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油菜的第四天,連着下了兩天小雨,這樣更有利於油菜的成活。衆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插秧的插秧,栽紅薯的栽紅薯,忙得可歡。
陸晴川檢查着芋頭牆,還好,沒什麼影響。
“別人種油菜,咱在這裡玩芋頭,到時沒有工分怎麼辦?”莫寶珍抱怨着,她吃得多,再掙得少,又得讓曹格里埋汰她了。
“沒工分就少吃點,你再吃,往地上一躺,就是頭豬了。”錢志彬板着臉說話的樣子很駭人,莫寶珍敢怒不敢言,陰在心裡把他們家老祖宗問候了個遍。
不料錢志彬只瞟了她一眼,便猜出了,“陰在心裡罵人算什麼本事?比胖比能吃我幹不過你,但吵架這種小事,我還從來沒遇到過對手。”
這一層莫寶珍清楚得很,跟他動口,那是自取其辱。陸晴川看她面子上過不去,出來打圓場,“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這個月咱們打獵換了那麼多米回來,就算後面這幾天什麼不幹,估計也能分個三五十斤大米,保證餓不死你。”
莫寶珍做夢都怕餓肚子,自從紅薯收了後,想被罰一次吃十斤紅薯都沒機會了。聽陸晴川這麼一說,整張餅臉都在放光,“真的有那麼多?”
“只多不少。所以,你就把心好好地放回肚子裡,把第二堵芋頭牆給我砌起來。”陸晴川接着陳小鳳送來的兩桶芋頭泥,遞給錢志彬,“今天能砌到那個位置就好了。”
“我們加把勁,應該可以的。”陳小鳳又把兩隻空桶擔走了。
這幾天男知青全栽油菜去了,就她們三個女孩子外帶錢志彬,下午周雪娥也會來幫一下忙,進度比前些天慢了好些。估計砌完操場上的那堆芋頭,至少還得個把月。不過天氣起了大作用,第一堵芋頭牆已經幹得連菜刀都砍不動了。後面砌的,應該也會保存完好。
陸晴川挑了兩擔芋頭去河裡洗,遠遠地看到對面田梗上林小梅打着飛腳跑,“媽,媽,不得了了,嫂子要生了。”
她指的是堂嫂周冬桃,陸晴川把芋頭放在河泊上,趕緊往林大壯家跑。她到的時候,吳翠花和林小梅也到了。
周冬桃坐在睡房地上的一塊破席子上,抱着肚子嚎得瘮人。華兒和花兒嚇得哇哇大哭,林小梅帶着兩個伢子出去了。
前世陸晴川沒生過孩子,只是在電視上見過,便跟站得遠遠的吳翠花說,“吳大媽,你看着她,我去找接生婆來。”
“川川,不用了,這是第三胎,容易生下來。”周冬桃怕花錢,不想讓她去。
生孩子人命關天,怎麼能大意?再說了,前世周冬桃早就因爲收條的事跳井死了,根本沒機會生三胎。陸晴川深信,只要她把孩子順順利利生下來,那她又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這會讓她更加堅信,所有的人的命運都能改變。
隊裡的接生婆就是東香婆婆,雖然她現在眼睛瞎了,年紀也大了,可沒有其他的人選,陸晴川便把她請了來。
在禾場上東張西望的吳翠花一見到她們,就像見到了菩薩,“你們快進去吧,見紅了都。我看了血頭暈眼花,先回去坐會兒再來哈。”
“她還不是怕摸了血背時?還是侄兒媳婦呢,見死不救,黑心肝!”東香婆婆對着吳翠花罵,反正她也是黃土蓋齊頸項的人了,不怕得罪了吳翠花。
把東香婆婆扶進房,周冬桃應該是痛得沒力氣了,叫聲小了許多。
陸晴川打了盆手讓東香婆婆淨手,又把東香婆婆扶到了席子邊。
“不怕,胎位正,伢兒的頭快拱出來了,圓圓的,應該是個胖小子。”她邊摸邊說,“桃兒,你又不是生頭胎了,怎麼還不曉得憋氣,伢兒馬上就要出來了,你用點力幫幫他呀!川川啊,你去燒一大鍋熱水來,然後幫着找一下伢兒的小衣服、尿片什麼的。”
陸晴川趕緊去了,水燒上之後,回睡房找東西。好在周冬桃有經驗,早把該準備的全準好了,打開櫃門就能看到,“冬桃嫂子,你曉不曉得大壯哥在哪裡?我叫個人幫你把她找回來。”
女人生孩子,如果沒有男人陪在身邊,是一件多麼寒心的事。陸晴川也希望趁此機會把林大壯找回來,他人不壞,就是沒腦殼,只要今後不聽林大軍的,憑勞力幹活,也餓不死他們娘伵。
提到丈夫,周冬桃眼圈一紅,邊叫邊哭,“我也不曉得他個砍腦殼的在哪裡,出去了這麼久,也不捎個信回來,你莫找了,我就當他不在了。”
陸晴川當然聽得出這是賭氣話,看來想找林大壯,就必須去見林大軍了。
林大軍在辦公室裡抓着算盤走神,離過年越來越近,再不把陸晴川擺平,他所有的希望要化成泡泡了。如今周保生對他有了成見,估計就算爭取到大學生名額,也不會好得他。錯過了陸晴川這根稻草,就等於錯過了全世界。
“林會計!”陸晴川連喊了幾聲,終於將他出竅的魂魄喊了回來,這算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嗎?“哦,晴川來了,快坐!”
陸晴川哪顧得上坐?“冬桃嫂子要生了,麻煩你幫忙把大壯哥找回來。”
原來是有求於他!林大軍彷彿看到了機會,但他的假清高還是讓他一本正經地說着不正經的話,“成啊,那我把他找回來了你怎麼謝我?”
呸,還不是你把人弄走的?找回來不是應該的?陸晴川雖然心裡這麼想,卻沒好這麼說,“你想怎麼謝就怎麼謝。”
這話信息量好大,林大軍心花怒放,臉上掛着一絲淡笑,“真的?”
人渣、臭流氓!陸晴川問候了他老爹老孃,“林會計,難不成你還想我寫個保證書之類的?”
“那倒不用,你記在心裡就要得。”林大軍收拾好桌子上的帳本,“我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