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集,渡口。
秦祿業邊走邊向沈修白介紹:“這裡的船老闆是孫家的人,每年都要往崑崙山送不少貨。”
“孫家......”沈修白的眼中,仇恨之火一閃而過。
秦祿業並未察覺到這細微的異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對,就是那個藥王孫百草的孫家!”
“孫家有不少子弟在崑崙修行,作爲對崑崙的回報,孫家每年要向白送不少物資過去。你只要想辦法搭上船老闆的隊伍,去崑崙山也不是難事。”秦祿業說得繪聲繪色。
“孫家的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沈修白不禁懷疑起話中真假。
“這點破事,千帆集裡誰不清楚。”秦祿業滿不在乎地說道,“每年到了這幾個月,孫家都要大量買貨,組織人手往崑崙山送,難道還能瞞住別人不成。”
沈修白知道秦祿業所言不假,自己抱病在牀的時間太久,對外界的許多信息都一無所知。而秦祿業則與他相反,雖是個乞丐,卻口齒伶俐,打聽到不少街知巷聞。
直到此刻,沈修白忽然意識到,父親讓自己前往崑崙,除了送劍外,一定也希望自己能增長見聞。
“祿業兄弟,你陪我去崑崙吧。”沈修白忽然說道,“正好一路上多給我將一些江湖見聞。”
秦祿業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但沈修白實在是他所見過的出手最闊綽之人,雖然有錢卻從不擺譜,秦祿業對他還頗有好感。可此去崑崙山實在太遠,得先走水路坐半個月船,再換馬車走陸路,臨近了還得登雪山。路途如此艱難,讓秦祿業猶豫不已。
見到秦祿業這個樣子,沈修白也知他心中爲難,於是說道:“我也不強求你,你願陪我去,我自然有報酬奉上。”
“多少報酬?”
沈修白略一思索:“紋銀百兩,如何?”
“紋、銀、百、兩?”秦祿業傻了眼,半晌後猛地嘆息一聲,“唉,我實在不想去那鬼地方,但你給的錢實在太多了!”
碼頭上工人一個月不吃不喝也不過掙二錢銀子,紋銀百兩在千帆集裡,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到。
沈家近幾年雖然已不復昔日風光,但家業之大仍非普通人所能想象。沈修白不親自走門走一趟,又怎能看到普通人的辛酸?
華夏九州,外有夷狄犯境,內有世家盤踞,留給普通人的生存空間實在小之又小。
“走,我先帶你去見船老闆!”秦祿業打斷沈修白思路,引着他往前走去。
碼頭的水手、苦力似乎都認識秦祿業,見到他後,紛紛笑着招呼:“秦綠葉,今天又去坑蒙拐騙了嗎?”
“放你們的屁!老子幾時坑蒙拐騙了!”秦祿業罵還回去,“還有,老子大名秦祿業,纔不是秦綠葉!”
水手、苦力們嘻嘻哈哈,又向着秦祿業一頓嘲諷。秦祿業以寡敵衆,卻不落下風。
“看上去你和他們關係挺不錯。”沈修白小聲說道。
“我呸!”秦祿業淬了一口,又緊接着說道,“他們雖然討厭,倒不是什麼壞人。”
兩人走到碼頭深處,一個師爺正手持算盤,清點着貨物。
“王師爺!”秦祿業遠遠地就打了聲招呼,然後快步跑了過去。
王師爺擡眼見到秦祿業跑過來,臉上也露出笑容:“小秦,你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我?”
沈修白跟在秦祿業身邊,小聲問道:“這人就是船老闆嗎?”
秦祿業搖了搖頭:“王師爺是點貨的,你想見船老闆,需由他來引薦。”
說罷,秦祿業徑直向王師爺問道:“船老闆在哪兒?這人是闊少爺,想見見船老闆,有生意要談。”
王師爺微笑着對秦祿業說道:“船老闆剛走不久,應該去百珍樓喝酒了吧。”
“哎呀!”秦祿業一跺腳,“剛好錯過了!”
秦祿業拉着沈修白的袖子,轉身便走。
王師爺看着秦祿業風風火火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孩子,性子還是如此着急,也不知道陪我多說一會兒閒話。”
王師爺轉過視線,看向秦祿業身邊的“闊少爺”,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半晌後,王師爺一拍腦門,在懷中裡摸出一張剛送來的通緝令。
“不錯,就是他!”
另一邊。
船老闆手中提着酒壺,喝得搖搖晃晃,離開了百珍樓,獨自往碼頭方向走去。
船老闆無親無故,除了喝酒外,也沒有其他的嗜好。再過幾日,他就得往崑崙送貨,按照規矩,接下來一個多月他都喝不了酒。所以越是臨近日期,船老闆越是痛飲,
在船老闆經過一條無人小巷時,巷頭忽然走出幾個赤發碧眼的大漢。
船老闆雖然醉酒,但也能察覺到情況不對,立刻轉身,只見另一頭也被幾個大漢擋住。這些人正是沈修白與秦祿業在百珍樓裡撞見的那一夥北夷人。
他們先前就對沈修白頗爲留心,只是一來沈修白麪生,二來打扮富貴,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子弟。所以北夷人的首領出於穩妥考慮,不忙下手。見到秦祿業帶着沈修白逃走後,這些人才感到後悔,不該放過沈修白這一條大魚。
至於船老闆,他們已經盯上許久了。今日在這條巷子裡設伏,便是算準了沒人能救他。
那爲首的北夷人頭戴面罩,朝着船老闆快步走去。
“你、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做什麼!”船老闆朝着對方大呼。
但那人理都不理。
“嘿呀!”船老闆將手中酒瓶擲了出去,對方只是頭輕輕一偏,就輕鬆避過。
啪。
酒瓶摔在地上,酒水四濺。
噗。
那北夷人身材高大,一拳打在船老闆腹部,船老闆頓時便捂着肚子,跪倒了下去。
北夷人又抓住船老闆頭髮,將他提了起來,用口音奇怪的中原話說道:“你便是千帆船隊的船老大,錢萬發,是不是?”
錢萬發苦着臉,點了點頭:“你們要多少錢,只要放過我,我都願意給你!”
“我不要錢。”那北夷人說道,“我要你的貨。”
“貨?你要什麼貨?”
“聽說孫百草將一顆明珠交給了你,”北夷人惡狠狠地問道,“那明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