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在此時中斷,我擡起一雙失神的眼,望向鍾燁祺,只覺他的身影模模糊糊,令人看不真切,眼前倏忽閃過一個幻象,有着沖天的火光,和在車內兀自掙扎的車手……
搖頭趕走那虛幻的一幕,我懇切的對鍾燁祺說:“你走吧,你是贏不了他的,現在走還來得及。”
鍾燁祺看定我,忽而笑了:“阿昕,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一定。”
你沒有親眼看過,是不會了解他的世界的。
所以,還是走吧……
我忽然笑得莞爾:“我爲什麼要跟你走?我在這裡過得很好,很快樂,不想離開。”
我伸出雙臂,擁住面前的秦昭,然後點起腳尖,深深的吻住他的脣。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怔,不過很快就環上了我的腰,盡情的迴應我。
我睜着雙眼,越過秦昭的面頰看向對面的鐘燁祺,那雙眼睛中的詫異以及其他的複雜神情深深刺痛了我。
我已經沒有未來了,所以,你不必爲我付出什麼,離開吧……
良久,我和秦昭交織的身體才鬆開,而鍾燁祺一直靜靜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幕,然後望向我的眼睛說:“阿昕,兩年前我錯過了你,今天,不會再放你走。”
心口莫明的一疼,下意識的捂着自己的心口,我驚異的望着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未等我的疑問出口,秦昭就拉開了車門,不耐煩的打斷說:“今天叫你過來,是爲了敘舊麼?”
鍾燁祺復又望了我一眼,不再多言,坐進那輛帕加尼,發動了引擎。兩輛車在裁判的指引下,徐徐前行到起點線上,有人示意我站在兩車的前方,手拿一方絲帕,待那絲帕落在地上時,比賽就正式開始。
鍾燁祺坐在車內,一直看着我,那雙如孩童般清澈明淨的眼眸,此時瀰漫着無邊的黑色,無喜無悲,平靜得好似沒有風浪的海面,可是卻令我感到了不安。那雙眼睛,太過平靜了,不僅沒有一絲大戰在即的緊張,就連內心細微的顯現都消散了痕跡。
好像了無牽掛後的,平寂……
這種想法令我一寒,回頭望向秦昭,他的臉藏在擋風玻璃的後面,陰晦不明,可我依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他對鍾燁祺始終注視着我的目光,感到了氣惱。
我握緊了絲帕,自兩車的中間緩緩走過,好像要將這短短的路程無限的拉長,就要走至車前時,我清楚的聽見秦昭輕聲說:“阿環,我要讓你看一出好戲。”
驀然回頭,我看到他的脣向上彎起一個鋒利的弧度,眼睛雖然含着笑,卻是一種歡呼雀躍的光芒,好像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萬分的期待。
我太熟悉這個表情了,每當他體內的氣血翻滾時,他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這種嗜血的神情。
耳邊再次迴響他前日的話語:“我要讓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離你而去,你誰也救不了,什麼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重新成爲孤身一人,除了我的身邊,你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容身。”……
這彷彿詛咒的話語令我眼前一黑,我好像又看到了那燒透了一方的天空的火焰,以及在那烈火中拼命掙扎的車手……
我狠命的搖頭,中斷了這混亂的思緒,將手帕將交與旁邊一人,然後拉車門坐在了秦昭的身旁。秦昭一愣,未等他發問,我就搶先說:“我想親眼目睹這場比賽。”
“也好。”秦昭俯身繫好我的安全帶,眼中是俾倪天地的狂傲,“我就讓你看個清楚。”
一旁的鐘燁祺看到這裡,突然神情慌亂,搖下車窗對我喊道:“阿昕,快下來,這不是鬧着玩的!”
我並不理睬,搖上了車窗,把他焦急的表情和喊聲一起阻隔在外面。
就在這時,裁判高高揚起了手帕,然後奮力扔起,手帕飄飄揚揚的落下,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車子就向前衝去,如同禁錮了許久的猛獸。秦昭快了一步,鍾燁祺正值分神,而慢了一拍,不過也是緊隨其後。
剛剛順利通過第一個彎道,我的手機響起,上面沒有名字,只跳動着一串號碼,儘管如此,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那些熟悉的字母組合是屬於何人。
這串號碼的主人,正開着一輛銀灰色的跑車,緊緊貼在旁邊,不肯放棄,只爲換取我的自由。
自從秦昭找到我,就更換了我的手機號碼,除了他和幾個親信,再無其他人知道,鍾燁祺又是如何得知?
我瞥了一眼秦昭,他正全神貫注盯着前方路面。我遲疑了一下,可是手機還是堅持不懈的響着,我將手機放在耳邊,按了接聽鍵。
鍾燁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令我不禁產生錯覺,以爲他就近在咫尺。他長長的嘆息:“阿昕,其實你不應該坐上他的車,只要站在遠處,靜靜的看着就可以了。”
“你這樣做,真的不值得……我不想再拖累你了。”我的眼眶微微的發熱,略帶哽咽的說,“你可知道,當初我爲什麼要接近你?”
不等他回答,我自顧說着,好像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了傾吐的勇氣,“我只是想逃,想找一個可以保護我的人,一個可以在他的力量之下保護我的人!你明白嗎?我只是看中了你的家世,你家族的勢力,我曾經以爲就算他找到我,你也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我!就算我沒有遇到你,我還是會找到另一個庇護所,你明白嗎!”
眼淚奪眶而下,但心中卻輕鬆了許多,將心中的鬱結盡數吐出,好似卸下了一個沉重的負擔。我擦去面頰上的淚痕,輕聲說:“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來保護我。你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重要而特別的人,所以……退出吧。”
握着手機的手輕微的顫動着,我說:“我自私的利用了你,把你捲進來,對不起……”
那一刻,我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和聽筒中傳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