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我生孩子,最高興的人卻是青女。初入清荷殿之時,也沒見他來我寢殿來得這般勤快。如今倒好,我這個當人孃親的做了甩手掌櫃,他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卻天天抱着梟兒不願撒手。
這人該不會有戀童癖吧!
胡來亂想,生出些無聊的意趣,遂捏個幻形術變作一隻玲瓏白鳥棲身門外大柏樹丫丫上,想捉弄捉弄午時必到的青女。奈何白鳥將將展翅飛出窗櫺,便撞上前來送帖的一雙小仙娥。
“哎喲!打哪兒來的仙雀四處亂竄!莫不是那女登徒子寢宮邊兒的雀兒都如她那般浮躁,差點閃了本仙的腰哩!要不是道祖吩咐,誰願意來這天寒地凍的鬼地方!”穿碧色衫子的仙娥小臉兒驚得通紅,氣沖沖將一張赤色的請帖狠狠拍到廊下石几上,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走到閒亭邊的蓮池,踢着池邊石子撒氣。
粉衫仙娥輕嘆一聲,默默將一樽藥瓶子壓在那請貼上,也移步去了蓮池邊。
我暗忖着,嘰喳兩聲靠近了些,這纔看到她們裙裾上繡着的花樣。
敢情這二位是太上老君兜率宮裡管事的仙官,也難怪這嚼舌根子的聲響如此有力道,怕是素日仙丹補得多了,沒處吼上兩嗓子,倒憋着一股子氣倒姑奶奶寢殿撒潑發泄。
粉衫仙娥四下裡瞧了瞧,確定無人在旁才用手拐了拐碧衫仙娥,小聲提醒道:“姐姐這話說得可不周全,一張嘴便罵了清荷殿上上下下。天尊陛下可說了,私下不得妄議仙僚的不是。得虧這殿中肅靜少人,不然姐姐與我可要受罰了。”
碧衫仙娥架着膀子吆喝:“我有說錯嗎!可不就是她星塵在人界不檢點,弄大着肚子還好意思腆臉回來,也就司雪脾性好容得下她和她那孩子,若是換了旁人,絕絕是要掃把一橫給她們孃兒倆攆出宮門的!”
這碧衫婆娘嘴巴可真損,真想用我這堅硬的紅喙叨她兩下!
“好了好了!不就是隻瞎撲棱的白文鳥嘛,還至於發這麼大脾氣?”粉衫仙娥柔聲勸慰,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星塵去了凡間走一遭,選男人的眼光倒是連升好幾級!從前她連財帛星君那樣兒的都下得去手,如今卻招惹回這麼一朵嬌豔的桃花,爲這九重天添了不少悅然的男色,也不負九道業火焚身之苦。”
碧衫仙娥嘴一癟,不服氣道:“沒出息!不就是個破爛凡人嘛!要說美男子,那不知在何處將養着的無極上仙和早死了的隅谷夜羽君可都是一等一的俊逸。再說了,我還沒算上那些個自學成才的散仙和一心爲道的小妖們哩!”
粉衫仙娥卻不以爲然,說道:“我看那凡人也不似池中之物,若是誠心修行必有大成。況且,還生着副俊模樣,如若也被那仙氣一併籠了,倒真比九重天上那些個歪瓜裂棗強上百倍。嗯……那凡人姓甚名誰來着……”
碧衫仙娥沒好氣兒地說:“葉璟。”
我哪裡能料到這倆仙娥竟會聊到他,更沒料到,葉璟這並無異處的名諱滾了一遭是非的舌頭之後,還能夠輕易讓此刻幻做小鳥的我如置強雷中心。
“對對對!就叫這個!聽仙童說,葉璟並非一般凡人,似乎是凡間的尊者,也難怪氣度不凡。”
粉衫仙娥一拍大腿連聲稱是,我晃了晃神,差點從枝椏落下。
碧衫仙娥這才斂了方纔怒氣沖天的嘴臉,掩嘴笑出聲戲謔道:“瞧不出一向只管差事不理閒事的姐姐竟被那凡人勾了魂,嘻嘻!姐姐若真喜歡那凡人,不如找道祖求上兩粒有助飛昇的仙丹偷偷遞下界,說不定那凡人一感動便以身相許!到時候,郎有情妾有意,又沒有仙凡之分,豈不羨煞旁人!”
粉衫仙娥嘆了口氣,一雙手搭在白玉圍欄上,說道:“若天宮真有那般樣貌的男仙僚,只怕月宮底下幾萬丈的紅繩都不夠仙娥們扯的。只可惜葉璟傷重未愈又急急下界,大概是要折些陽壽的,即便我有膽去偷道祖的仙丹,他這輩子飛昇亦是難事。”
我靠着樹幹悵然不已,遊歷大江南北的我這才知曉,原來鳥也是會淚眼朦朧的。
綠衫仙娥見姐妹垂頭喪氣也不再調笑,說道:“別再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了,我聽道祖內殿伺候的仙童說了,葉璟受傷送入兜率宮診治的時候都快嚥氣了,魂魄飄忽得很,隱約能瞧見他腰上埋下的紅線。大抵他的緣分一早就同其他姑娘家種下,倘若不是星塵那浪蹄子參和一腳,指不定早就遇上良人成婚過日子了。說來也是奇了,紅線竟然纏在腰上,也不知纏線時怎麼想的,這是要一直和同一人糾纏不休的意思嗎?哼,倒也情深意重!”
粉衫仙娥聽罷更是難掩神傷,就好似葉璟真與她有何牽連似的!這自作多情、強行失戀的性格,令我由衷讚歎佩服不已。
當然,我也沒什麼興致深究兩位長舌仙娥的嘰歪,更沒什麼興致伏擊每日午時必來寢殿哄梟兒午睡的青女。
待仙娥們走後,我扇了翅膀還了身,拿起藥樽晃了幾晃,順便瞄上一眼請帖。
原來,太上老君大壽,不但請了不被衆仙待見的我,還送了瓶千年難遇的產後大補神藥——春風十里不如做個好月子,液。
我淚光閃爍着、內心激昂着,胸中拍起澎湃的海浪,對太上老君的感激與崇拜如銀河直泄而下奔騰入人間。
就衝着這隻兩個拇指寬的藥樽,即便遭人排擠受盡冷眼,這壽宴我也是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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