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擔心陸晴川反悔,林小梅突然成了這裡的常客。
陳小鳳對她是不勝其煩,這天終於忍不住發起牢sao來,“你看看她,中午也賴着不走,這麼小的牀,怎麼睡得下三個人?還有啊,上牀也不洗手也不洗腳,你看你看,她睡的這塊髒死了。天天落雨,又不敢洗,煩死她了。”
“頂多半個月就能見到太陽了。”陸晴川扔下紙筆,“我出去一下。”
“哎,你去哪裡?”陳小鳳追出來時,陸晴川已經走出去老遠了,她半在原地喃喃自語,“剛纔川川說什麼來着?半個月內能見到太陽?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她剛要轉身,看到馬南湘撐着一把淺綠色的油紙傘慢慢悠悠地來了,她不由得神經一緊,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對方。
“喲,表妹,看到表姐怎麼這幅神色?難不成怕我吃了你?”馬南湘是看着陸晴川走遠了才進來的,如今蠢婆娘對付起來有些棘手,但她卻吃定了陳小鳳。
陳小鳳自知不是她的對手,川川不在,她能躲則躲,這個表姐太歹毒,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她挖的坑裡,“有什麼事?”
見她語氣冷冷的,馬南湘更是難受,以前陳小鳳也是對她言聽計從,如今居然敢甩臉子給她看,就是仗着有蠢婆娘給她撐腰,就看她的腰桿子硬得了多久!
“沒什麼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馬南湘說話有氣無力的,她上前幾步,準備套套近乎,不料陳小鳳卻極警覺地後退了幾步,像防狼一樣的防着她,“我們認得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什麼話請直說。”
從前馬南湘打心眼裡瞧不上陳小鳳,現在也一樣。既然不讓她碰,她還不稀罕呢!
馬南湘搬了把椅子坐下,“再過半個月,就是中秋節了。鳳兒,你還記不記得,我媽死後的每個中秋節,姑媽都會把我接到你們家去過節。”
父母、弟弟的慘死像佈滿蛛絲的記憶,被陳小鳳小心翼翼地深埋在心底。這一刻,馬南湘又硬生生地把它從她心底揪了出來,疼痛,那般清晰。陳小鳳的身子抖動得如同秋風中的寒葉。
不曉得怎麼回事,馬南湘覺得她的樣子很搞笑,讓她隱忍了很久才憋住。她很享受這種讓對手瑟瑟發抖的感覺,好似對方的生死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一般,“鳳兒,以前我們是那麼要好,現在,爲什麼越走越遠?是因爲陸晴川?陸晴朗?還是因爲你?”
馬南湘無辜地凝視着陳小鳳,繼續說道:“鳳兒,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該多好?哪怕我死,我也一定會拼了全力救回姑父姑媽和弟弟。只有他們活着,你才能真正快樂。”
心口的劇痛狠狠地刺激着陳小鳳的淚腺,終於,無聲無息的淚水爬了她一臉,這令馬南湘頗有成就感,“鳳兒,晴朗哥愛的是我,你放手吧!”
川川說過,愛情和幸福要靠自己爭取,連周雪娥都敢於爭取,她有什麼可怕的?陳小鳳倔強地瞪着馬南湘,“不,你不配得到晴朗哥的愛。他已經接納了我,前不久還寫信告訴我,說要給我買臺縫紉機呢!”
送縫紉機代表什麼馬南湘心知肚明,儘管她從未愛過陸晴朗,但聽說這個曾經愛她入骨的男人準備娶別人女人爲妻時,她的心竟然被刺痛了一下,男人啊男人,爲何說變就變了?她忽然不甘心起來。
“縫紉機是嗎?晴朗哥上次在信裡也說給我買一臺呢!不曉得會不會給我們買完全一樣的呢?”
面對如此無恥的人,陳小鳳全身的血液開始往頭頂上衝,“你胡說!晴朗哥今年都沒給你寫過信。”
馬南湘一怔,“你怎麼曉得的?莫不是你偷看我的信?”
“沒有!”陳小鳳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偷拆他人信件是犯法的,而且會連累月嬋伯孃和雪娥。
可由於她回答得太斬釘截鐵,便讓馬南湘更堅信了她的推測。經過她的排除、分析,感覺與陸晴朗的問題是出在信上,但一直苦無證據,現在終於逼得陳小鳳矢口否認了,這麼說來,伍月嬋那個老妖婆子跟周雪娥那個小妖婆子都逃脫不了干係。
“是伍月嬋讓周雪娥把信拿給你,接着由陸晴川模仿陸晴朗的字跡改了信,然後再把人我們胡編亂造的信送到我手上,我親愛的表妹,是這麼回事嗎?”
陳小鳳明白闖了大禍,卻又不曉得該如何補救,甩下一句“不曉得你在說什麼”便躲進了睡房,心裡一個勁地祈求川川快些回來,大家好商量對策。
她越是驚慌失措,馬南湘越是篤定自己的判斷,都怪她一時疏忽大意,讓幾個賤人鑽了空子,這個仇,她非報不可。至於陸晴朗,也得讓他嚐嚐背叛的滋味。
馬南湘一路向隊裡辦公室去了。經過一公堰時,她陰惻惻的目光在周保生和周麥生的屋子上來回穿梭。恰巧此刻禾場上出現了一個壯實的小身影,他抱着鐵環,光着腳板在細雨中奔跑。
很好,就是他了。馬南湘雙脣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讓人毛骨悚然的笑。不過不用急,凡事一步步的來。
穿過隊屋禾場,淌過一截沒有鋪石頭的爛泥巴路,她顧不得滿鞋的稀泥巴,幾步竄進了辦公室,落雨天事少,幹部們都在屋裡躲懶。只有林大軍嫌她們三個女人吵,不如呆在辦公室清靜。
她這幾天一直鬧着要告狀,林大軍見了她簡直比見了閻王老子還怕,這個年代,強/jian婦女是大罪,而且連同家人都一輩子擡不起頭來。他一心想着儘量離這個女人遠點,於是急忙起身,邊走邊說,“小梅又招惹你了是吧?等着,我這就回去教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