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南湘回雲市的那天起,陳小鳳每天神經繃得緊緊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繃斷似的。
莫寶珍都怕了她的一驚一乍,搬回了隊屋裡。
“你這樣心神不寧的對身體不好,快把早飯吃了,我該出發了。”陸晴川把一碗蛤蟆跳水放到她面前,今天是區中學開學的日子,她得送林小梅去報到。
記得前世也是一個這麼雲淡風清的早晨,林小梅斜挎着一個軍綠色的書包,袋蓋上繡有紅色的五角星,以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字樣,她非常開心,一路上又蹦又跳。
跟着後頭的陸晴川揹着大包小包,被她的開心所感染着,彷彿讓林大軍及他的家人過得好,是她一生的使命。
真傻!憶起如夢的往事,陸晴川這樣評價自己。
“晴川姐!”
聽到林小梅的喊聲,她轉過身去。兩個大包像兩座小山似的,如果從後面望,應該看不到人,只有包在移動。
“背不背得動?要不要幫忙?”陸晴川隨便問了一句,林小梅揩着臉上的汗,“不用,我能背動。晴川姐,你這麼幫我,如果有一天我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你。”
前世林小梅也是這麼講的,不過是喊的“嫂子”,記得當時她心裡那個暖啊,感覺所有的苦都沒白吃,“嫂子這麼做不是指望你報恩,而是希望你出人頭地,往後不過苦日子。”
呵呵,她努力給別人好日子,別人給她的又是什麼呢?陸晴川甩甩頭,努力驅趕走那些破碎的記憶,“小梅,你今天說的話我可記住了,說不定哪天姐要跟你討要人情呢!”
林小梅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怔了片刻,還是咬牙答應了,“好,我媽和我哥都不肯讓我上學,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哪怕是要命,我也還。”
“成,有你這句話就行。”陸晴川接着往前走,揹着書包的感覺真好,翻飛的思緒裡,有碧藍的天空、寬闊的籃球場、瘋狂叫喊的同學們,還有瀟灑灌籃的遠征哥哥。
時間過得好快,她們又有大半年沒見面了。然而,陸晴川卻希望時間能流得再快一點,然後停留在遠征哥哥退伍回來的那天,幸福、快樂將因長相廝守而永遠定格。
因爲有前世的記憶作支撐,陸晴川很順利地幫林小梅辦好了入學手續,初一總共有三個班,林小梅那個班級的編號是142班,這是求錢志彬費了很大的功夫弄到的名額。畢竟她不願意林小梅還像前世那樣進入141班。
安頓好林小梅,已是中午。按時間來算,馬南湘應該差不多到雲市了吧?
“嗚”!
一聲汽笛長鳴,一臺綠皮火車停在了雲市火車站。馬南湘夾在行色匆匆的人羣裡,漠然地打量着這座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雖已離開一年多了,但從下車到現在,她沒有一絲眷念之色,是的,在這裡,沒有她眷念的東西。
站在院門外,父親和樑桂花的笑聲摻雜在一起,是那麼刺耳。她不在這裡,他們就那麼開心嗎?如果不是因爲想洗洗這臭烘烘的軀體,用最純美的模樣去求得陸晴朗回心轉意,她用得着回這個令她生厭的地方嗎?
馬南湘陰聲陰氣地推開院門,徑直走進了竈房,把兩個一邊吃飯一邊閒聊的人駭了一跳。
見到是她,樑桂花的臉拉得快有一尺長了,“你個短陽壽的,怎麼進來也弄出點響動來?存心嚇死我們啊?”
“湘湘,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馬光輝小心翼翼地問。
馬南湘懶得跟他們講話,拿了個碗盛了飯,不管不顧地坐到桌子上吃。
“瞧瞧,瞧瞧!父母喊到臉上裝聾作啞,也不怕雷劈死喲!”吃閒飯的又回來了,樑桂花十二萬分的不爽快。
馬光輝觀察了半天,也沒從女兒身上找到蛛絲馬跡,不免有些擔心,“到底出什麼事了?”
“什麼事?她還能出什麼好事?肯定是見不得人的事啊!”樑桂花說完,打了一長串哈哈。
不料,馬南湘眼疾手快,端起大半盆雞蛋青菜湯就往她大張的嘴裡灌。
樑桂花做夢也沒想到她會來這招,湯水吞嚥不及,嗆得翻了白眼,湯水流了一身。
“湘湘,你作孽喲!怎麼能這麼對你媽?”等馬光輝回過神來奪湯盆,湯水早倒光了。他拉樑桂花趴他腿上,用力敲打着她的背部,“桂花,快醒醒!”
“咯!”樑桂花嗝了幾大口湯後緩過氣來,張牙舞爪地朝馬南湘撲去,“你個不要臉的爛鞋,敢欺負我?”
馬光輝沒辦法,只得隔在她們中間,承受着拳打腳踢,“湘湘,吃飽了就走吧!”
馬南湘充耳不聞,故意慢慢吞吞地吃完,冷眼看着她老子被那個潑婦打得像個豬頭,哪個叫他把那個女人當寶一樣的慣着寵着呢?反正痛的又不是她。況且樑桂花個子大腳小,重心不穩,一掀就翻了,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纔不怕呢!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馬南湘對着鏡子整理着純白的長裙、漆黑的長髮,然後信心百倍地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她就不信陸晴朗那個榆木疙瘩能逃出她的五指山。
在陸家院牆外等到五點半,想等的人沒等來,卻等回了楊喜蓮。不過馬南湘既然敢在這裡等,就代表不怕楊喜蓮,她纖纖弱弱地上前打招呼,“喜蓮伯孃好!”
一看是她,楊喜蓮沉着臉回道:“本來是挺好,但見了你就不好了。”
臭婆娘!馬南湘暗暗罵道,清純如水的小臉卻處之泰然,“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可愛。晴朗哥怎麼還沒下班?”
真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貨色,還好意思來糾纏。楊喜蓮鄙夷地睨着她,“他要跟鳳兒結婚了,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說完她閃進了院子,並迅速的把門關上,生怕馬南湘跟進去似的。
馬南湘摸着被撞痛的鼻子,呵,以爲這樣我就找不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