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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客棧門口,我的脖頸卻一陣穿刺的痛。
回頭一看,趴在肩上的小孩臉蛋淚痕未乾卻已然殺紅了眼,咬破我的皮肉吸食我的陽氣。
“葉璟,快把這小鬼打開!”我嚷道。
葉璟點頭,揚在半空的手卻生生不願落到這小鬼身上:“她還是個小孩子。”
我簡直對葉璟啞口無言!吸人陽氣的鬼哪裡還分大人和小孩?就算她只是只小蚊子,本仙女也定不會容忍!遂將手一扳,把這小鬼從身上扯下,扔到葉璟懷裡。
既然他那麼有愛,就讓他用自己的陽氣給這小鬼“愛的供養”吧!
果然,葉璟悶哼一聲,被螞蝗般的小鬼咬破了下巴。
我瞪了葉璟一眼,往客棧裡探望。門庭被燈籠映得嫣紅,堂屋卻一片漆黑。
“有人嗎?”我敲門問道。
許久,黑暗深處傳來一聲回答:“打尖兒往外,住店往裡。”
葉璟將小鬼封在禁制中,應道:“住店。”
又是良久。
堂屋的燈被一雙手挑亮:“你們進來吧。”
應我們的人正是早些時候碰見的那老翁,他一手端着白燭一手護着燭火,慢慢向我們走來。
燭光將他那死人妝的面容照得愈發慘淡淒厲,我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別怕。”葉璟傳音給我。
我沒好氣地瞅了他一眼,往老翁處挪了一挪。
“隨我來吧。”老翁似乎認不出我們了,面色沉靜給我們引路。
葉璟道:“敢問前輩,這庸人城的天爲何黑的這樣早。”
老翁答道:“庸冥詭道既非陽間,亦非陰間,無日月之暉,何談天黑天亮。”
我有些好奇,掏出那紙紮的金元寶又問道:“老翁不記得我們了嗎?”
老翁道:“早前便提示過你二位,此地便是庸冥詭道。無奈女仙娘欺瞞老頭子,以腹中骨肉博取同情,惹老頭子憶起當年苦痛之事。我庸冥府一向善惡分明,有仇必報。所以,方纔發了狂的百姓和小娃兒,算是庸冥府對你二位的略施小懲。”
葉璟沒說話,我卻聽的激靈四起,原是惹了這兒的地頭蛇!確實是我錯在先,如今也不好究責怪罪,只得老老實實亦步亦趨跟在老翁身後聽他發落。
老翁走得慢,看着他佝僂的背影,我不禁暗忖,這處爲庸冥詭道,城中百姓顯然不是活人,老翁卻說這裡不是陽間不是陰間。這就有些奇怪了,既已並非活人,爲何不去真正的幽冥投胎轉世,而是落到這樣一個三界不聞的小城,人不人鬼不鬼的的苟延殘喘?
只不過,我們此行目的絕非觀賞三界夾縫庸冥奇景,而是需要求得指冥人用他的青燈挑亮杳渺鏡,穿入聖桃救梟兒。所以,到嘴的好奇便也嚥下肚去。多說多錯,不說不錯,以免多生些枝節。
時間一分一秒過,腳步卻愈發地悠閒,這老頭好似沒完沒了的帶着我們打太極。時間並不充裕,我急躁起來。
“老人家,之前是我不好,可我們卻也不是閒得無聊才闖入此地。希望老人家能將指冥人的所在告知,我等感激不勝!待成事之後,定會焚燒金帛酬謝!”
迴廊迂曲,步履微緩,老翁停在院中閒亭不走了。
我緊張地看着老翁,生怕剛纔一席話惹惱了他。
老翁並未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反問我們:“你二人可知業障一說?”
葉璟抱拳:“略有耳聞。師父曾說,業障實則佛語裡妨礙修行正果的罪業,也就是人在世間犯下的罪孽。”
“公子說的不錯,可這些只是陽間的說法。”
葉璟道:“請老人家指點。”
老翁道:“衆人平等,一切善惡皆存平衡。所謂活在陽間犯下的罪孽,死後陰間來償還,便是這個道理。否則,鬼君又爲何設下地獄十八層來爲魂魄消除業障呢?”老翁頓了一頓,繼續道:“許多年前,老頭子也去過真正的幽冥鬼界,從孟婆口中知曉了一件事。”
我來了興致:“何事?”
老翁道:“便是關於奈河橋下冥河魂魚之事。奈何橋極窄,窄得只堪堪能過一人之身,可也不是人人都能過得了奈何橋的。若是魂魄過重業障太多的人踏上,橋便會坍塌,人會掉入冥河被魂魚分食。”
葉璟疑惑:“既有十八層地獄爲惡人消除業障,又何來魂魄過重業障太多無法轉世一說?”
老翁狡黠一笑:“鬼卒縱使千千萬,亦不懂識人,只得依照各人命薄子上所載善惡分配及施刑。可是,善惡常常混淆,有些爲善之人迫不得已做了惡,卻也同真正的惡者一起下油鍋入阿鼻,實在有失準則。況且,衆生慾念橫生,可不止陽間纔有賄賂一說。鬼界若是來了財大氣粗的惡人,也難保鬼卒鬼官量輕其刑。基於如此,庸冥詭道纔有了庸冥府、有了指冥之人。”
葉璟道:“老人家的意思是,庸冥府是個魂魄渡口?爲業障公允而存在的……地府?”
“公子十分聰穎。”老翁讚道。
“那指冥人在……”我急不可耐問道。
老翁一笑,手指的方向穿越閒亭,落在不遠處的大殿處:“你們所說的指冥人大概就是青燈引者庸冥君了,他在那屋子裡。二位穿過迴廊和客房便能見到他,老頭子就送到這裡了。”
青燈引者?是了,是了。
我們連連鞠躬作揖,接過老翁手裡的白燭繼續往前走去。
《虞峭傳》雲起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