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從蒙面人口中激射而出,儼然如暗器一般,向着沈修白眼睛射去。
兩人距離極短,藥丸又射得極快,幾乎沒有閃避的空間。再加上事出突然,沈修白也不可能想到會有一顆藥丸從對方口裡射出。
能依靠的,只有強大的本能與卓越的反應力。
沈修白伸手一抓,便將那顆射來的藥丸抓在手中,由於用力太猛,再攤開手時,藥丸已成粉末。
而蒙面人也趁着這一抓的時機,全力掙脫。
剛纔的一輪交手,已經讓他戰意全無。此刻蒙面人也已確信,之前向沈修白出手時感受到的寒意並非錯覺。
兩人的實力的確存在着天壤之別。
蒙面人從懷中摸出一把銀針,向前灑去,同時身子往後疾退。月光之下,這些銀針上泛出幽幽藍光,顯然經過淬毒。
沈修白揮動衣袖,在身前一掃,便將飛來銀針震散,其中一些朝着倒在馬車邊的老烏飛去。此刻,沈修白的腦中一片空洞,身體彷彿正被另一個神識控制,眼見着那些銀針將要落在老烏身上,他也不管不顧,仍舊朝着逃跑的蒙面人追去。
"啊!"老烏的慘叫聲響起。
被這聲音一震,沈修白的身體跟着一顫,雙眼中的怒色快速褪去,眼神又重新變得柔和下來。
"老烏——"沈修白連忙轉身,朝着老烏跑去。
蒙面人也抓住時機,縱身躍上樹梢,在樹頂幾個起落,很快就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這邊,沈修白將老烏扶在懷裡。
"老烏、老烏,你、你不要死——"沈修白想學着父親和姐姐那樣給老烏灌輸真氣,卻不懂其中法門,只能搖晃老烏身子,害怕他長眠不醒。
老烏嘴角的血轉眼就變成了黑色,並散發出腥臭的味道。銀針上的劇毒實在可怕。
"少、少爺......"老烏氣若游絲,沈修白附耳過去,仔細傾聽。
"少爺,你身體裡的力量,不僅會害人,可能也會害己......"
沈修白點了點頭。對這股力量,他自己也感到畏懼。
"但如控制得當,或許、或許,將來成就不可限量。記住,走正道,行好事,這是你母親......你母親對你的期許......"老烏吃力地說道。
沈修白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似乎已成了沈懷玉的一塊心病,所以即便是父親也很少對他提及母親的事。這時聽到老烏口中的話,沈修白不免吃驚不已,
"此去崑崙路遙,我......我無法......無法再保護你......"老烏越說越吃力,"你的力量不可控制時,儘量別與人動手,咳、咳,江湖上人心險惡,你要小心提防......"
"你不要再說話了。"沈修白着急地說道,"我帶你回城去找醫生!"
老烏搖了搖頭,他已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一定要說出最後的囑咐。
"少爺,小心......小心孫、孫家......百草......還童......"這句話斷斷續續,沈修白根本不明其意。
但老烏已無力向他解釋了,眼前的人與物越來越模糊,終於,所有的顏色都融爲同一個影子。
老烏躺在沈修白的懷中,口一張一合,無聲地說道:
黛姑娘,你來看我了嗎?
——
次日,清晨。
沈修白埋了老烏屍身,又立了一塊木牌,上刻道:"沈府義士烏遮雲葬於此,沈修白記之"數字。爲防大膽之徒前來盜墓,沈修白將沈家三角旗留在了墓前。
昨夜一戰,馬匹不幸被毒針射中,口吐血沫後斷氣,馬車車轅也在戰鬥中斷裂。沈修白取出一包行李與父親交給自己的劍,徒步向西走去。
那蒙面人聲稱爲了"某件東西"而來,沈修白想來想去也只可能是這柄父親交給自己的劍。眼下,自己將這柄劍帶走,父親和姐姐或許也會更加安全。
與此同時,孫府。
地下閉關密室之中,一道石門緩緩打開。
"咳、咳!"蒙面人闖進密室,重重咳嗽了幾聲之後,趴在密室中唯一的石牀上,又嘔出了一大口血。
密室之中,一個老婦人背對着他,席地而坐。
"你不是神功大成了麼?怎麼還落得如此狼狽?"老婦人語帶譏諷。
蒙面人氣喘吁吁:"少說風涼話,快來助我療傷。"
"我呸!"老婦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便是即刻死在我眼前,我也不會管你。"
"那你可知是誰打傷了我?"蒙面人忽然說道。
"將你這惡賊傷成這樣,想必是一位喜歡懲奸除惡的大英雄、大豪傑。"老婦人說話刁鑽至極。
蒙面人知道對方性格,也不在意,緩緩說道:"打傷我的,是九獄真氣。"
九獄者,天下苦寒之地也。
老婦人身軀一震,只見她瞪大眼睛,表情中藏不住的欣喜,口中不斷說道:"他果然沒死,他果然沒死......"
"別胡思亂想了,打傷我的人不是他。"蒙面人說道,"若是撞見了那魔頭,我還有命回來嗎?"
老婦人猛地轉身,一手掐住蒙面人,將他按在石牆上:"孫百草!你再叫他魔頭,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原來這蒙面人正是孫家家主,有"藥王"之稱的孫百草。
孫百草被掐住脖頸,說不出話來,只能眨了眨眼。
老婦人這才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掌。
孫百草捂着脖子咳嗽數聲,又將幾點血咳在了石牀上。
老婦人嫌棄地瞥了一眼:"你既然要死,何不給我死遠一些,要來弄髒了我的清修地。"
"快、快助我療傷。"孫百草呼吸不暢,倒在石牀上。
"哼。"老婦人在孫百草身邊坐下,伸掌按在了孫百草後腦。很快,孫百草的表情就漸漸緩了過來。
但令人驚異的是,孫百草那張嫩如稚童的臉,竟然在療傷中緩緩變得溝壑縱橫,身形也漸漸佝僂起來。片刻之間,他便變成了一個與老婦人年紀相當的老人。
老婦人助他療傷之後,拂袖起身,冷冰冰地說道:"快說,究竟是誰以九獄真氣打傷了你?"
"是沈家之子,他叫沈修白。"孫百草以蒼老的聲音說道。
"沈修白......"不知是否錯覺,老婦人的聲音與容顏似乎變得年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