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先生傳授沈修白冰心訣之前,先傳授了沈修白吐納之法,沈修白這才知曉雪先生與其弟子能夠隱藏氣息的原因——正是這吐納之法。
如果說鶴先生擅長拳掌劍招與輕身功夫,內功只是她的輔助,那麼雪先生所走的就是由內而外的內功吐納,招數都十分簡約。兩人的武功路數完全相反,難怪性格上如此合不來。
不過雪先生教會沈修白如何呼吸吐納之後,並沒有讓他像其他弟子一樣打坐修心,而是以此爲基礎,直接教起了冰心訣。在雪先生看來,沈修白既然是鶴先生的弟子,也就沒有必要將自己的功夫學得太深入,畢竟在雪先生看來,鶴先生此人十分小心眼,沈修白學會了太多別家功夫,一定會惹得鶴先生不滿。
只不過雪先生忽略了兩件事,其一便是鶴先生對沈修白全心全意對好,如同慈母待兒,巴不得沈修白博採衆長,將全世界的武功一股腦學會;其二便是沈修白在內功上已有十分雄厚的基礎,雪先生不過將吐納之法簡略說過一遍,沈修白便已經完全吸收,即便沒有像那些弟子一般打坐練習,也已經有了深深感悟。
這便是內功深厚的好處,內功到了一定境界後,學習其他功夫就如水到渠成一般簡單。而且沈修白還身負正道與魔道,陽與陰,兩種截然不同的至高心法於一身,無論是何種屬性的功夫,他都能夠融會貫通。
雪先生並不清楚沈修白體內的狀況——若她知道沈修白身負魔功,肯定不願教他冰心訣。傳授過冰心訣心法後,雪先生讓沈修白不要急着練習,今晚先睡在冰牀之上,讓身體習慣寒冷,將來發動碎霜劍招時,才能承受得住。沈修白自然從命。
不過這又是雪先生多慮了。
雪先生回屋之後,沈修白也依命在冰層上躺下。
沈修白擡頭看着滿天繁星,回想起近來的坎坷經歷,不禁懷念起沈府裡平和的日子。也不知姐姐在北方過得怎麼樣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卿紅早已離開了北方。
夜裡,一艘大船上。
沈卿紅披着大氅,獨自站在船頭,看着映在江面上的明月,她也想起了沈修白。在她的印象中,沈修白還是那個處處都需要她維護、照顧的弟弟。聽說崑崙門極爲嚴厲,那地方又天寒地凍,修白在山頭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待我收拾了孫家,便去接修白回來。沈卿紅想到。
"是誰!"沈卿紅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
"表妹,是我。"金玉郎從艙門走出。
"表哥,你怎麼還沒睡?"沈卿紅驚訝地說道。
"剛接到了西邊來的消息,猜想你一定很關心,所以特地趕來告知你。"金玉郎說道。
"西邊?"沈卿紅立刻反應過來,"是從崑崙山來的消息嗎?"
金玉郎笑着點了點頭。
看到表哥的表情,沈卿紅知道一定是好消息,連忙催促道:"表哥,你快告訴我,崑崙山上發生了什麼事?"
"修白在崑崙山的演武會上露面了。"金玉郎說道。
"演武會?"沈卿紅皺起眉來,"演武會不是隻有入室弟子方能參加嗎?他——他的身體怎能與人動手,受傷了該怎麼辦?老烏若還陪着他,就應該勸他一勸......"
"你放心,今日的修白已不同往日。"金玉郎笑着說道,"他已是鶴先生的唯一弟子,在演武會上連戰連捷,可謂是大出風頭。"
沈卿紅松了一口氣,眼眶裡淚光閃爍:"如此最好,他沒事最好。"
在金玉郎眼中,沈卿紅性格剛強,處事果斷,若是男兒身,定能將整個沈家發揚光大。只可惜這世上盛行重男輕女之風,女子哪怕是強過了多數男人,其結局也只能是嫁爲人婦。過去,金玉郎多爲沈卿紅感到惋惜,如今,他又看到了沈卿紅的另一面,柔弱的一面。
在燕州時,沈卿紅與他一同整合金家各部,其手段之果敢決絕,即使金玉郎也爲之側目。沈卿紅要扶金玉郎做金家家主,不知引起了多少激烈的反抗。他們兩人一個是庶出之子,一個是南方的外姓人,即便得到了少壯派的支持,在金家仍受到了守舊派的強烈反對——一個家族的實權,往往都握在這些守舊派的手裡。沈卿紅原本是來投奔金家,如今卻遭到金家羣起圍攻,而她卻不曾表現出半點柔弱。
金玉郎曾以爲沈卿紅根本沒有柔弱的一面,但現在看來,他錯了。
沈卿紅拭去眼淚,低聲說道:"讓表哥見笑了。"
金玉郎見到沈卿紅露出江南女子般柔弱似水的一面,早已看得癡了,聽到沈卿紅說話,這才遲遲反應過來,說道:"不礙事,我去爲你再拿一件氅子來,夜裡風大,小心着涼。"
沈卿紅正要拒絕,一陣風從船頭刮過。
遠處的江面上出現了數只船影。
"誰會在這深夜行船?"金玉郎說道。
沈卿紅走到甲板邊,仍未看清對方旗號,說道:"不知對方是什麼來路,我看不像是普通商船。"
商船的船隊往往會掛上商隊旗號,方便過卡,也很少會在夜裡行船。
對方船隊似乎正衝着金家船隊而來。
金玉郎說道:"我派一支小船過去,去探探對方的底細。"
"不必了。"沈卿紅說罷,便從甲板上騰空而起。
幾乎在同時,對方甲板上也有一人如鷹般躍起。
兩人雙足在江面上點過,留下一圈圈漣漪之後,身子已掠至將心。
嘭、嘭!
一拳一掌,在江心相會。
"好厲害的沈家拳!"對方說道,"閣下一定就是沈卿紅沈大小姐!"
沈卿紅也看出了對方武功路數:"你是孫傢什麼人?"
那人身材魁梧,一張國字臉上步滿絡腮鬍須,掌風也如長相一般剛猛。
"在下孫千鈞,特來迎接沈大小姐!"孫千鈞聲音如雷,即便是船上的金玉郎,也聽得清清楚楚。
孫千鈞!聽到這個名字,沈卿紅心中萬丈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