊伍裡來。

穆罕默德跟着王林斌迎了下去,將他說的話翻譯出來。一頭捲曲頭髮的達赫姆在與王林斌來了一番阿拉伯擁抱後,聽了翻譯所說的,笑言道:“我們聽東邊過來的商人說有一支中國人運輸隊從法奧那邊朝聖城麥地那過來,勞倫斯大人說應該是在凱蘇馬赫見過面的中國人來了。爲了表示我們對中國人的友好,侯賽因王子親自帶了一千多人來迎接你們。”

達赫姆說的話,王林斌只聽懂了幾個單詞,等穆罕默德翻譯後,他才知道原來侯賽因能過來,都是因爲勞倫斯在他耳邊說了話。這下自己少走不少路就見到侯賽因,讓王林斌握着達赫姆雙手笑道:“謝謝你們,原本以爲要到麥地那才能見到王子,能在這裡見到你們,這可太讓人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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