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雲山千疊(一)

淒厲的警報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正在草坪上坐着的傘兵們,在軍士幫助下,一個接一個站了起來,登上停在他們旁邊的運輸機。

看上去那些“全副武裝”的傘兵走起路來一個個就像南極企鵝,爬上機翼的動作又很像笨拙的狗熊在翻牆,如果不是前面有人拉,後面有人推,爬上飛機對他們來說好象更加艱難。

“團長,雖然我知道已經通過的計劃不能再更改,但我還是要再次提醒您,這次行動十分莽撞,這些傘兵都是軍中精銳,他們是百裡挑一……不,每一個都是萬里挑一,這才選了出來。他們精通各種武器構造,能夠熟練使用各式各樣武器,從飛機到潛艇,他們都能操縱。他們精於徒手格鬥術,雖然一個打不了十個,可徒手對付四五個俄國北極熊,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問題……”

穿着絲綢做的白襯衣的徐永晉,揹着手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這話你已經說了無數遍了。我相信他們都是國寶,比大熊貓還要珍貴,真是活見鬼!聽說四川、陝西那邊大熊貓已經氾濫成災,國內居然還有對大熊貓有着某種怪癖的傢伙說什麼它們數量太少了,需要保護……”

跟在旁邊的副團長插嘴道:“這話是先國父說的,團長。”

徐永晉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着副團長:“國父說的?你肯定?”

“是的,您知道我父親就是參議會動物保護委員會裡的議員,我相信他。”

徐永晉有些尷尬,不過馬上就恢復過來,面帶笑容點了點頭:“呃……是的,沒有錯,那些憨厚可愛的小東西是應該得到人們愛護,它們是活化石,不是嗎?全世界只有我們中國纔有,其他國家想要得到一隻都得哭着喊着求我們,這麼好的寶貝怎麼能不嚴加保護?”

年輕的參謀長唐龍少校小聲嘀咕:“可是團長,剛纔您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我剛纔說什麼了?”

唐龍縮了下脖子,還是勉強回答:“團長您剛纔說國內對大熊貓有着某種怪癖的人。”

“我說了嗎?”徐永晉反問一句,扭頭看着另外一邊的副團長:“老沈,你聽到我剛纔說國內對大熊貓有着怪癖的人嗎?沒有吧,我就知道沒有,自己說的話自己總是最清楚的。”

沈頌傑還沒說話,徐永晉已經自言自語搶先說了出來。見兩位下屬一副吃了死蒼蠅的表情,徐永晉做作的笑笑:“或許我說了,不過參謀長你一定是聽錯了,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人認爲熊貓數量太多了,不值得保護,這些人的說法是絕對錯誤的……怪了,怎麼聊着聊着聊到大熊貓上面去了?參謀長,現在不是談大熊貓的時候,有什麼事情繼續說。”

面對強詞奪理的團長,唐龍有些哭笑不得。可他有什麼辦法,至少現在,這位年輕的中校團長是他上級領導,按照部隊慣例,上級說的永遠都是對的,如果上級說的有問題,那也要認爲他說的對。作爲參謀長,唐龍只有給團長提建議的權利,卻沒有干預上級的權力,這個參謀長當的也別提多彆扭了。

“團長,我是說我們那些傘兵都是熊貓……”

“你看,你又說熊貓了。”

“對不起,我說錯了。”發現自己給團長幾個圈子兜下來,頭腦有些發暈,這讓唐龍很是惱火,可他又發作不得——新任團長定下規矩,任何人不得因爲任何事情說髒話。這個規矩害得唐龍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牝雞了——只能自認晦氣。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那些傘兵,一個個都是用金子堆積起來的,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們軍隊的財富。團長您也知道,現在的運輸機並不算太安全,跳傘尤其是一項危險性極高的活動。爲了作戰需要,日常進行班排級傘降訓練是極有必要的,可一次性把我們這個團全部用傘降轉場,風險性實在太高了。”

徐永晉沒有馬上回答唐參謀長,而是先看了眼沈頌傑,他的這位副團長現在很識趣地閉上嘴巴,扭頭望着那些正在登機的戰士。

徐永晉有些得意,他覺得自己到了傘兵團放的三把火,看起來效果不錯。傘兵團的這些軍官,一個個優越感太強了,如果不給他們來個下馬威,他們還真能把老虎當成了病貓。現在不錯,明明沈頌傑抱有和唐龍相似的觀點,可現在他卻因爲徐永晉的權威,站在旁邊不發一言。

“每個戰士生命都是寶貴的,穩妥起見,應該由運輸艦把我們拉到科西嘉去,哪怕機降也可以,傘降……太危險。或者哪怕高一些,一千五百英尺,那也好啊。”

徐永晉彷彿一個慈祥的長者,和藹地拍了拍唐龍肩膀,平和問道:“難道戰鬥跳傘你也在一千五百英尺跳出飛機嗎?一切爲了戰爭,既然上級已經批准了我的計劃,那麼,執行吧。別那麼多廢話好嗎?”

說着,徐永晉丟下很鬱悶的唐龍,朝他乘坐的運輸機走去。

徐永晉心裡並不平靜,唐龍說的那些他都知道,可他也有不得不這樣做的苦衷。上級已經決定在近期就要投入傘兵團進行作戰,可是自己到101傘兵團的日子還淺,對這個新生的團隊,一切都需要從頭開始熟悉,在實踐中掌握指揮傘兵團作戰的藝術。

任何新生的兵種,都有他獨特之處,如戰車部隊,那些戰車腿腳滿靈活,比步兵跑的快多了,火力也很強大,每輛戰車上不是裝備了火炮,就是裝備了機槍,有了這些,戰車部隊就可以與乘坐汽車的步兵配合,如同一把鋼鐵打的楔子,尋找敵人薄弱處進行突擊,等撕開口子後,穿插進去,進行長距離包抄作戰,消滅敵人後勤基地、指揮樞紐,摧毀敵人作戰意志——這些是徐永晉在總部,意外地見到他的姐夫時,通過姐夫之口,瞭解到羅得市突擊意義之所在。

和戰車部隊一樣,傘兵宛如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它能以極短的時間跨越敵人堅固防線,進入防備空虛的後方,只是真要落了地,這些天兵天將將和步兵沒什麼兩樣,只能靠兩條腿走路。更讓徐永晉憂慮的是,在得知自己被分配去了傘兵團,徐永晉拜訪過遠征軍僅有的那麼幾位曾經在特種部隊當過兵的老人,那些老人很自豪的告訴徐永晉:“傘兵永遠處在敵人包圍中,他們將孤獨作戰。”

是的,你一落地就在敵人後方,周圍都是敵人,大部隊突破敵人防線需要時間,在會師之前,你自然處在敵人包圍中,沒有誰能救得了你,一切全要靠你自己。可以前的特種部隊規模不大,只要任務一完成,他們鑽進深山老林裡,敵人一時想抓住他們自然困難重重。而且以前的運載工具是飛艇,那些移動緩慢的飛艇能攜帶大量物資,可以將他們定點空投,這又增加了當時傘兵的生存能力。

飛艇有飛艇的毛病,體積龐大移動緩慢的飛艇永遠是地面上最好的觀測目標,除非沒有星光的晚上,不然飛艇到什麼地方,下面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剛開始利用飛艇空投幾個人還沒多大問題,次數多了,敵人有了防備後,這種空投的風險性自然急劇上升。加之飛艇太容易受到天氣影響,風稍微大點,那些飛艇很可能就成斷了線的風箏。在飛機出現後,飛艇已經漸漸退出戰爭舞臺,只有炮兵還利用少量飛艇與熱氣球充當觀測工具。

飛機速度大,突然性強,受天氣影響也沒飛艇那麼嚴重——風太大,當然也不適合空投傘兵——只是因爲風大,傘兵落下來散佈地域可就極爲可觀了,將那些隨風飄的到處都是的傘兵收攏起來需要時間。而且飛機攜帶的重量不大,以前那些特種部隊戰士手裡有精確度極高,射程很遠的步槍,還有輕型火炮加強,現在呢?徐永晉到101傘兵團第一天,就“驚喜”地發現自己手下居然是手槍團。全團主要裝備的是連發手槍,而且在攜帶食物後,按照步兵的眼光看,傘兵單兵攜帶的彈藥距離充裕還遠的很。

更讓徐永晉頭痛的是,作爲一名空降首長,他除了在軍校跳過幾次傘,沒有任何組織協調傘兵的經驗——現在這個世界,有這種經驗的人屈指可數——徐永晉總覺得101傘兵團那些軍官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輕視,如果自己不馬上學會如何指揮傘兵作戰,真要上了戰場,只可能鬧天大的笑話。

徐永晉敏銳地發現,在他到101傘兵團前,這個傘兵團在國內只進行過連級規模空降訓練,而上級成立傘兵團,當然不是爲了再將傘兵團拆散,以連爲單位投入敵後作戰,這種空降只可能是戰術的,而傘兵團作戰卻是戰役的。不同的規模,決定了應該有不同的指揮藝術。讓徐永晉心虛同時又是萬幸的是:指揮一個傘兵團空降作戰,哪怕是團級規模空降訓練,這在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他算開了先例,既沒有經驗可以吸取,同時自己做什麼,別人也沒有經驗可以衝他指手畫腳,可以說,只要他在傘兵團團長位置上一天,他就是這個團的獨裁者。

既然從沒有進行過團級規模空降訓練,現在距離上戰場已經沒多少時間,就算沒有轉場,徐永晉也要找個日子,把全團拉出來演練一次,既然上級決定把101傘兵團轉場到科西嘉島,徐永晉當然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看看這個傘兵團在空降中會出現哪些問題。決議由他下,具體部署有參謀長來做,到時候他只要在現場觀摩就是。

於是徐永晉躍躍欲試,整天盼望着轉場那一天早點到來,負責具體策劃的唐龍參謀長卻鼻尖滲出汗,就是在轉場當天,還要向徐永晉婆婆媽媽抱怨一大堆。

“團長。”

徐永晉看到肥胖的氣象主任劉川上尉繞過一輛停在草坪上的救護車,朝自己跑來,不由站住腳,看着滿腦門子汗的劉川以不規範的姿勢跑步。

這個劉川胖則胖矣,可他在氣象預報上卻有一手,作爲氣象專家,前任團長專門把他從海軍連坑帶騙挖了過來。讓老團長鬱悶的是,“他的”傘兵團還沒正式作戰,自己已經調離了傘兵團領導崗位。而這個胖子氣象主任除了吃了前任團長不少肉,並沒給他立下什麼功勞。

“劉主任,什麼事?”

氣喘吁吁的劉川跑到徐永晉面前,面色通紅,敬個禮:“團長,我也想和戰士們一起跳傘,還請團長批准。”

徐永晉上下打量一番劉川,怎麼看,怎麼覺得就他體形不適合跳傘,倒適合在奧運會上表演舉重:“不是決定了你乘坐飛機,和我一批轉場過去?”

劉川可憐巴巴望着徐永晉,哀求道:“團長,求求您了,長這麼大我還從沒跳過傘呢,這次又不是打仗,就讓我跳一次吧。”

“很好玩嗎?又不是遊戲,那麼積極幹什麼!”徐永晉作勢唬着臉:“劉主任,要跳傘可以,你先給我每天從三米高的地方朝沙坑跳他百八十回,能完成的話,兩個月後我批准你開始跳傘塔訓練,如果這些關你都過了,到時候再說傘降吧。現在,不成。”

徐永晉指了指劉川肚子:“看看你這肚子,這是跳傘材料嗎?你個人受傷是小事,我的傘兵團缺個氣象主任可就是大問題了!再說本團長自己都沒和大家一起跳,你着的哪門子急啊?”

劉川在徐永晉這裡碰了一鼻子灰,看看自己腆出去的肚子,只能垂頭喪氣灰溜溜走了回去。

徐永晉看着流傳沮喪的背影,心裡卻一陣高興。他從劉川身上看到部隊將士們充滿熱情期待着即將開始的團級傘降演練,他們有着強大的自信心,這自然是徐永晉最願意看到的場面。

一切都準備好了,科西嘉島已經落入中國之手,留在法國本土的傀儡政府雖然對中國佔領科西嘉,提出了強烈抗議,可這種抗議算得了什麼?無非是抗議、第二次提出嚴肅抗議……一直到第N次提出嚴正抗議,這種口頭上的抗議什麼也改變不了。在法國傀儡政府歇斯底里的抗議聲中,大批的英國海軍軍艦、美國航空隊、中國陸海空三軍都聚集在科西嘉島,那裡沒有德國豬頭,也沒有意大利通心粉。在島上傘降,用不着考慮地面會有火力對自己射擊。

爲了這次轉場安全,海航出動了兩艘航空母艦,空軍出動了上百架戰鬥機,運輸機飛行全程將由這些飛機擔任空中掩護。根據情報,意大利的飛機與駐意大利德國空軍部隊,現在都縮到羅馬附近,他們也不可能對運輸機羣構成什麼威脅,就算有那個膽子,難道中國戰鬥機飛行員是吃素的嗎?他們當然會教訓那些同盟國強盜。

到了科西嘉島,幾個空降場都選在開闊地方,工兵已經提前修建了簡易公路,現在救護車和醫生們就在那裡的公路上,在運輸機羣飛臨空降場前,那些救護車將啓動發動機,隨時準備將出現意外的傘兵送去急救所,而醫生們也能在第一時間對發生不幸的傘兵進行簡易處理。

空降到科西嘉島的傘兵團收攏後,那邊有簡易營舍供大家使用,先期抵達的部隊已經燒好熱騰騰的飯菜,戰士們只要拿着飯盒打飯就是,用不着吃自己背囊中難嚥的野戰乾糧。

想了想,徐永晉發覺自己考慮的十分周到,除了天氣他無法影響,其他該做的準備工作,全做到位了。就連天氣,也有那個經驗豐富的劉川部長給他做後盾。準備這麼充分,徐永晉甚至有些遺憾,他覺得這還不夠貼近實戰,和戰場真實情況相差太遠,真要空降作戰,空中掩護機羣是會有的,但地面不可能停了救護車,也不可能有現成的軍營供你使用,至於飯菜,背囊中的野戰乾糧還能應付三天,時間再長些,爲了不至於餓死,大家只能“就地取食”了。

“快點!別慢吞吞跟個大姑娘似的,快!……”

徐永晉正爲自己完美的預先佈置感到自豪,旁邊一架運輸機旁傳來的咆哮,讓他站住了腳步,側過頭望向那邊。就在徐永晉眼皮子底下,一名全副武裝的傘兵中尉正不耐煩地朝登機戰士揮舞着拳頭——拳頭並沒落在戰士身上,而是在空中比劃着。——至於嘴裡,也不乾不淨吐出一些不那麼雅觀的中國話。

“老柯你在幹什麼?怎麼滿嘴噴糞的?那麼慢,快點,其他連都要上完了。”

“知道了!”中尉皺了皺眉頭,上前託着爬機翼戰士的屁股,也不管戰士感覺如何,就好象扛大米包一樣,向上用力頂。

“柯飛!你這是什麼態度?!團長不是說對戰士們要和藹嗎?”

徐永晉皺了皺眉頭,從聲音上他就知道來的人是團參謀長唐龍,自己現在就站在這裡,剛纔並沒對這事情開口,而唐龍竟然還提這事情,很明顯,自己在這些人心目中地位如何了。當然,這個叫柯飛的中尉也不象話,既然團長有規定,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也該客氣點,怎麼能當着戰士面這樣做?這不是不給自己面子?

“團長?我這裡戰士慢得像蝸牛,不對他們狠點,鬼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上機!至於團長下的那個莫名其妙命令……”柯中尉正爲自己辯解,轉過身發覺團長就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後面的話他嘴雖然張開了,卻說無法再下去。

徐永晉看了眼柯中尉,鼻子裡沉悶地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轉身走開了。

是的,大家都以爲徐永晉是靠關係才進入傘兵團,大家都認爲徐永晉不過是過來鍍層金,然後就以火箭速度,飛快晉升。就算徐永晉放了幾把火,這些人想法還是沒有改變,只是不再將那些想法擺在臉上而已,表面上,他們對自己十分恭敬了,但在無意識中,這些人就會將自己真實想法表露出來,唐龍如此,這個叫柯飛的中尉同樣如此。

一想到這裡,徐永晉就覺得無比煩悶。

信步走向運送團部的運輸機,在運輸機旁邊草坪上搭了一個簡易涼棚,提前到達的沈副團長拿了個杯子大口灌着什麼。

“團長您來了?起飛前要不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謝謝,給我杯咖啡吧。”

“咖啡?”沈副團長有些意外:“勤務員,拿杯咖啡來!”

“謝謝。”接過勤務兵遞上的咖啡,徐永晉喝了一口,眉頭皺了一下。

自從到了傘兵團後,不管在人前人後,徐永晉總是喝茶,決不喝咖啡,但這並不等於他不懂得咖啡,以前他是不知道,自從給洪葵元上將當副官後,要鞍前馬後伺候洋味十足的首長,燉咖啡自然也是必修功課,雖然沒養成習慣,至少並不反感,同時對咖啡的好壞也能品個八九不離十。 “這玩意淡的快趕上白開水了,這也算咖啡?”徐永晉撇了撇嘴。擡頭看了眼沈副團長,徐永晉告戒道:“別喝那麼多,這裡到科西嘉島直線距離超過五百八,幾乎到了我們運輸機最大航程極限。喝那麼多,飛機上你打算如何方便?”

“放心吧團長,又不是直接飛到科西嘉,不是還要在奧爾比亞(撒丁島)降落加油嘛。多喝點茶對身體有好處,這麼熱的天,多喝水能補充蒸發的水分,還能將身體內有毒物質排泄出去。”

“多喝茶自然是好事情,不過你也要想想,帕切科到奧爾比亞空中距離也有四百二十公里,單架大鵬飛過去也需要三小時,要是考慮起降、編隊都需要時間,你在飛機上要待四個小時左右。這麼長時間你還覺得可以憋一憋?”

“算啦,不喝了!”沈副團長放下杯子,抓起擱在桌子上軍便帽朝外面走去。

“鍾主任。”

“什麼事情,團長?”

徐永晉將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摸出根香菸甩給政治部主任鍾濤,自己叼上一根,鍾主任取出火柴,幫徐永晉點燃,又給自己點上。徐永晉衝鍾主任點了點頭,用力吸了口,吐出一團煙霧,盯着那團正在翻騰消散的青煙說道:“給我個降落傘吧。”

“不是每人都配備一具傘具?”

“不,我的意思是,我和戰士們一起傘降到登陸場。”

“這可不行,”鍾主任一口否定:“演習計劃中並沒有團長傘降科目,現在部隊即將起飛,臨時更改怎麼行?”

鍾濤勸道:“我說團長,跳傘是極其危險的,一個沒留神就會發生事故。您是一團之長,又不是作戰,怎麼能把自己投入那麼危險境地中?馬上就要投入戰鬥了,萬一發生什麼意外,這個團由誰帶?況且您作爲一團之長,要和戰士們一起傘降到登陸場,其他指揮員怎麼辦?他們只能跟您學習。”鍾濤搖搖頭:“我不認爲團長有跳傘的必要,爲了全團指揮員穩定,您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作爲政治部主任,鍾濤有權力在團長頭腦發熱時,讓團長冷靜下來,對團長把自己置身於險境的行爲,只要不影響部隊具體作戰行動,政治部主任也有權力進行干預。

“作爲團長,應該給戰士們起表率作用,危險算什麼,全團八百將士不都毫無懼色面對挑戰,一個團長,總不能因爲有那麼點危險,躲在安全角落裡當縮頭烏龜吧?我看就這麼定下來好了,用不着再勸我。”

“不行!”鍾濤斷然拒絕:“這只是演習,又不是戰鬥。如果上戰場,團長不肯跳傘,踢我也要把您踢下去,但現在無謂的危險卻不用去冒了,這不是英雄行爲,只是莽撞。如果團長還是固執己見,我只能把我們倆分歧彙報給上級,在上級沒有做出決斷之前,部隊不能出發。”

徐永晉眯縫着眼看着鍾濤,鍾濤毫不退讓瞪着他。堅持了片刻,看氣勢上壓倒不了鍾濤,徐永晉越想越是氣憤,他這個團長居然在是否跳傘上面都做不了主,團長的威信何在?鍾濤越是固執,徐永晉原本只是說說看,並不是那麼堅定的念頭,現在反而更加堅定了。

徐永晉緊緊盯着鍾濤,一字一頓說道:“鍾主任,請注意誰纔是101傘兵團團長,你的職責是鼓舞戰士們士氣,杜絕部隊不良習氣,而我要指揮這個團作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更好承擔起指揮責任,如果你強要干涉我行使指揮權利,那麼很遺憾,我和你只能有一個人離開這裡。這次演習已經在總部備了案,你要擅自決定停止,我當然不能反對,不過後果如何,我想你該知道。”

鍾濤臉越來越紅,接着轉爲蒼白,手指不斷抖動,過了半晌,鍾濤頹然坐了下去,無力地說道:“既然團長這麼說,那就隨你便吧,不過事後我要把團長擅自將自己投身與險境行爲,彙報給上級政治部。”

徐永晉臉上馬上掛了笑臉:“那是應該的,上級要是批評就由他們批評好了,一切由我承擔。我們倆人分歧,都是爲了工作,就個人上面,我對鍾主任那是沒有任何不滿。”

鍾濤對團長的“關心”,徐永晉心裡明白,卻並不在意。戰爭爆發中,徐永晉不過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小兵,戰場拼殺了幾年,同樣的功績,別人早就當了少尉、中尉,他卻在軍士長與軍士之間來回晃悠,真可以說有些鬱郁不得志,如不是很意外地與國父見了面,改變了他的一生,現在的徐永晉說不定還在三十八團當他的軍士長,運氣好的話,也能進十師軍官培訓隊,出來當個少尉,這輩子頂天也就是個上尉了。

沒有和國父見面,哪怕還是到了101傘兵團,按照軍隊慣例,他最多也就是一名軍士長,現在正被連長或者副連長毫無道理訓得狗血噴頭——如柯中尉剛纔對行動遲緩的傘兵。怎麼可能坐在團部,喝着咖啡,與傘兵團政治部主任鬥鬥嘴?命運之離奇,無過於此。

既然已經決定自己和戰士們一起跳傘,徐永晉不想再在這事情上過多糾纏,轉移話題問鍾濤:“對了,我們團裡有個姓柯的中尉……叫什麼來着?應該是副連長吧。”

“你是說柯飛?”

“對!就是柯飛。”徐永晉想起唐龍剛纔叫那個看起來白淨,像個知識分子,可嘴裡面卻不是那麼幹淨的中尉名字了:“這個柯飛鍾主任你瞭解嗎?”

“團長問他幹什麼?”

“隨便問問,要是不知道就不用說了。”

“不,我當然知道。”鍾濤也不想再在讓他“丟人現眼的”團長傘降問題上多說什麼,既然團長詢問柯飛,他當然很願意好好講講。“這個柯飛是湖北武漢人,武昌大學法律系畢業,畢業後在廣州一間律師事務所工作,從未上過軍校。戰爭爆發後,柯飛自願從軍,被分配到遠征軍政治部法律處擔任軍隊律師,高將軍你知道嗎?”

徐永晉點了點頭:“解放戰爭英雄,遠征軍前司令員高上將?”

“對,就是高上將,有些人揪住上將小辮子不放——那些小辮子根本是莫須有的東西——非要讓上將不名譽退出軍隊,當時就是柯飛在軍事法*幫上將打贏了官司。”

“居然有這種事情?”徐永晉有些不能置信苦笑着搖了搖頭。

參加過美索不達米亞戰爭的戰士們對高上將印象並不是太好,大家都說高上將指揮作戰太死板,除了“給我上!”、“把敵人都給我消滅掉!”、“只有孬種才躲在戰壕裡”、“中國軍隊就該進攻進攻再進攻,一直到把敵人完全地、徹底地、乾淨地消滅掉”以外,上將好象不知道還有謀略一說。至少在美索不達米亞指揮上,高上將與戰士們記憶中解放戰爭時期的著名戰將是完全不一樣的,部隊付出了那麼大代價,最後卻只能平行推進,擊潰敵人不少,全殲敵人的戰例屈指可數。對於這樣的司令員,除非大家都是機器人,不然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當前線謠傳高上將因爲女婿經濟問題,被隔離審查,戰士們一個個都想看看這個“英雄”的笑話,沒想到沒過多少時候,傳言中已經回國被雙規的上將,又神氣活現出現在大家面前,可想而知,當時戰士們的心情如何了。

徐永晉以前還以爲那些不過是敵人散佈的謠言,現在聽鍾濤一說,他才知道謠言並非空穴來風,高將軍當時真的很狼狽,不然就無法理解柯飛在軍事法庭替他辯護了。那些律師嘴皮子功夫都是一等一的,看來這個柯飛也是如此。

徐永晉心裡產生一個疑問:“既然他在遠征軍政治部法律處當律師,我在總部時候怎麼沒見過他?連聽也沒聽人提起過這個人。”

鍾濤聳了聳肩,擡起手腕看了下手錶。

“沒關係,還有十五分鐘時間。我們不登機,他們也走不了。”

“時間差不多了,讓大家等我們總歸不好。”

徐永晉點頭妥協:“那好吧,邊走邊說如何?帶上頭盔……對了,還有那邊救生衣,聽說這些運輸機安全性能實在不怎樣,陸地還好,掉進海里,沒有救生衣,大家可要餵魚了。”

鍾濤一邊套着救生衣,一邊苦笑道:“團長,您能不能說的吉利些?要是這些話對戰士們說,很傷士氣的。”

徐永晉取過救生衣,檢查着救生衣上各個口袋——口袋裡有指南針、發光棒、乾糧、染色劑,萬一落在海里,這些都可以派上用場——裡物品是否齊全,嘴裡不以爲然說道:“鬼並不因爲你害怕,不敢說出來就退避三舍,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你再指天劃地,那也不會來。自從上了前線,我就不信什麼老天,罵老天不知罵了多少次,也沒看到天什麼時候塌下來了。”

“這個世界信鬼神的還是佔了絕大多數。”

徐永晉擡頭看了眼鍾濤:“你信鬼神嗎?”

“我自然不信,但我不會干涉別人宗教信仰。”

“我也不信,我可是無神論者……走吧,邊走邊跟我說說那個柯飛中尉。對了,香菸帶上。”

“團長在總部沒聽過中尉名字很正常,他很早就被遣返回國了。”

“爲什麼?”

“柯飛人很聰明,不過他太固執,太信仰他的法律了。法律不是萬能的,這個世界需要變通的地方實在太多,也不知道這個柯飛怎麼在地方上混的——我很懷疑他參軍動機,有可能是地方上混不下去了,纔想着到軍隊來,軍隊比地方上畢竟單純多了。”

“信仰法律不是壞事。作爲律師不懂得變通倒是很奇怪的事情。”

“誰說不是!居然有這樣人。”鍾濤邊走邊搖了搖頭:“幫高上將解決了麻煩,可他得罪了某些不該得罪的人,高上將一回國,他也離開遠征軍,送回了國內,如果不是高將軍幫他說了句話,我看他在部隊裡也是混不下去了。”

“原來如此,進傘兵團前,他是什麼軍銜?”

“上尉,上尉軍事律師,任何軍官進入傘兵團,至少要降一級使用。這個是規矩。”

徐永晉臉覺得有些發燒,“任何軍官進入傘兵團至少要降一級使用”!這話說的太絕對了點,徐永晉在進入傘兵團之前就是中校,到了傘兵團他的軍銜可沒有降,真要降了,現在他就不是中校團長,而是少校營長了。不過傘兵團團長佩中校銜,這也顯得太小了點,按照規模和待遇,這個團至少應該由上校甚至少將來擔當團長,徐永晉也不知當時傅副司令員是怎麼做的,竟然讓自己這個中校當了傘兵團團長。

說話的工夫,倆人來到一架編號101號運輸機前站住了。已經有幾名團部軍官站在外形有些醜陋的運輸機前,正在等着徐永晉的到來。徐永晉伸出手,和鍾濤緊緊握了握:“我就坐這架飛機,大家就此告別吧,等到了奧爾比亞飛機加油時候再說。”

“好,我坐102號運輸機,奧爾比亞再見。”

在團部軍官幫助下,徐永晉爬上機翼,從一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艙門鑽進客艙。狹小的客艙裡,現在擠了十一人,加上他徐永晉,這架運輸機已經滿載了。將艙門關上,裡面立刻黑暗下來,徐永晉找個空點的地方坐下,旁邊人急忙朝兩旁退讓,給徐永晉騰出留下足夠放下他屁股的位置。

這種於1918年6月投入現役的大鵬一型運輸機由CD航空集團出品的十五座四發雙翼重型運輸機,三個座位是運輸機乘員的,還有十二個座位留給搭載乘客用。大鵬一型運輸機機長二十米,機高六米,翼展三十七米,看起來就像一隻信天翁,由於信天翁是德國戰鬥機的型號,中國當然不能使用這個名字,於是取了個很有中國特色的大鵬。

徐永晉打量一下客艙裡空間,他已經幾次進入運輸機內看看了,不過當時不過是在地面上,今天算是頭一次乘坐這種飛機上天,一切都透着和以前不一樣的新鮮感。按照介紹,這種原型是轟炸機的大鵬一型運輸機最大起飛重量達到十二噸,配備四臺柳州航空動力集團的“刑天”三型十二缸V型液冷引擎,額定功率450馬力,如此強勁的動力,讓飛機最高速度達到每小時一百八十公里,當然,裝了這麼多人後,飛機就算飛到散架,也不可能開那麼快了。升限一萬四千英尺,但又沒配備新研製出來的增壓設備,真要飛那麼高,不少人非產生高空反應不可,能不死的只能說運氣太好。大鵬一型運輸機最大航程爲六百公里,續航時間六小時。最大載運量三噸,可攜帶一噸裝備和十二名傘兵進行空降任務。

大鵬一型運輸機航程大,升限高,操縱方便。可它的缺點也很明顯:飛機笨重,抗打擊能力差,機動性差。沒有自衛火力,在天上要是遭遇敵人戰鬥機攔截,那麼大的目標,那麼慢的速度,連跑都不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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