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上來的已經比昨天多了131斤了。”胡向前對着紙上的數據說道。
周保生保持着慣有的微笑,“有這麼多了?”
林大軍用算盤複覈了一遍,“是的,照這個速度下去,他們今天有望突破兩千斤。”
“好啊,咱落煙坪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成績。”周保生又想起了周煌輝的話,在心裡卯着勁,一定要把先進生產大隊的稱號拿到手,“其他小組的情況怎麼樣?”
“比昨天強點,交上來的基本上在八百到一千斤上下,林大壯的組墊底,到現在爲止才交了六百斤出頭。”
林大軍說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想周保生同意重新抽籤。瓦屋場的那塊地那麼大,照這個速度下去,等林大壯他們收完,恐怕得掉其他組好幾千斤。
哪知周保生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到底什麼個情況啊?抽到的地不好就不用幹活了?別以爲我不曉得瓦屋場他是什麼拿到的,麥生,咱們過去看看。”
他們看到的是與知青組截然不同的場景,林大壯幾個青壯勞力蹲在一堆,一邊抽着大喇叭煙一邊發牢騷,無非是抱怨周保生偏心,自各生產大隊的人不管,偏偏把胳膊肘子彎向外來的知青。
女人們則東家常西家短的嚼着舌根,唯一在舞動着鋤頭認真幹活的,居然是莫寶珍!
周保生黑着臉走過去,朝林大壯吼道:“你們都不想幹是吧?成,明天開始,你們都不用上工了,等着天上給你們掉白米飯。”
“人家地裡的紅薯大,我們撅起屁股挖十鋤八鋤,還不如人家挖一鋤的多,幹着有卵用?”林大壯火氣猛得很,明明生產隊同意了重新抽籤,周保生卻偏偏從中作梗,到口的肥肉飛了,不怨他怨哪個?
因爲他是林大軍的堂兄,又是得力的勞力,這些年周保生沒給他好處。對於他和林大軍私底下在簽上做記號的那些小動作,他也是一隻眼睛睜一隻眼睛閉。
自從牽扯出林大軍有二心後,而且林大壯也參與其中,這讓周保生對他們兩弟兄的印象大打折扣。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心裡也想給他們一些教訓。
現在林大壯自己往槍口上撞,那就怪不得他了,“好,這可是你說的。從現在起,想幹的接着幹,不想幹了回家。”
“呵,咱們走!”林大壯撿起外套,抖了抖上面的泥巴,頭也不回的走了。
衆人見周保生動了真格的,嚇得像被響雷驚呆的鴨子,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周麥生很難得的訓起話來,周鄉長剛剛肯定他們的成績,他不能讓一粒老鼠屎攪壞一鍋湯,“你們幹嘛不走啊?越來越不像話了,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哪個該幹差活,哪個該幹好活?你們的年紀不比人家那幫毛頭小子的父母小多少,怎麼思想覺悟還沒有他們高呢?不嫌丟人嗎?”
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聲不響的拿起了鋤頭。
這一天下來,知青組毫無懸念的以2077斤的好成績保住了第一的位置。不過也是他們拼死拼活連續幹了13個鐘頭的結果。
“真特麼爽!看以後誰還瞧不起咱們知青,說咱們吃乾飯,拖後腿。”
楊衛國癱坐在椅子上喝粥,他的肩膀又紅又腫。胡向前看在眼裡疼在心裡,1200多斤紅薯,就是這副肩膀扛回來的,“老楊,明天咱換換。你去隊裡盯着,我來挑。”
“我沒事,挑得動。”楊衛國捶了捶結實的胸膛,他哪怕累死,也不能讓老大幹這些活。
雖然陸晴川猜不透胡向前的身份,但她不瞎,有這麼多人保護着的人,來頭自然不小,“這樣吧,明天向前哥接着在隊裡看秤,國棟哥跟衛國哥換一下。要是到時候挑不過來,再另想辦法。”
餘國棟點頭,表示同意。
陸晴川又說道:“想必今天的事大家也聽說了,老支書和周隊長爲了護着我們,不惜得罪林大壯,我有個想法跟你們商量一下。”
“商量什麼呀?”曹格里盛了第六碗粥,“你不就是想跟林大壯他們換塊地來挖嗎?”
陸晴川的確是這麼想的,“我覺得我們應該顧及一下老支書的立場,林大軍在背後興風作浪,又有周長庚、王有財相助,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吹動了一些不長腦殼的隊民,只怕到時候場面控制不住。”
曹格里翻了個白眼,“那也是他們的事,與我們何干?”
“我認爲川川說得有道理,這兩天我們掙得太多,隊民們該眼紅了,不如我們換個姿態,讓他們心理平衡些。”
胡向前開了口,其他人都默認了。
只有曹格里不服氣,“你當然認爲她說的有道理,在你看來,她放個屁都是香的。”
胡向前笑得很詭異,“你剛纔說什麼來着?我沒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
咳咳,曹格里打了個哆嗦,“沒說什麼。”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其他人還有意見嗎?”
這也許是世界上最霸道的民主,陸晴川感激的看向胡向前,“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我這就去找老支書商量。”
周保生讓周麥生把林大壯那一組的人都喊了過來,除了林大壯之外。
“是這樣的,小陸同志明天想跟你們換地方上工,想問問你們的意見。”周保生的視線從大家臉上緩緩滑過。
在這之前,大家確實巴不得換。可現在人家小女伢子姿態這麼高,讓他們一幫子長輩情何以堪?
“有什麼好換的?大家都是給公家做事,都是爲人民服務,沒必要斤斤計較。”說話的是臨時任命的新組長周志達,也是周保生同一個堂屋的堂侄子,讀過初中,肚子裡有二兩墨水。
大家確實不好跟幾個毛伢子較真,陸晴川主動提出換地,他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心裡的氣也平順了。
“不換了,咱們的地也挺好的。離隊屋近,挑起來省事。”
“是啊,不能換,猴子坑太遠了。”
周志達見大家都這麼說,懸起的一顆心放了回來,“小陸同志,要不我們明天打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