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牆角,把頭深深埋入兩膝間,像鴕鳥一樣自欺欺人,好像不去看,不去想,事情就從未發生過。
有人在面前蹲下,一語不發。我聽得到那靜靜的呼吸,擡起眼,疲倦不堪的問:“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宋先生見面到底說了些什麼嗎?”
我突然變得神經質,情緒激動,近乎聲嘶力竭的吼道:“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我會全部告訴你,所以,不要再折磨我身邊的人了……
秦昭捉住我激烈舞動的雙手,平靜的說:“算了,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爲什麼不想?你殺了我最好的朋友,不就是想讓我和盤托出嗎?”我忽然露出一個近乎惡毒的笑容,“是我啊,是我告訴他們……”
秦昭猛然加重了雙手的力道,使我的手腕劇烈的一疼,然後一字一字的說:“我說,我不想知道了。”
我停止了所有的掙扎,變得呆呆滯滯,良久,兩行清淚才緩緩流下,“那你爲什麼,爲什麼還要……”
“爲什麼呢?”他偏了頭,蹙眉很認真的想了一陣,忽而露出孩子般頑皮的笑,聳了聳肩說,“原因已經忘記了,大約是心血來潮吧。”
我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滴落,惡魔,惡魔……
他拿過一隻杯子,裡面裝着甜香的牛奶,對我說:“折騰了一個晚上,你也餓了吧,把它喝了吧。”
我別過頭,沉默的對抗着。
秦昭的語氣依然平靜,可已然流露出隱隱威脅的味道:“阿環,如果你不喝,可能會有些麻煩呢。”
現在我真的猜不到,這個總是優雅微笑的男子究竟會做出什麼事,猶豫了一下,我從他手中接過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他滿意的看着我:“這樣就對了,然後再睡個好覺。”
我低語道:“我睡不着……”
這幾個字剛剛出口,我就覺不太對勁,舌頭彷彿被打了麻藥一般僵硬了,任是我如何的努力也吐不出半個字音,然後頭腦就昏昏沉沉的,指揮着眼皮閉合。
在被強大的睡意席捲之前,我感到自己被抱到牀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被,朦朧中,看見的是秦昭模糊的輪廓。
他似乎笑着說:“今晚,會有一個宴會,你是宴會的公主,不好好的休息,又怎能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不知睡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轉醒,睜開眼睛,房間如睡前一般的昏暗。
爲什麼無論是夢裡或是醒來,總是一色的暗淡呢……
閉着眼睛讓自己清醒一下,又看了看牀邊的時鐘,才發現自己已經睡足了一日,現在已是傍晚。
一眼就看到了牀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以前從未見過,衣料舒服而柔軟,尚自散發着原始的味道。想到秦昭的陰晴不定,我的眉頭不由禁皺,不想碰他買的衣服,卻怎麼也找不到原先的一身,無奈之下,只得穿上。
對着鏡子梳理着長髮,覺得鏡中的女子是那麼的蒼白而憔悴,眼睛大大的沒有神采,彷彿是乾涸已久的枯井,死一般的仰望着無雨的天空。隨意搖了搖頭,長長的髮絲隨之晃動,有一種以前從未感受過的重量,我拿起一隻髮簪,將頭髮綰好,才覺了些許的輕鬆。
打開房門,大廳輝煌的燈火撲面而來,令我的眼睛一痛,我舉了手遮在眼前,半晌才適應。聽到下面有人在交談,不時發出陣陣笑聲,似乎氣氛無比的融洽。
我自欄杆上展身,向下望去,下面的秦昭恰在同時望向樓上,一眼便看到了我,揚手道:“阿環,你醒了?快下來見見老朋友。”
我的視線投向他的對面,看到了那裡坐着的兩個人,驚得擡手捂住了口。
那竟然是霍家英和貝兒!
他們一起擡頭向上看,皆是齊齊一驚,我清楚的看到貝兒幾乎就要驚叫出聲,卻被霍家英緊緊抓住了手,將她的聲音扼在喉間,她就用另一隻手抓緊了衣領,彷彿不堪寒冷一般,而霍家英則緊抿着脣,使得面部的線條僵硬不少,少頃就露出了笑容,對待老朋友一般衝我點點頭,然後隨意的轉向秦昭:“沒想到寧小姐也是你的貴賓,世界真是太小了。”
“她不是我的客人,”秦昭微笑,擡手示意我坐在他的旁邊,“她是我的女人。”
此言一出,貝兒就望了我一眼,一雙大大的眼睛承載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就垂下眼簾,盯着自己腳前的一方地面,好像對眼前發生了什麼絲毫不關心。可是從她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我輕易就看出了她內心的波瀾,畢竟還是一個年輕而未經世事的女孩子,還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內心。
霍家英亦是神情閃爍,驚愕從眼中一閃而過,繼而就是一副瞭然於心的神色,好像長久以來的疑惑今日終得解開,可又迅速被淡淡的驚惶所取代,他猶豫了一下,終是帶着賠禮的笑容說:“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寧小姐和你還有着這層關係,以前多有得罪,可千萬不要責怪我啊。”
秦昭不說話,視線從眼角流泄開來,斜斜的望着他。
他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衝着我開玩笑的說:“怪不得那時我追求你,你總是給我吃閉門羹,原來是早已覓得佳偶,我跟昭哥可是沒得比啊。”
他微微責怪的說:“寧小姐,你可是不厚道啊,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已心有所屬,害得我連連出醜。”
尷尬的氣氛被他的自嘲沖淡了不少,我偷眼瞄瞄秦昭平靜如常的表情,不知那談笑風生的面容之下隱藏了多少激烈的情緒,一想到他今日殺了Coco之後,說的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就覺脊背發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和道:“我已經明白的告訴你了啊,只是你本性難移,撞了南牆也不肯死心。”
霍家英見我善解人意的應答,不安的神色才慢慢消除。這時始終低着頭的貝兒擡眼,略帶感激的看了看我,復又垂頭,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壓在她的頭上,令她不堪重負一般。
秦昭這才悠悠的開口:“想不到事情會這麼巧,每次我看上的女人,你都要搶搶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