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慶,也就是江阿明。他瞥了劉子文一眼後,道:“我由衷的建議你別再深入這趟渾水,就算你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你認爲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又能做得了什麼?你現在能撿一條性命已是萬幸了!要我說,你最好閒事莫管,就此銷聲匿跡,連帶着你們村剩下的那些人也一樣!”
劉子文冷然道:“別給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也不需要你來操心我以後作何打算。你就告訴我!到底誰指使你來剿匪的?”
江慶煩躁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麼?別再拿這事問我,我確實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告訴你,你想知道自己去查。”
沉默半晌,明玦突然問道:“大平漁村地處偏遠,就算村裡人種地的方法厲害了些,爲什麼周邊村子縣城不知情,偏偏卻傳到西山縣?傳到了雍州府?”
江慶頓了頓,道:“這問我?我怎麼知道。”
明玦看向劉子文:“說起來我就很好奇,爲什麼事發後,就只有一個清平跑來狀告。狀告後,他在回村的路上明明遇見了你們村剩下的人,據說還有一個年長的村長老,可偏偏還是隻有清平一個人返回了小陽縣城,就算是清平偷偷先走,這都幾天了?我們來這裡之前,他們可都還沒到呢。”
劉子文暫時沒了心思去研究明玦這般年紀是怎麼想到這些的,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皺眉:“你是說……村裡人……”
明玦打斷他:“我什麼也沒說,關於你們村裡的事,在我這裡已經告一段落,剩下的事你們自行處理,與我無關。”說完也不管劉子文的反應,轉頭看向江慶,道:“我現在還是對你無往刀的事更感興趣。”
江慶顯然和明玦意見一致,相比起屠村那些他不能說的事,他更關心眼前這個小孩子是怎麼知道無往刀的,一身武功又是怎麼來的。聞言便立刻接道:“你想知道什麼?”
明玦道:“你接着剛剛的說,秦家是怎麼沒的,你的無往刀法又是哪裡來的?”
江慶目光古怪的看了明玦一眼,不解道:“無往刀你這麼清楚,卻不知道秦家怎麼滅門的?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陳年舊事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又是四五十年前!如果他沒記錯,年前遇見的十方閣閣主歸臥雲也提過一句,唐門毀於五十年前!
時間也就是自己死後十多年,這期間發生了什麼?能讓盛極一時的唐門,以及天下第一刀秦氏家族在同一時期覆滅?
“那五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多少說多少。”明玦催促道。
江慶想了想,道:“我也是偶爾聽家中長輩說起,具體怎麼回事,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我爺爺曾是秦氏的遠房旁支,我的刀法也算是家傳。不過,由於我家是旁支,傳下來的無往刀法只有半本。”
“五十年前,秦家不知因何故而遭仇家滅門,連我們這些秦氏旁支也不肯放過,我爺爺就是死於逃亡途中。聽說那時候我父親還年幼,我奶奶爲了躲避追殺,帶着我父親改名換姓,在朋友的幫助下,方纔躲過一劫。”
“我不知道是什麼人追殺我們,或者準確點說是追殺秦家。但當時和秦家同樣命運的,還有很多門派家族,他們都無一例外都遭了血洗,以至於整個江湖勢力都不得不重新洗牌,像我們這樣意外逃逸的倖存者可謂少之又少。所以,秦氏的無往刀早就沒落了,現在別說是一眼看出來,就算是聽說過無往刀法的人都屈指可數!”
明玦皺眉沉思片刻,問道:“那現在呢?還有人意圖你們不利嗎?”
江慶擺擺手道:“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早就沒事了。我剛剛說的,那都是從我爹嘴裡聽來的,至少我沒有經歷過被追殺的日子。但我爹小時候在逃亡途中落下病根,日久成疾,這是事實。他老人家臨死前,傳了我半本刀法,把我託付給了他的一位摯友,然後我跟着我爹的這位好友,混在軍中長大。這麼些年,我爹留的刀法我可能練得不盡人意,但放在軍中也還算拔尖,慢慢的便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明玦很想問問他對唐門的事又聽說過多少,但轉念一想,這麼問太容易讓人產生聯想,而且五十年前的事了,江慶那時候都還沒投胎呢,能知道的想然也有限,於是便壓下了這個念頭。
看來,他以後有機會還真得去翻翻某些家族門派裡的記載了。雖然過了這麼多年,自己都已經投胎轉世了,唐門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其實跟現在的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不知哪裡出了錯,老天讓自己還留得前世的記憶,若不把這件事弄清楚,還真是有點放不下……
江慶等了片刻,看明玦半天沒有說話的意思,只好催問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連老底都給你掀了,現在輪到你了,你是誰?你這身武功出自哪裡?你是怎麼知道無往刀的?你又對我家的刀法知道多少?”
明玦瞥他一眼,乾脆道:“我是十方閣的人,武功也是十方閣教的,無往刀也是聽十方閣的人提起的!”總之,一切都甩給十方閣!
江慶聞言,震驚的瞪大了眼,驚道:“你出自十方閣!?你是十方閣裡的什麼人?”
明玦考慮了一下,道:“還未正式入門的……待定弟子?”
江慶:“……”如此天賦奇絕的人居然還是待定弟子?十方閣就算是人才濟濟,也不至於這麼挑剔吧?而且……待定弟子能知道這麼多?還能聽說無往刀?無往刀在十方閣很出名嗎?
“我怎麼感覺你在騙我?”江慶一臉驚疑不定。
明玦翻了翻白眼:“你愛信不信。”
江慶噎了口氣,沉默半晌,忍不住問道:“你還知道什麼……關於無往刀的事?”
明玦玩味的看着他,道:“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江慶有些受不了一個小孩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副漫不經心玩弄般的態度,氣道:“諒你一個小娃娃也不會知道什麼!算我沒問!”
明玦眯着眼微微一笑:“哦,我還以爲你想問我是否知道無往刀該怎麼練,或者有沒有另外半部刀法呢,原來你不想知道,那算了,你走吧。”
江慶更加驚疑不定,看着他,試探的問道:“你知道?”
明玦沒回答,只是湊到江慶的耳邊,把無往刀法的第一篇背了一小段,居然一字不差。
江慶滿臉不敢置信,豁然站了起來。他眼中除了震驚、不解、懷疑,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喜。
“你……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江慶情緒難抑,激動不已,有些語無倫次叫到:“你知道多少?全部都知道嗎?告訴我,怎樣才能告訴我!”
明玦挑了挑眉,道:“簡單啊,做我的人就好了!傳人功法,當然是只會傳給自己人嘛。”
“……”江慶飛揚的心情瞬間戛然而止。他有些懵然,好半天才面色古怪的瞪着明玦,語氣複雜道:“你知道嗎,我兒子都比你大。”
明玦考慮片刻,仿若恩賜般的道:“行吧,那讓你兒子一起做我的人好了,你們倆我可以一起教,其實從小開始練功,效果更好。”
“……”江慶黑着臉,咬牙切齒道:“小子,你過分囂張了!”
一旁的劉子文聽了半天,聽得似懂非懂,這會兒卻忙不迭舉手應道:“武功什麼的,你傳我吧,我不介意做你的人,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明玦、江慶:“……”
一旁倚牆而立的橘紅聽了劉子文直白的宣言,忍不住站直了身體,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兒子,無語半晌,忍不住頭疼道:“阿文!瞎說什麼!”
劉子文站起來,望着自己的孃親,認真道:“阿孃,我要習武,有這個機會,我一定要習武!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絕不要再遇見這種事情的時候,只能任人宰割!”
橘紅皺眉,耐心道:“阿文,不是說你會了武功,就能解決所有事情,誰告訴你百無一用是書生?治國安家的不都是文人?你這樣想就偏頗了。”
劉子文沉默片刻,輕聲問道:“阿孃?你不希望我習武?”
橘紅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明玦,又看了看有些驚訝的江慶,沉吟道:“江湖水深,官場複雜,偏安一偶做個閒農,娶妻安家平凡一生,安安穩穩有何不好。”
明玦垂下眼瞼,心中苦笑,橘紅口裡的平凡一生,確實不賴。可有時候天意弄人,自己設想的人生,都未必會順從自身所願,更何況他人代替設想的人生……
果然,劉子文重重搖頭,恨恨道:“這件事發生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我發現,在這個世界若無自保之力,便談不了安安穩穩平凡一生!這種狀態的生活,比較適用於歸隱的強者,如我這般弱者,能不能安穩,怕纔是要看老天爺是否眷顧了!”
橘紅沉默了,經過屠村一事,她這個兒子終歸是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