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風馳電掣的行駛在無人的道路上,秦昭密切注意着後方,直到確認並沒有追兵時,神情才稍稍放鬆,然後斜睨了沉默的我一眼,神色複雜。我環抱着雙臂,歪了頭,彷彿疲憊不堪的合上雙目,並不去接那試探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拐入一條幽靜的小路,兩旁皆是高大的樹木,枝椏交織在一起,難解難分,若是白日,定會將陽光擋去大半,渲染出一片空山鳥鳴。
藉着從枝葉中擠下來的點點月光,我向外望去,不禁疑惑:這裡……似曾相識,好像自己什麼時候來過。
等到路旁閃出一幢歐式風格的古樸莊園時,我才驀地想起,這不是霍家英的莊園麼!他們,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車子在門前停下,秦昭搖下車窗,對着隱藏在門邊的控制器,不知按下了什麼,大門緩緩打開,車子長驅直入,在車庫裡停下,顯然是熟捻已極。
秦昭拉着我,打開廳門,扭亮頂部的水晶吊燈,肆意流淌的燈光將大廳完全展現在眼前,對面牆壁上那幅畫像中的貴婦人,正靜靜的望着我們,脣角含笑,好像對這一羣不速之客的徑自闖入,並不感到生氣。
我怔怔望着那位美麗而優雅的婦人,然後將凝滯的目光緩緩投向旁邊的旋轉樓梯,陡然恍惚,彷彿看到了就在不久前,貝兒在那裡痛苦掙扎,拼命忍受毒癮折磨的慘象。
秦昭看出我目中的閃爍,輕笑出聲:“沒想到你還來過這裡,看來魅力不小嘛,輕易就迷住了霍家的少爺。”
他走至我面前,看定我,語帶諷刺:“不知這裡有沒有勾起一點點美好的回憶呢?”
我擡了眼,聲音低沉:“什麼意思?”
“你不會不知道,這裡是霍家英金屋藏嬌的地方吧。”他環顧四周,打量着,似乎在搜尋着點點蛛絲馬跡,“每次他看上了什麼女人,就把她們帶過來,盡情玩樂,而不被外人打攪。這裡從來就不缺女主人,只不過每過幾天,就會換一位,因爲霍家英每次只帶一個女人,如果另結新歡,就把上一個趕走。”
他抱了雙臂,冷冷的望着我:“不知你是第幾位女主人呢?”
我移開了視線,復又投向旋轉的樓梯,語氣恍惚:“我只是一個客人,從來就沒有成爲過主人。”
眼前浮現出貝兒年輕而美好的面龐,我忽然有了某種欣喜。如果秦昭說的是真的,如果霍家英總是把新晉俘獲的女人安置在這裡的話,那麼貝兒一定是她們當中,最與衆不同的一個,因爲她在這裡住了很久,而且最重要的是,霍家英再也沒有令其他女人成爲這裡的女主人。
也許,在他內心深處,貝兒真的是個不尋常的存在吧,只是他自己還未意識到……
想到這裡,我不由浮出一絲淺淺的微笑,儘管其中混合了隱隱的苦澀。貝兒,你果然比我要幸運。
秦昭拉住我的手,大步走上樓梯,輕車熟路的打開二樓的一個房門,在後面猛推我一把,我站立不穩,向前踉蹌了幾步,回過身,望着這個顯出怒容的男子,隱隱知道了要發生的事。
他盯緊我,一字一字的說:“我再問你一次,今晚你和那姓宋的小子見面,到底說了什麼!”
我依然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說。”
他盯了我一陣,放緩了語氣說:“阿環,你不需要顧忌什麼,是我沒照顧好你,被那個卑鄙的傢伙擄走,你只要說實話,我不會怪你的。”
我選擇了沉默。
他的眼神陡然凌厲,高高揚起了手掌,狠狠落下,結結實實打在我的面頰上。我眼前一黑,幾乎昏厥,但覺面頰火辣辣的疼,用手指摸了摸,已然腫起。
他見我依然不鬆口,再次舉起了巴掌,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他猛地回頭,厲聲問:“誰!”
立在門邊的阿言被這一聲低吼嚇得一顫,定了定神才說:“昭哥,兄弟們有話想問你。”
秦昭平復了下怒氣,“說。”
“兄弟們都覺得,今晚被條子襲擊不是件偶然的事,怎麼可能事前沒有聽到一點風聲,”阿言望了望我,目光閃爍不定,吞嚥了口水說,“而且大嫂……還被我們的死對頭帶走,這其中會不會……”他偷眼看了看秦昭,沒敢繼續說下去。
秦昭冷笑一聲:“你想說什麼?想說是阿環透露了我們的行蹤?”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阿言急忙分辯道,“我猜會不會是大嫂被偷偷放了追蹤器之類的東西,她畢竟沒有接觸過,也許沒有注意到。”
秦昭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自會向兄弟們有個交代。”
阿言卻沒有動:“昭哥,您剛纔是不是在問大嫂跟姓宋的小子見面,說了些什麼?能不能讓我也聽聽,兄弟們也都想知道。”
聞言,秦昭的目光寸寸冷凝,如霜一般冷,如冰一般寒,脣邊浮出一個危險的笑意,聲音卻有着少見的溫和:“阿言,你從什麼時候開始,不信任我了呢?”
阿言敏銳的嗅出危險的信號,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忙說:“昭哥,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絕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給我滾開。”
待他戰戰兢兢準備離開時,秦昭突然叫住他,走過去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他點點頭,轉身離開,順手關上了房門。
我固執的望着秦昭,等着下一輪的逼問,可是他卻好像失去了興趣一般,半躺在牀上,斜斜倚靠着雕花牀頭,雙手交織在一起,放在身上,目光在天花板上游離。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房內一片寂靜。我覺得很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望了一眼秦昭,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