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對榮真的話似懂非懂, 低着頭走出了榮真的書房。
榮真看木樨走之後,便展開了剛纔經過江頌亭修改過的奏章。
他確實不如江頌亭經驗豐富,雖然照着歷次大婚的規矩定了個初稿, 但江頌亭提醒了他不少現實中的問題, 這就是說他還要再按着這個修改版, 重新擬一份呈到太后那裡。
天子大婚啊。
榮真在這種時候難免想到李桓, 李桓可沒等到大婚的機會。
李桓和自己同歲, 因爲從小就沒被親孃疼過,比他們都更要成熟一些。
他能在樑國那樣艱苦的環境下來生存下來,可不簡單, 足以證明他的毅力和謀略遠在自己之上了。
榮真有些期待李桓迴歸的樣子,他小時候就那般俊美, 現在肯定也不會差, 加上他文武雙全, 有開疆擴土的銳氣,又有忍辱負重的耐心, 肯定能把大楚帶進下一個輝煌裡。
如今的犧牲都是暫時的,榮真安慰着自己。
彷彿這樣就能把自己最深的顧慮埋在心底。
依附強者是人共有的通病,比如楊槿喜歡把令人煩惱的事情交給榮真,而榮真現在也有機會把戰火遍地的責任推到李桓身上。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榮真撫着額頭,企圖緩解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痛苦, 他心裡其實有種隱隱約約的恐懼, 李桓此次回來, 目的可能並不像他信中說的那樣簡單。
他部瞭如此大的一個局, 這麼大的一張網, 只要一收,輕易就會顛覆王朝。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又想要什麼呢?
“我猜, 榮真現在一定在瞎想。”李桓放下筆,伸了個懶腰,他最近越來越疲倦,清醒的時候遠不如沉睡的時候多。
樑國實在太冷了,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骨節被漸漸凍成冰塊。
李桓的身上裹着一張厚被,方便他累了,就蓋着被,做一場大夢。
“他這個人呦,”李桓又道,“就是太猶豫,若是我傳信給楊槿,他一定不用我解釋這麼多,二話不說就把城門給我打開。”
“這可是引狼入室,你說的那個楊槿真有這魄力?”高個男人端着個火爐,放在牀下,走到李桓身邊坐下。
“他不是有引狼入室的魄力,他是真的重情義。”暖意讓李桓微微眯起了眼,“我最喜歡他便是那股衝勁。”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他?”
“榮真不喜歡驚喜,但是楊槿卻喜歡極了,我想給他個驚喜。”
高個男人的眼睛停留在李桓揚起笑意的嘴角上,半響,“淳兒說過會找你來,求你給他講講楚國的詩書。”
“好。”李桓應了一聲,但又鑽回了被中,“但是我還要先睡一覺。”
他便像躲進了洞的小兔子,滿足得不再有任何防備。
……
“這是我那大侄子?”李嘯指着楊槿書房裡的畫,上面一個白衣少年躲在石頭,另兩個穿黃衫和絳衣的少年牽着手正像是在找他,角落裡還有個褐衣的小孩子,臉上蓋着本書,好像是睡着了。
“對,黃衣服的那個,”楊槿把茶水放在桌上,給李嘯去指,“這是我爹畫的,那時我們都在我家裡。”
“可惜我沒怎麼見過他的面。”李嘯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李桓的事情,但他還是相當佩服李桓的,畢竟死在戰場上是件榮耀的事情,就算是敵軍偷襲。
“他比你們所有人都像皇帝。”楊槿哼了一聲。
“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這也能看出來?”
楊槿撅起嘴,知道這時候不適合和李嘯爭執,“你怎麼想起來我家了?”
“我難得在京城這麼久,當然每位高官家中都要來過了。”
“那你爲什麼和我爹寒暄了幾句,就跟着我來我房間?”
李嘯眨眨眼,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清了下嗓子,“好奇。”
“你好奇李桓的模樣?”楊槿仰着頭看那幅畫。
“是了。”
“你爲什麼好奇他?”楊槿覺得奇怪,但李嘯的想法他就沒摸清過,便也沒盼着李嘯回答自己,又道,“你想不想去榮真那邊玩?”
“這才幾天沒見,你又想他了?”
楊槿無語,“人家現在是有婦之夫了,我有什麼可想的。”
“你真相信那孩子是他的?”
“你什麼意思?”
“你以爲榮真爲什麼會突然娶那位夫人?”
“我……”楊槿不好意思說自己沒問,但是現在讓李嘯勾的又忍不住好奇起來。
“那肯定是珠胎暗結,但就我的情報來說,榮真和那位夫人的關係並不好,他僅有的幾次醉酒,伺候在他身邊的都是那小廝,如果真有懷孕的我寧願相信是那小廝。”
“誒!”楊槿瞪他一眼,“說正事。”
“你肯定是聽過榮真長兄榮乾並沒有死的傳聞吧。”
楊槿一驚,“不可能啊,如果榮乾大哥沒有死,那榮真爲什麼不把他接回來?”
“興許是他惦記着榮國公的位子呢?”
“他不會的,”楊槿對這點非常確信,“且不說榮真沒有那個野心,如果你知道榮乾大哥的個性就不會這麼說的。”
“若現在是榮乾大哥在,榮家早叛國了。”楊槿都有些後怕,“他那個人心狠手辣,又善於謀略,不是好惹的。”
“那倒是要謝謝榮真繼承榮國府了?”李嘯冷哼了一聲,他可不覺得榮真現在有多單純。
楊槿抿起嘴,“就算榮真跟你合作,那也說明他只是想報仇,除掉太后而已。”
李嘯看着楊槿,覺得他腦子怕是傻的。
換作自己,就算對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做不到全然信任,更別提一個揹着家族仇恨,早就不擇手段的人了。
不是榮真的演技太好,那就是楊槿其實只是表面上伶俐而已。
想到這,李嘯就忍不住推搡了下楊槿,“走吧,既然你那麼想去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