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張光溜溜的既沒有汗毛也沒鬍鬚的臉朝着蘇小小湊過來,手裡的刀閃着雪亮的光芒。
雖然還沒有碰到蘇小小的皮膚,但是蘇小小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皮肉被刀氣所傷,一陣刺骨的痛傳來。
蘇小小忽然想起自己種了陰陽易蠱,現在已經是百毒不侵的身體,她不知道麻藥算不算毒,如果是毒的話,那自己雖然服了麻藥,但是也沒有功效,豈不是要被神彈子活生生地剝下皮來。
一想到被剝皮後還會被做成俑燈,蘇小小心裡就充滿憤怒和恐懼人,她用力扭動身體,掙扎起來。
腹的中蠱蟲彷彿也感受到她的心情,開始奮力地翻騰起來,突然,一股熱流從蘇小小的腹中快速流出,象一隻箭一樣射到蘇小小的右腿上。
蘇小小猛地一蹬,右腳處的鐵環咔嚓一聲裂成三段,她的右腿猛地向上一踢,正中神彈子的胯下。
“呯!”一聲響。
神彈子猛地一抽搐,一張臉在蘇小小眼前扭曲得不成樣子,手裡的刀哐啷一聲落到地上。
蘇小小眼看這樣做有作用,她也來不及多想,又是一腳踢到神彈子胸前,把他踢得飛了出去。
那股暖流在蘇小小身上游走,也想去沖斷她手腕上的鐐銬。
蘇小小第一次感到自己種了蠱蟲也並不是那麼一件壞的事情,至少它在宿主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刻爲了自保,會努力地配合宿主逃離困境。
蘇小小一邊在心裡給由蠱蟲所化的暖流打氣,一邊拼命地活動手腳,想把剩下的鐐銬掙脫開。
不久她就失望地發現,蠱蟲雖然一開始表現良好,甚至是一舉繃開了右腳的腳銬,但是它畢竟只是寄生在自己身體內部的一隻蟲,打開一隻腳銬已經讓它用盡了力氣,現在剩下的三處鐐銬,它都沒有力氣打開了。
神彈子從地上站起身來,彎腰撿起剛纔落在地上的鋼刀,朝着蘇小小堅定地走過來:“你這個女人居然臨死還能踢我一腳,倒比我想象中的更難纏一些!”
“天!快死了!快死了!你倒是救我啊,救了我,你也得救了!”蘇小小試圖喚醒腹中的蠱蟲,卻發現也許是因爲剛纔的舉動耗盡了蠱蟲的力氣,它現在只是虛弱地自己的腹部的一側縮成一團,全然沒有了平素的趾高氣揚。
呼延古慶以爲蘇小小在呼喊自己,他看了一眼蘇小小,英俊的臉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呼延古慶吃定了夫人這樣做不過是在嚇唬自己,或許是她想出來的另一種增添情趣的手段,他纔不相信她會有那麼大的決心活剝了自己還做成俑燈。
至於旁邊這個女人,呼延古慶不關心也不在乎,就和以往在他生命裡出現的其它女人一樣,他其實最在乎的是自己,只要不傷到他自己,他隨便阿芙怎麼做,怎麼搞。
看着跛着腿越走越近的神彈子,蘇小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已經認命了。
神彈子呵呵地笑:“小丫頭,臨死一腳倒還有些份量,可惜,太可惜了,此刻無人能救得了你!”
他站在蘇小小面前,因爲他的個子太矮,舉起刀來剛剛到蘇小小的頭頂,而剝皮這件事情,需要一個極精確的視野,尤其是頭部,這關係到俑燈做出來好不好看。
神彈子從一旁拖了一張椅子過來墊腳,他爬了上椅子,獰笑着舉起了恨。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地面震動了一下。
蘇小小身體被震動的聲波推到一個高度,又落了下來,掛在鐵鏈上晃晃悠悠。
等蘇小小從震動導致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她很開心地發現神彈子的椅子被這場巨震給震翻了,他倒地上昏了過去,他手裡的刀也不見了。
蘇小小再看坐在高臺上的夫人,她也被從椅子上震了下來,此刻倒在臺上,昏了過去。
蘇小小拼命晃動鐵鏈,發出咣咣的聲音,她也顧不得這聲音是否會驚醒神彈子,只想着快快掙斷鐵鏈獲得自由。
神彈子在地上抽動了兩下,醒了過來,他緩緩地坐起身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自己象雞蛋一樣的腦殼上撞破一隻口子,還流了血。
他回過頭去,發現夫人昏倒在地上,他也來不及管蘇小小,徑自便奔向夫人。
“阿芙,阿芙,你沒事吧!”
夫人從地上坐起來,虛弱地搖搖頭,她指着掛在鐵鏈上不斷掙扎的蘇小小說:“神彈子,快去把她做了!”
神彈子怔了一下,他放下阿芙,重新在刀架上拿了把刀,朝着蘇小小走來。
第二聲震動傳來。
這一次的震動比第一次的更大,神彈子被震得跌倒在地。
等他爬起來,他刀也不找了,大聲地叫着:“阿芙,有人在攻擊陣眼!我得去看看!”
第三次震動傳來,密室的天花板出現一絲裂紋,一大塊畫着繁複圖案的天花板砸了下來,一塊青色的天空出現
在密室的天花板上。
金黃色的陽光直射下來,無數塵粒在陽光中跳舞,正是中午時分,也是神彈子所設的陣法禁制作用最弱的時間!
神彈子不喜歡光,太陽光射進來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幾乎被陽光閃瞎了眼。
他眨了眨沒有睫毛的眼睛,奔到椅子旁邊,抱起震暈了的阿芙便向出口處衝去。
秘室裡除了蘇小小和呼延古慶便沒有旁人。
蘇小小心中又驚又喜,她大叫着仰起頭來:“我在這裡!快來救我!我在這裡!”
洞口出現在一個城主府的侍衛,他低下頭來,原來是宣承燁。他低頭看了一眼下面混亂的情形,便聽到了蘇小小急切的聲音。
在初初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瞬間,宣承燁幾乎要以爲是自己的幻聽,自從和蘇小小分開後,他已經多次出現了這種病狀。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便讓他打消了這種念頭,在腳底下的深洞裡,自己日思夜想的蘇小小正擡着頭仰望着自己。
宣承燁跳下洞來,他手裡的大刀削鐵如泥,他三下兩下,劈開了困住蘇小小的腳鐐和手銬,一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一轉頭才發現身旁還臥着一個男人。
碧眼鳳目,身材修長,正是在戰場上和自己多次交手的哈茲忠勇王呼延古慶。
因爲在呼延古慶手下吃過虧,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宣承燁把蘇小小放在一邊,抽出腰間的大刀就想給他來一下。
呼延古慶半閉着眼,臉上沒有表情,不知道怎麼的,他有些希望宣承燁的這一刀劈下來。
宣承燁的刀劈到一半,就停住了,呼延古慶身上那種奇怪的禁制消失了,他現在一心求死的模樣,看在宣承燁的眼裡,突然就有些勝之不武的感覺。
“你的寶甲沒有了庇護!你打不過我!我不殺落難之人!等你恢復本領後我再找你單挑。”宣承燁收回大刀,冷冷地說。
突然順慶的頭從頭頂的空洞露出來:“快,快走啊!阿芙宮起火了!”他也是一身侍衛裝扮。
他的目光落到躺在蘇小小身邊的呼延古慶身上,突然一愣,說:“二哥!”
呼延古慶仰着頭,有些發愣,他一時沒有認出這個“侍衛”是誰,呼延順慶從小便在草原上當做家奴長大,十歲出頭就被送到了大齊做人質,在他留在呼延家族的短暫時間,偶爾會在家族的盛大活動中見到呼延古慶。
呼延古慶那時候已經是個半大小子,而呼延順慶還是個小孩子,半大小子長到成人的變化可沒有從小孩子長到成人的變化大,所以儘管呼延順慶一眼就認了出呼延古慶,後者卻沒有認出前者。
順慶發一呼延古慶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他垂下眼,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地失落,旋即擡起頭來,衝着宣承燁叫了一聲:“二哥!你們快上來!禁制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宣承燁的大刀在空中劃過一道閃光,“哧”一聲從呼片古慶鬢邊滑落,帶下他一縷頭髮。
“走!”宣承燁攔腰抱起蘇小小,借勢在神彈子搬過來的椅子上一蹬,帶着蘇小小跳出了秘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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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上地現,蘇小小一驚,只見這個破洞的頂部便是蘇小小曾經來過的那所華美的宮殿……阿芙宮。
“是這裡?”
“是呀!”宣承燁回過頭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指着牆上原本畫着的各種金壁輝煌的壁畫說:“這裡便是構成禁制的陣法的陣眼,上面的壁畫就是陣法圖。”
蘇小小放眼望去,牆上的壁畫好象被人用刀砍鑿過一般,到處傷痕累累,露出彩色顏料下面的白石頭。
她目光一轉,突然看到神彈子抱着夫人也走了進來。
神彈子沒有什麼武功,他抱着夫人從水池端的入口走上來的,所以到達阿芙宮竟然比蘇小小和宣承燁直接從秘室跳上來還要慢一些。
神彈子把夫人放下,看見自己佈下的陣法圖被人鑿得七零八落,心中大痛。
他爬上椅子,拿出工具想要修得這個陣法圖,他一邊做着,一邊安慰着夫人:“阿芙,我一會兒就能把它修好,你放心吧!”
夫人站在宮殿的正中,和蘇小小和宣承燁對視着,雖然臉色蒼白,卻依然楚楚動人。她用大齊話說:“你們是誰?竟然能破壞城主府裡的禁制!”
宣承燁冷笑一聲:“這種東西,既然有人能設下!那麼只要找到它的陣眼,便能將它破了!”
“你上來了,那古慶兒呢?”她的目光投向蘇小小,聲音突然變得刺耳起來:“你們殺了他?”
蘇小小搖搖頭說:“我們沒有殺他,我們不象你,不會對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動手!”
“呵呵!”夫人笑起來:“幼稚的小姑娘,我也曾經象你一樣,以爲仁慈善良是高尚的品德!結果我發現我錯了!這原本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只有強者纔有資格仁慈善良,
弱者不是你吃了我,便是我吃了你!你今天僥倖逃脫,下一次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
她繞着蘇小小和宣承燁走了一圈,突然紅了眼圈說:“真羨慕你們,小小年紀,相親相愛!你們走吧!我難得發一次善心,快走吧!等禁制修補好了,可就走不了了!”
說完,她突然走到正努力修被陣法圖的神彈子身邊,“啪”一聲打翻了他手裡的畫筆:“你也走吧!城主府不再需要你!”
神彈子柔聲說:“阿芙,你怎麼了,生氣了嗎?等我修好禁制,我就把他們全都抓起來,做成俑燈!”
嘴裡說着話,神彈子手下不停,一面牆上的禁制被他恢復得七七八八,他回過頭來說:“阿芙,你不走,我就不走,我不離開你!”
夫人笑笑,沒有說話。她走到點在牆上的一隻長明燈前,伸出兩隻手,把長明燈從燈座上拿起來:“人死如燈滅!所有痛苦所有不甘全都消失!多好!”說着她猛地把燈盞一傾,把裡面的燈油全都潑在自己的身上。
“阿芙,你在做什麼?”神彈子從牆上跳下來,他朝着夫人奔過去。
“別過來!”夫人拿起一隻燃燒着的蠟燭,指向神彈子:“別過來!我已經夠了!這座空蕩蕩的宮殿,四處飄蕩着死魂的地方,我恨我自己!這一輩子活得象個傻瓜!真的夠了!”
“你別過來!”夫人說:“神彈子,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也走吧!別呆在這阿芙宮裡了,你看看你,這麼些年爲了維持這個陣法,拼命吸收兇靈的怨氣,已經變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了!”
她把牆上的長明燈一盞一盞地摘下來,摔在地上。
長明燈裡也不知道點的是什麼燈油,摔碎後發出一股淡淡的腥味。
夫人站在被燈油浸溼的高臺上,哈哈大笑,然後猛地一鬆手,手裡的蠟燭落了下去,接觸到燈油,噼啪一聲響,火焰沖天而起。
被燈油浸透的紗帳遇火即燃,牆壁上的壁畫被燒得捲起來,夫人站在火光裡,咯咯地笑着,臉上神氣天真無邪,如同二十年前新入城主府的那個叫做阿芙的小姑娘。
神蛋子突然大吼一聲:“阿芙!”他猛地撲進火海里抱住了遍體是火的夫人:“阿芙,你爲什麼不叫上我一道!”
“神彈子!”夫人擡起手摸了摸神彈子的光頭說:“你爲什麼那麼傻?”
“阿芙,你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神彈子緊緊地抱着夫人,盤膝在火海深處坐了下來。
“轟隆”一聲響,頭頂一棵樑柱被燒得斷了,落了下來。
“走!”宣承燁一聲斷喝,蘇小小三人急急向殿外衝去,走到一半,順慶突然直了眼,停住了腳步。
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側殿內一個牧羊女打扮的俑燈,手裡抱着一隻小羊羔,一雙溫柔的黑眼睛,盯着小羊羔,充滿無限溫情。
“孃親!”順慶大吼一聲,想要撲去,宣承燁猛地拉住他。
“順慶!那……不是你孃親啊!只是……一隻俑燈!”蘇小小覺得講不出來,在她知道了這俑燈的製作過程後,她覺得還是不要告訴順慶的好。
阿芙宮附近到處是前來救火的侍女和侍衛,無數人在奔跑,呼叫,混亂不堪。
三人逆着人流而行,倒也沒有引起人的注意。走了一會兒,蘇小小想起她落在客房裡的包袱,裡面的金玉乾坤袋裡裝着千辛萬苦才得來的雪蓮花。
宣承燁雖然不明白蘇小小爲什麼那麼執着於那幾朵靈雪蓮,但是他也不忍心駁了蘇小小的興致,反正現在城主府的禁制已經被他們破壞殆盡,所以便陪着蘇小小往客房處走去。
沒走幾步,突然聽見阿芙宮的方向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蘇小小回過頭去,她彷彿看到在火海深處,神彈子緊緊抱着阿芙,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
回到客房,蘇小小拿起她的包袱便走,三人一路通行無阻來到城主府外。
街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羣,三人乘亂出了城,重新回到了大草原裡,一路向東前進。
待到遠離安都城,蘇小小問宣承燁怎麼會突然離開了城主府,又怎麼會回來救自己?
宣承燁把他感受到城主府的禁制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他又說,因爲擔心蘇小小,他每天都從白石山上下來,到城主府附近打探消息。
後來他終於找到了城主府禁制的特點,那就是正午最弱,午夜子時最強。
他正準備乘某天中午翻牆進來找蘇小小,突然從府裡出來一個男人,就把那個管家陳實,他說蘇小小現在陷身於極大的危險中,然後他給了宣承燁兩張圖,一張是城主府裡的地圖,裡面標出了秘室的位置;一張是神彈子所繪製的禁制圖。
宣承燁和順慶便打暈了兩個侍衛,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來。
後來的事情,蘇小小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