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夠了的沈民駒,將做家教攢下的所有積蓄,連同陶彤彤塞到包裡的那個信封(信封裡是陶彤彤的私房錢),一起都交給了母親章蓮心,心裡,纔算是稍稍好過了一點。
當其從包內掏到信封的那一刻,可真是百感交集……淚水再一次奔涌,情緒再一次失控的他,被這個生於富足之家,公主級的嬌養女孩,深深感動着。就是這麼一個女孩,爲了維護自己的尊嚴,自交往以來,硬是剋制約束着,從未在自己面前露出過絲毫的優越感;從沒讓自己感到過,那源於家境懸殊上的半點壓力。
生怕被“金錢”二字,傷及到自己那被叫做“自尊心”(實際上卻是自卑心)的她,卻在這關健的時刻,果斷地給自己塞上了這滿滿一信封,根本無法用數字衡量的,無價的真情!
手捧着那雪中送碳的信封,沈民駒的心裡,如倒翻的五味瓶。什麼是真情?什麼是至愛?當你脆弱的時候,細心地體貼呵護着你的尊嚴;當你困境的時候,斷然無私地予你最誠摯的支援……這源於對方至真至愛的情意,讓那一刻的沈民駒,真正的解讀了,深深的悟透了。手上的信封,讓其對這個靈犀相通的貼心女人,更堅定了至死不渝的信心。
……
完結了父親的喪事,依然還沉浸在痛失父親的傷悲之中的沈民駒,因爲要面臨着寒假前的考試,只好返回了學校。本已爲一得到自己回校信息,自己那體貼可愛的陶彤彤,定會歡呼雀躍着,前來噓寒問暖的沈民駒,都已在宿舍呆了近一個課時了,竟然沒有見到對方的半點影子。
這完全出乎其預料的狀況,不禁令其大惑不解。
“是不是彤彤生病了?亦惑是出門辦事去了?……”自知學生會,又該爲寒假前的茶話會做準的他,焦慮不安地猜測着。
原本打算第二天一早纔去課堂的他,已顧不得自己那尚且紅腫着的眼睛,抓起了書本,就衝進了課堂。
“咦,陶彤彤去哪了?你看到了沒有?同學……”三步兩步直衝到對方座位旁的沈民駒,看到的卻是人去桌空的情景。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的他,忐忑不安地問着鄰座的同學。
“不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來上課了!”被問的同學,從書本中擡起了眼睛,望了一眼面前的沈民駒,搖頭回答。“你還是到她的宿舍去問問吧……”見沈民駒那一臉的憔悴和慌亂,其又心有不忍地提醒,道。
“對,宿舍!興許彤彤是不舒服……可一連好幾沒來上課,那肯定是病的特別嚴重……”連聲謝謝都沒來得及說的沈民駒,在對方的提點下,深有同感到嘀咕着,撒腿就直奔女生宿舍樓而去。
“沈民駒,你總算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俺都要快急瘋!”剛衝到女生宿舍的樓道口,迎頭而來的郝小妹——陶彤彤最好的知己舍友,就語帶哭腔地嗔責着。
“怎麼了?郝小妹,出什麼事了?快點告訴俺!……”聞聽到對方的話,心“咯噔”沉了下去的沈民駒,立刻被一種不祥的預感罩住了。心已慌亂不堪的他,連聲追問。
“彤彤她……彤彤她,退學了!嗚嗚……”一提到好朋友,難過的郝小妹,傷心地哭了。
“啊?退學了?爲什麼?爲什麼呢?彤彤她爲什麼一聲不吭,就退學了呢?……”聞言如五雷轟頂的沈民駒,抱着自己的腦袋,聲聲質問着,木雞般原地轉着圈。
“還不是因爲你!你這會兒裝什麼傻?彤彤的父母早就知道你們倆的關係了……他父親倒還好,主張尊重彤彤的選擇。可她的母親知道後,就炸了!反對彤彤跟你在一起……”失去了好朋友的郝小妹,狠狠白了眼轉着圈的沈民駒,沒好氣地說道。
“這些……這些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呢?彤彤她爲什麼不告訴俺呢?彤彤,你這是爲什麼呀?彤彤……”一臉愕然的沈民駒,腦子裡早已亂成了一團。困惑不解的他,痛苦地質問着。
“因爲您那超強的自尊心啊!您那高貴的自尊心,脆弱的象蟬翼,彤彤敢對你說她媽媽反對嗎?她要是跟你說了,你還不得甩她,比甩瘟神還麻利?至於彤彤爲什麼退學,我也不清楚……你等着,彤彤有信留給你……”搞不懂自己的好姐妹,爲什麼突然退學的郝小妹,無理頭怨怪地怨怪着,已情緒失控的沈民駒。望着對方那幅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臉不耐煩的她,沒好氣地說。
……
“民駒,我此生致愛的男人!我退學了,別追究爲什麼,更不要試圖尋找我!你只要記住:你的世界裡,我曾經來過……這就足夠了!
民駒,好好保重你自己,更不要看輕了自己!相信你,終將是一個讓世俗跌破眼鏡的強者!加油,我看好你!
忘了我吧,我只是一個,適合爲你默默祝福的,夢裡的知己……”捧着這酸楚的文字,一語一泣的沈民駒,早已順着牆根,滑跌在了樓道口。
“我只是一個,適合爲你默默祝福的,夢裡的知己……”這句酸楚的話,讓恍如失去了靈魂的他,機械地念叨着。
“彤彤,爲什麼?你這樣做,讓我情何以堪呀?老天爺!爲什麼?爲什麼俺沈民駒,守不住自己所愛的人呢?就因爲俺家境貧寒嗎?……俺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狠心,不僅奪走了俺親愛的父親,還逼迫着俺心愛的女人,也退學拋棄了俺!嗚嗚嗚……”好半天,才漸漸緩過神來的沈民駒,緊緊握着那半張短信,如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着,離開寂靜的樓道。神智恍惚的他,一路上不知坷絆了多少跤,才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癱軟地將自己堆到了牀上的他,直感到自己彷彿被掏空了。那心已讓陶彤彤挖走了的胸膛,伴着陣陣撕裂的疼痛,在一滴一滴地淌着血……。
剛剛葬埋了父親,棒打離分了的戀人,這雙重的打擊,將心懷理想鬥志的他,推進了無盡的黑暗中。已分不出是恨是痛的他,在空無一人的宿舍裡,絕望地嚎啕發泄着;百思不解着,陶彤彤的不辭而別。
……
原來沈民駒與陶彤彤戀愛的消息,早就在七夕情人節之前,就被陶彤彤的父母知道了。立刻嚴厲反對的陶母,以生病爲名,電話急招女兒回家,立令女兒與農村出身,且家境貧寒不堪的沈民駒一刀兩斷。無論陶彤彤如何的解說;如何的講述沈民駒的優秀之處,她那油鹽不進母親,硬是不同意他們的交往。
母女針鋒相對,整整吵了一夜。誰也不肯讓步的母女倆,在陶父那“給女兒些時間考慮”的中和調解下,才總算是幫着,被母親困於家中陶彤彤解了圍。讓眼睛紅腫的她,得以返回了學校。但出門前,她那驕橫的母親放出的“寒假前若不徹底了斷,就讓那窮小子滾出大學校園”的狠話,卻讓暑天的陶彤彤,不禁打了個激靈,感到身心一陣徹骨的寒。
自小雖然嬌生慣養,要星星不會給月亮的陶彤彤,那所謂的公主級待遇,完全是在強勢的母親大人的允可之下。而今,這遭到母親嚴厲反對的戀情,又怎麼可能擁有任何的存活生機呢?好在還有尊重自己意見的父親,給中間周旋着,尚不至於讓這至純的情感,迅速夭折!興許在這距離寒假的四個多月裡,那霸道的母親大人,會心生慈悲,而不再無情到“棒打鴛鴦”!返校中的陶彤彤,一路心懷僥倖地暗自寬慰、禱告着。
回到學校之後,眼睛未能消腫的陶彤彤,並沒有對焦慮不安的沈民駒吐露實情。而是依然拿母親身體有恙,給搪塞了過去。但已知道學校裡有母親耳目的她,開始心存小心了,不再敢明目張膽地,與沈民駒出雙入對着。她將屬於他們的那個情人節,悄悄安放在效外……這有意的安排,竟讓其意外地收穫到了,矇在鼓裡的沈民駒,那超越了想象的浪漫感人的情人節。
時刻擔心着自己的母親,會突然現身查崗的陶彤彤,每天都處於忐忑的不安之中。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害怕自己的母親會突至學校的她,如履薄冰地數着日子。整整三個月過去了,一切安然正常的狀況,讓誤以爲父親說服了母親的她,才總算是把心,放進回肚子裡。
完全放鬆了警惕的陶彤彤,就在送走了回家奔喪的沈民駒之後,心情沉重地推開宿舍門的那一刻,愕然地呆立在了門口——她那面沉似水的母親,竟然坐在她的牀沿上。
“兩條路由你選:要麼你轉學跟我走;要麼我找校長,讓那窮小子滾出校園!……你真是太讓媽失望了,媽不會再與你多說半句話!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已知道女兒由何處而回的陶母,鐵青着臉,口吐着無情的利箭,支支射向了,臉色臘黃的陶彤彤。
心已跌入了冰冷的谷底,知道再無迴旋餘地的陶彤彤,一句話也沒說,在母親那利箭般的目光下,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裝……選擇了隨母親回家的她,趁上廁所的機會,匆匆給沈民駒,留下了那簡短、心碎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