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三人出了食堂門,田愛如和慕容君初往設計辦公室走去。
周小麗往她的私人辦公室走去。
從食堂到設計辦公室有一段距離,中間路過一個花叢。
田愛如一個不經意,踩翻了一個小瓦片,瓦片蹦起落在正在酣睡的一隻野貓身上。這隻野貓通體白色,被瓦片驚起,竄進花叢中,幾番騰躍,震落幾片樹葉和花瓣。
那突然的跳躍和靈動的身姿,猛然勾起田愛如記憶深處的一個悲傷的回憶。
她立在那裡,呆呆地看着這貓,想起小時候自家養的一隻白貓,那隻白貓還是慕容君初送他的,那年夏天他家的母貓下崽了,好傢伙一窩四崽,個個看起來討喜,但數那隻白貓最好看。很多親戚鄰居都來討養那隻白貓,八歲的慕容君硬是有違爺爺奶奶的意見,把他送給了喜歡它的小愛如。
那貓和眼前這隻剛逃進花叢的野貓一樣,不光樣貌好看,身姿還很靈敏。只是,那隻家貓死了。
白色的家貓死於太勤,死於外公外婆對動物生命權的漠視。
農村人養的貓,專用於抓老鼠,通常不會太懶。可她家的貓,太勤了。捉光自己家的,還主動去幫鄰居家逮老鼠。結果鄰居家的老鼠吃了鄰居投的老鼠藥,她家的貓吃了那隻半死不死的耗子。
那一夜,對她來說簡直是煎熬。她以爲終身難忘。終究還是讓她忘了,只不過,被眼前的這隻白野貓勾起塵封的回憶。
那天半夜,白貓在牆頭髮出淒涼的哀嚎聲,那聲音彷彿是在哭訴它有多難受,彷彿是在乞求它的主人救它。她頂着對黑夜的懼怕,三次下牀,來到外公外婆門外,請求外公外婆送貓去看醫生。
但,外公外婆說深更半夜,醫生也睡了。
於是,她頭一次失眠中聽到了一個生命由痛苦掙扎到了無生息。
次日,外婆破天荒的答應了她的請求,讓她把貓埋在院前那棵它爬得最歡的桃樹下。從此,她得了個後遺症,怕養包括貓在內的小動物。她覺得,既然人不能保護好動物,就不要隨意領養他們。
“慕容君初!”
走出不遠的周小麗突然回過頭來喊了一聲。
田愛如被這一聲突然拉到現實,她和慕容君初幾乎同時扭頭看向周小麗,周小麗努努嘴,兩人又順着她的手勢看向前方。那裡正駛來一輛紅色的國產轎車,看車身也不過十來萬。
田愛如奇怪,周小麗自家轎車有幾輛,比這都好,怎麼會在意這輛極爲普通的轎車?
“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車上,過去打個招呼。”周小麗走到二人跟前輕聲說道。
“我們要找的人?”田愛如很疑惑,她沒有想找誰。
“你說那車裡坐的是艾小花?”慕容君初馬上來了精神。
“聰明。”周小麗發現都是同齡人,但,田愛如明顯要比自己和慕容君初顯得單純,這種單純說得好聽點就是社會經驗不足,說得不中聽就是有些書呆子氣。
就拿前天的一件事來說,大家都知道唐老太這人刁鑽古怪,又愛佔便宜,明明前面的設計師都已經幫她確定好了年服款式,她老人家不知咋想的,非要另一個設計師幫她改方案,人家不搭理她,她找到田愛如。
田愛如幫她改好了,她倒打一靶,說是田愛如自己幫她隨意改的,本來這個就是公益活動,常人是得了好處就知道說好,她倒好,把自己搞得跟個頂流大明星似的,折騰完所有設計師,還跟周小麗吵了起來。說什麼,誰也不是傻子,既然他們接活,那村裡也是給了他們廠子好處的,既然如此,他們就該給他們這些農民滿意服務。
周小麗氣得懶理她。
唐老太見田愛如年輕好說話,又賴向她“都是小姑娘,拿同樣的錢,你看人家愛如,就知道尊老愛幼,有服務意識。愛如,你幫我設計,我就信你,年輕時我跟你婆婆處得最好了,她有一雙巧手.......”
明明田愛如只不過是來幫忙,分文未取,要說沾,也只沾了個宿舍和一日三餐。
不曉得田愛如怎麼想的,竟對那蠻橫老太耐心至極,用下班時間與她溝通,反覆修改方案,直至唐老太滿意。
不過,周小麗有預感,有一天等田愛如混足社會經驗了,她會變得很強大。是以,她覺得在能幫她的時候幫幫,自己也沒什麼損失。
“你們去了後,跟她打個招呼。好好說,畢竟你現在有求於她。”周小麗的話讓田愛如聽了不說服,爲什麼不舒服,她也說不清。
這艾小花是林小艾的姐姐,兩人同母異父,小時候自己跟着林小艾去過她家幾次,沒覺得她人壞。她想着,她家要蓋房子,合理合法,況且,她也不管農村建房,怎麼也不至於阻擋自家農房翻蓋。
見田愛如露出不屑和質疑的神色,周小麗耐心說道,“你在村裡呆的時間不長,不曉得她能耐,看見他那輛紅車了吧,可是村支書送的。”
好像聽到什麼驚天秘密,田愛如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會吧。曹支書是個老頭了吧?村幹部能有多少錢,他媳婦不知道?”
“嘿,你問問慕容君初。”周小麗故作神秘地看向慕容君初,慕容君初搖搖頭,“我還真不知道。”
“你倆都不像是咱窯子村的人吶....”
"不過,我聽說,艾小花在城裡買了房,她工資有那麼高麼?"
周小麗沒讓他說下去,“村幹部能有多少錢,你看餘強就知道,咱村有幾家能在城裡買得起房的。人家不要買,有人送。”
周小麗給的這個瓜太大,田愛如剛吃飽飯,着實消化不了。
“不會是真的吧?”
"你現在甭管真假,去把你的事辦了,畢竟,你要蓋房子還得找村裡蓋章。章在她手上,這個不假。國家一天一個政策,她要是故意拖着,到時國家不讓蓋,就麻煩了。"周小麗說完,朝他兩揮揮手,又朝着原路返回。
“走。”慕容君初撿起田愛如踩翻的小瓦片,扔到花叢中,拍了拍手,去拉田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