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燁聽了明玦的選擇,頓時掩不住一臉的失望。
武師則呆住了。他大張着嘴,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愕然驚呼道:“哪兒!?南齋!?你是哪點想不開要去投奔葉思思那丫頭?莫不是小小年紀就被美色迷了眼?”
明玦無語片刻,頗有良心的替葉思思辯解道:“南齋主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勁吧,人家慷慨大方,很有一齋之主的氣魄。”
武師沉默了一會兒,遲疑的問道:“你見過她?”
明玦點頭:“來這裡的時候,路過南齋,見過一面,還差點拜她爲師。”
“……”武師倒吸一口涼氣,一針見血的問道:“那丫頭送你什麼了?”
明玦聞言有點驚訝:“看來武師很瞭解南齋主啊,她是打算送我見面禮的,但是金瑰不同意我拜她爲師,所以見面禮就沒了。”
武師聽聞後,神色複雜,拍拍明玦的肩膀道:“你以後記得好好感謝左使,她對你可謂恩同再造啊!”
明玦:“……”這麼誇張的嗎?瞧着也還好吧!
武師見明玦像是不以爲然,忍不住長嘆一聲道:“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還是太天真,跟在女人身邊,你哪裡能招架得住哦!”
明玦心說,這有什麼難招架的,女人家的事兒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件,就算是葉思思性格矯揉造作一點,精分古怪一點,也不至於這麼唯恐避之不及,反正肯定比歸臥雲、武師一類人好相處多了。
武師搖頭惋惜:“可惜啊,天賦雖好,卻是個胸無大志的,也罷,出了‘武字地’,我也管不着你們了,你自便吧,待會會有人來領你們去該去的地方。”
坤燁目送武師離開後,轉頭問明玦:“你爲何不去‘殺字地’進修?你明明有這個實力。”
明玦眼皮一翻:“練武而已,在哪裡不是一樣?從那什麼‘殺字地’出來還得給自己找個主子,有病啊!”
坤燁:“……你去南齋,不也得聽從南齋主的安排?這之間有什麼區別?但你去南齋不一定會受到重用,反之,若能從‘殺字地’闖出來,你可以自己選擇主從,而且一定會受到主家的重用。”
明玦微微一笑:“可我不想選擇主從,若一定要選,我寧可選擇做主家!”
“……”坤燁扭頭無語。好吧,武師看走眼了,這小子不是胸無大志,而是野心過頭了。
二人沒等多久,便來了兩位青年人,他們各自領了明玦和坤燁就此分道揚鑣。
坤燁臨走前朝明玦揮了揮手:“你再好好想想,我希望在‘殺字地’看見你!”
明玦也朝他揮了揮手:“死了這條心吧!沒這可能!”
“……”
跟着領路的弟子走了許久,明玦眉頭逐漸緊皺,慢慢停下了腳步。
領路青年回頭看着止步不前的明玦,詫異問道:“走啊,愣在這裡做什麼?”
明玦神色冷淡,平靜道:“這不是出山的路,你帶我去哪裡?”
青年失笑道:“我們走的是出山的另一條路,沒想到你記憶還挺好,只走了一次就把這彎彎繞繞的山路記得這麼清楚。”
明玦不動聲色,淡淡道:“是嗎,那走吧。”
青年點點頭,轉過身去繼續帶路。
明玦緊跟其後,緩緩摸上了腰間的長匕……
青年目不斜視,眼中卻有一絲驚訝和笑意,他突然開口道:“不過這條路確實繞了點,但有個人想見你,所以才領你走這條路。”
明玦的手指放在長匕上頓了頓:“誰要見我?”
青年道:“不清楚,我只是個負責帶路的,但聽說是給你找了個師父。”
“師父!?”明玦着實愣了愣:“誰給找的?我用不着!”
青年道:“用不用得着,你去看看再說唄,而且這事兒你跟我也說不着,我真的只是個帶路的!”
明玦滿面狐疑,猶豫片刻,終於將手從長匕上放了下來。
青年沒有回頭,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略帶興味的笑意。
二人順着陡峭起伏的山路走了半天,忽而轉進了一處峽谷,越往前走,兩側的崖壁便越是從中聚攏。走至深處時,再擡頭仰望,但見兩側絕壁頂部相去不過尺餘,猶如鬼斧一劈,裂山開崖,讓這昏暗的峽谷內透進天光一線,宛如碧虹跨空,實爲再壯觀不過的奇景。
明玦在峽谷內佇立片刻。
領路的青年回頭,微笑道:“如何?是不是覺得此處很漂亮?”
明玦仰頭,盯着頭頂那一線天光看了良久,突然道:“我不喜歡這裡,如果你敢騙我,來日我定會取你性命。”
青年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他沉默良久,嘆了口氣道:“我說了,我只是個領路人,你就算不喜歡這裡,也不該找我算賬。”
明玦脣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領路人?初次相見,就能知道我進山的路只走了一次?”
青年愣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做爲與之初次見面的領路人,不該在對方質疑走錯路時,反過去誇一句:記性真好,只走一次就把山路記得這麼清楚。
“你怎麼知道,我只走了一次進山的路?”明玦眼中有殺機隱現:“你見我這般年紀從‘武字地’出師好像並不驚訝,倒像是……挺了解我?”
青年再次沉默片刻,忽而苦笑一聲:“好吧,其實我很驚訝的,現在更驚訝!你說你這心眼兒是怎麼長成的?居然這麼警覺!”
明玦冷冷道:“我說了,我很不喜歡這裡。”
青年皺眉:“爲什麼要跟我強調這個?”
明玦的視線越過青年,望向峽谷那更深處的未知盡頭,輕聲道:“這裡,讓我想起了很不好的回憶,所以,你想清楚,如果敢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領路人,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無辜!”
青年聞言,眉頭皺成了川字,繼而一臉苦惱道:“你這麼說我就很憂慮了。好吧,事實上我確實騙了你,現在坦白還來得及嗎?”
明玦神色冰冷,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青年在他身後長嘆一聲,突然揚聲道:“孃的!我居然搞不定一個小屁孩兒!我居然被一個小屁孩兒給威脅了!先生,你厲害!你收的這個弟子我算是見識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吧!我不想以後被你弟子追殺!”
明玦猛然回頭,神色警惕。
峽谷內一聲輕笑傳來,迴音不絕:“以你的武功天賦,何至於怕他?”
明玦反手握住了長匕,一臉凝重。
青年輕哼一聲:“我纔不是怕他!我是怕你以後護短啊!話不多說,我先撤了,你們師徒的事,我不想摻和了!再見!”
話音剛落,青年腳步輕晃,身體帶出一連串殘影,瞬間沒了蹤跡。
明玦冷喝一聲:“誰!出來!”
“啪!”
一記手刀仿若從虛空中伸出來,輕輕切在明玦的後頸,頓時把他給劈暈了過去。
南見緩緩從暗影處走來,在光影之下站定。
他擡頭仰臉,感受了一下絕壁縫隙裡漏下的天光,悠悠嘆息:“有時候,知道得太多,會失去很多快樂。比如,這麼壯觀的‘一線天’,常人見之無不驚歎,而你,卻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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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道門,擺在你面前的便只兩條路,要麼困在門內腐朽,要麼走出門外重生,但願你屬於後者。”
“另外,看在你是老夫後代血脈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這世間無人可信,無人可助,無人可靠,更無人可愛!情感於你,皆是負累!你此生,若是老老實實走老夫給你選的路,獨活於世,忠於一人,或可善終。畢竟是我唐家血脈,老夫也不希望你落個草蓆裹屍、死無葬身的下場!”
眀玦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難免有些恍惚。他又回頭看了看身後,那裡連接着一條看不見盡頭、漆黑無光的通道。
這個地方……真讓人覺得壓抑!
眀玦皺眉苦思,一片混沌的腦中接連閃過幾段記憶碎片。他想了很久,終於在某一個瞬間反應過來,此處,不正是通往唐門‘絞殺場’的密道嗎!
那條,私底下被人稱爲‘窟窿洞’的密道!
眀玦豁然回頭,衝着唐遮怒吼:“誰要走你安排的路!去死!”
“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你怎知我不能拉你陪葬!”
唐遮那張佈滿皺紋的臉猶如冰雕,臉色毫無波動,他在眀玦的咆哮聲中,緩緩隱去面容,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你別走!滾出來!我不要呆在這裡!我不要……”
“唐遮!你這個老不死的混蛋!”
眀玦在自己的大罵聲中驚醒,猛然睜眼坐了起來,而後呆呆出神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只是做了一場糟心的噩夢。他煩躁的抹了把臉,擡頭往周邊一打量,頓時愣住。
這是一間石屋,屋內除了他此刻身下躺着的石牀,還有一張圓形的石桌,上面放着一盞油燈,黃豆大小的火星子把這屋內照得微亮。
眀玦蹙眉深思,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記憶截止到和坤燁分道揚鑣後,便再無半分頭緒。
此時有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