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宇這邊給江玉簪他們講的起勁極了,他半生都飄蕩江湖,知道的事情又多又有趣,讓江玉簪這種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驚奇不已。
木樨也跟着拍掌,他本來就不能說話,別說把遇到的那些事講得繪聲繪色了,看着韓宇這樣,羨慕極了。
“哦呦,榮真在我面前說的真真的,咬着牙說他是楊槿,”韓宇哈哈大笑,“那時他一定怕極了。”
“差不多得了。”榮真清冷的聲音從韓宇背後傳過來,嚇得他一激靈,但很快鎮定下來,仰着臉看榮真,眼睛裡都是玩味,“你說你那時怕不怕?”
榮真無奈地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怕。”
江玉簪撫掌大笑,“真兒這回可遇上了磨人的了,我一聽說槿兒不回來,還怕這府裡靜下來,沒想到又來了個你。”
“有你這府裡也靜不下來。”榮真瞟了江玉簪一眼,不理會她做的鬼臉,直接看向木樨,“木樨,你過來幫我些忙。”
木樨連忙站起來,跟着榮真一起離開了。
江玉簪看着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又問韓宇,“你知道槿兒爲什麼不回來嗎?”
韓宇搖搖頭,“我也不懂,說是平南王爺要給他個大官做。”
“做官是假的,做人質是真的吧。”江玉簪翻了個白眼,她也是長在官宦之家,這點推敲還是會的,她又轉念一想,“你方纔說你是兩錢教的教主?”
“是咯,我以前可風光了,現在卻被困在這給榮真當起侍衛來了。”
“那我可不可以託你辦件事?”江玉簪眨眨眼,她可聽過兩錢教的名聲,知道他們信衆遍佈天下,想要他們打探些消息可是件小事了。
……
榮真瞥了眼木樨的表情,“剛纔他說的事你別信。”
“哪件,”木樨笑起來,手飛速的比劃,“是說你被劫走的事?”
榮真嘆了口氣,“他說話總是添油加醋的,都別信。”
木樨抿起嘴,卻忍不住上揚了嘴角,難得看到榮真面有難色,竟覺得有些可愛,“我不信。”
榮真看看木樨,心裡有種莫名的安定感,又問,“最近菊花是不是開了,準備些茶吧。”
木樨點點頭,意思是自己早就備下了。
他們倆一路從後花園走到前院,這對於常人家輕鬆的路程,在榮國府裡可不是件愜意事。
榮真遷就着木樨,步伐一緩再緩,“也不是什麼急事。”
木樨擡頭,探身向大門外看,那停着輛馬車,便問榮真,“我們又要去哪?”
“去榮家祖墳。”
木樨看了眼榮真,又問,“大祭不是快了嗎,爲何現在去?”
“想我爹孃了。”
木樨不再問了,這七年,榮真提到他父母的次數屈指可數,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木樨知道一定是要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馬車上,榮真一直沉默着,沒再開口。
木樨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他身邊摞着的是用來祭拜的祭品,都是一早就準備好的了,看來榮真在回程的路上就已經通知可府裡的人了。
馬車搖搖晃晃,木樨一直窩着身子,胃口有些難過,他揉了兩下,又撩開馬車簾子往外看看。
“快到了。”榮真出聲。
木樨點點頭,放下簾子,他想幹什麼榮真都一清二楚,這樣的默契是一般親人都少見的。
他還記得他小時候沒學手語,根本不能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所需,榮真便耐心着一遍一遍地問他,直到找出他想要的東西才停。
楊槿曾問他大了之後想做什麼。
他確實認真的想過了,他很羨慕楊槿那般靠着自己的學識在朝堂上爭得一席之地,也覺得街邊攤販憑着一技之長有個自己的鋪面很不錯,可他靜下心來,除了一輩子待在榮真的身邊,他沒有想走的第二條路了。
想到這木樨擡頭瞧了瞧榮真,興許是一路顛簸,讓榮真有些疲乏,他微合着眼,似是在小憩。
他的五官長得很精巧,眉梢眼角都是向上彎的,算命的人說這樣的面相很容易招惹桃花。
他的鼻子很挺拔,非常有攻擊性,但別人都不知道,其實榮真的鼻尖一點也不扎人,反倒肉肉的,他用鼻頭蹭自己的臉的時候自己感受到的。
木樨嘴角彎了一下,幸好自己不會說話,沒辦法把這秘密告訴給別人。
車伕“籲”了一聲,馬車咣噹了一下就停了下來。
木樨輕輕搖了兩下榮真的身子,把他叫醒了起來。
榮真揉揉眼,一隻手扶着木樨,“下去吧。”
榮家的墓園很大,雖然那一夜之間添了近百座墳,看起來也沒那麼擠。
榮真不得不佩服他家的先祖是多麼的有先見,當年就十分有魄力,一下子就買下了這麼大的一塊地,十幾代修繕下來都快趕上皇陵了。
不過可沒有哪個皇陵比榮家的歷史長。
進了墓園是不能乘馬車的,榮真和木樨只能靠着腿一步一步向最裡面走。
按着先例,家主的墓都會被修在最中間,榮真他爹孃的也循着常例。
榮家大富大貴,最不缺錢,但是墓地卻都修得簡樸,看見那幾個鼓起來的一個個墓室,便是歷任榮國公所安在的地方。
木樨拎着上供的貢品,走到榮真父母的墳前,把幾樣東西整齊擺好,又點了一根香,給了榮真。
榮真跪下來,握着香,朝着他父母拜了三拜,又把香交還給了木樨。
木樨把香插在香爐上,默默地退回到了榮真身後。
榮真看着墓碑上的那幾個字,這是太后親賜的字,忠孝義都全了,算是歷代榮國公里賜的字多的了。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有天進了這墓園,又該會被賜什麼字?
忠是肯定不會的,仁看來也沒戲,孝嘛……
榮真笑笑,朝着他爹孃的墓碑磕了個頭,兒子很快就可以爲你們報仇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