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向前疾馳,車內一片安靜。宋先生乾咳了兩聲,有意無意的將手搭在我的腿上,在他的手剛剛接觸到我的皮膚時,我緊緊扣住了他的腕部,然後緩慢卻強硬的將其放回,然後裹緊了外衣,依舊不說話。
他討了無趣,乾咳了兩聲,說:“我不過是想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帶武器。”
我冷冷的說:“我想你方纔就應該看得很清楚了,如果我有槍,早就掏出來對準你的腦袋了。”
他也不生氣:“武器並不僅僅有槍一種。”
“莫非你還懷疑,我在舌下壓了刀片?”我冷笑道,“放心,那種變態的事我不會做。”
他的笑容中有了淫穢的味道,欺身而來,壓低了聲音說:“究竟有沒有,那得試過才知道。”
我的身子僵直了,卻並不迴避,就那樣近距離的直視着他:“你費盡力氣把我弄來,不會只是想做些苟且之事吧。”
他撤回了身子,無奈的說:“寧小姐,每次你都讓我佔不到便宜,真是對昭哥忠心不二啊。”
我默了一陣,腦海中迅速閃現出過往種種,明白了什麼,冷然點頭道:“你早就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是不是?”
宋先生點燃了一支雪茄煙,吐了口青色的菸圈,才說:“沒錯,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女人,所以才一直沒對你怎麼樣,儘管有次就快要忍不住了,可是幸好被你逃掉了。雖然很想看看霸佔了他的女人後,他會是一副什麼表情,可是……”
頓了頓,他極緩的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算了,還是不冒那個險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敢?”
“對,我是不敢,”他痛快的承認,“以身犯險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我的目光中出現絲絲鄙夷。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是秦昭那樣恣意妄爲的人,面對想要的女人,竟然想出下**的卑劣手段,還有方纔的圍捉,自始至終他都遠遠的站着,確保自己不會有任何危險。
我語帶嘲諷:“宋先生這麼小心,現在是不是應該蒙上我的眼睛?”
他聽出我的諷刺,露出少有的正經神色,說:“寧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膽小鬼?”
我不語,但眼神中已經流露出肯定。
“我只是習慣於行事謹慎,不然早就像秦昭那樣,被條子關進了監獄那麼慘。”他狠狠吸了幾口雪茄,吐出濃濃的青色煙霧,像是不解氣的說:“你能不能勸勸秦昭,以後做事不要那麼高調,他以爲自己是明星啊。”
我還是不語,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輕易就看穿了這個男人眼中的妒忌。
秦昭的確是目中無人,隨心所欲,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這一點的。
自覺有些失態,宋先生不再說話,只是又快又狠的抽着煙。就在這時,車子穩穩的停下了,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一人回頭說:“宋哥,到了。”
我率先下了車,擡頭髮現車子停在一個巨大的倉庫前,有幾人將倉庫的捲簾門打開,扭亮了裡面的燈。宋先生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寧小姐,請進。”
我走進去,細高的鞋跟踩踏在地上,發出一串足音,在這空曠而巨大的空間中衝蕩迴響,愈發的清晰。我掃視了一下,轉過身說:“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他舒舒服服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來勸你棄暗投明。”
我怔了怔,覺得從他這個全身黑得徹頭徹尾的人口中說出這種話,很是好笑,“你不會是在遊說我,來投奔你吧?”
“爲什麼不呢?”他挺直了上身說,“我已經和警方聯手,合力擒獲秦昭。”
他邪惡的笑着:“兩年前,我送他進了一次監獄,今天,我還要把他送進去,可是這次,他就出不來了。”
又是這種笑,彷彿浸透了毒汁,散發出黑色的霧氣,讓人不寒而慄。我移開了視線,說:“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他盯了我一會兒,突然發出一陣大笑,笑畢了才指着我說:“寧小姐,你,你該不會是對秦昭餘情未了吧。”
“不是的!”有誰的聲音猛然間響起,大得有些嚇人,像是在極力否定着什麼,在這偌大的空間中,顯得格外響亮。
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是我的聲音,我那在大腦做出指示以前,就已脫口而出的聲音。
我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是的,我……我是恨他的……”沒錯,我是真的恨他,恨他害得我過上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恨他害得我痛失唯一的親人,恨他用盡了各種方法來支配我,折磨我……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雖然恨他,卻不想欺騙他,背叛他。
宋先生長嘆一口氣,就像是眼睜睜看着有人陷入迷途卻不知返,“真想不到,兩年前你拒絕了和警方合作,兩年後,你依舊做出這樣的選擇。你這麼做,值得嗎?”
我不語。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順了自己的心意。
他的語氣逐漸嚴厲:“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如何對你的?你拒絕做警方的污點證人,一心一意跟着他,他卻不相信你,懷疑你,甚至用槍指着你的頭,拿你做人質好讓自己脫身!”
我低了頭,太陽穴有些刺痛,很像是細小的針肆意的扭動着。
我記得,記得那一日的太陽,那般噴吐着自己的熱力,彷彿在炫耀自己的至高無上,肆無忌憚的蒸騰着世間的萬物,眼前的一切都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唯有抵在太陽穴處的槍口,和狠狠勒住脖頸的手臂,是冰冷的。
我艱難的吞嚥下口水,感到那幾乎勒斷脖頸的手臂令我無法呼吸,可還是用輕微的聲音說:“我……沒有背叛你……”
“阿環,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麼?”秦昭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平靜中混合了隱隱的顫動。
我竭力微微扭轉了頭,看着他說:“我,真的沒有。”
“我一直以爲,你絕不會騙我,可是……”他神色鎮靜,眉宇間是殘忍的味道,可是那雙眼睛,那雙嗜血的狹長眼眸,此刻卻閃動着某種陌生的光,某種我從未在這個男子眼中看到的光。
那是一種悲愴的眼神。
他說:“你爲什麼要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