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樣師傅是個四十多歲風韻猶存的婦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精明能幹。
她問清要求,又跟田愛如把每件樣服的布料確定後,又問了最後的交樣時間。最後篤定地對着周小麗說道:“正巧現在沒有新樣要出,我安排五個人應該能在這兩天趕出來。”
“不是應該能,是必須能,這可是我朋友,她要是不急,就不會來找我們的。”
“好的,那我看看,需要的話,再加兩人手。保證不耽誤經理你朋友。”女師傅說完,又加一句,“那沒事我趕緊讓他們打樣去了。”
中年女師傅說話跟她的外表一樣,乾脆利落,一聽就是個知分寸,能幹事的。
“去吧。”周小麗跟員工說話,雖和氣,卻明顯有種威嚴。
田愛如試圖從她身上找到一點童年的小女孩氣息,竟是再難覓尋。
“原來,這就是成熟。”她暗自思量,“成長是個好東西,這次多虧那個小時候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弱弱的她了。”
她還記得有一回陳易沒帶紅領巾,怕老師罰。來到他們班上,喊出周小麗假裝跟她借鉛筆,突然騙周小麗說她紅領巾後頭有個七星瓢蟲,嚇得周小麗趕緊解開紅領巾扔在地上,結果陳易撿了紅領巾就跑。
周小麗氣得直哭卻不敢追到他班上去要。
再看看眼前的周小麗,一臉自信,光潔彈性的手上皮膚更是說明她生活條件優渥。
田愛如心裡想:“這就是她比我比更多同齡人優越的地方,她憑藉父母的業績得到鍛鍊的機會,超越了從前的自己,不用爲日常衣食操心!”想到這裡,不禁嘆苦經:“人跟人真是不一樣,自己現在來找這個學歷和智慧都不及自己的周小麗來幫忙,而她又果然能幫上忙。這是自己萬萬想不到的。還有李智,自身聰慧自不必說,但要不是有優秀的父母從小刻意栽培,恐怕也是很難優秀起來呢。瞧林娟,其實也是個非常聰慧的女孩,相貌不比周小麗和李智二人差,只是家境太寒,父母離異,好不容易上了個名校,也要靠自己掙吃飯錢,性子也習得刁鑽刻薄。”
她在想這些時候,慕容君初正在和周小麗聊餘強,因此片刻的思想走神,沒有人打斷。
“出什麼神,想什麼呢?”周小麗忽然問道。
經她這麼一問,田愛如突然想起自己光叫幫她忙,還沒問她錢的事情,便順口說道:“我在想先付你錢,還是等打樣好了再給你錢呢。”
“說啥呢,都是老鄉。你們來找我,就是看得起我。”周小麗大眼盯着她,很真誠地說完,又笑了起來。
她落落大方地談吐,叫人聽了很是舒服。
“你也要成本的,再說你還要替我給工人開工資。”田愛如不敢把她話當真,畢竟,她也不是小孩子,知道人家再有錢,那也是人家一個毛孔一個汗珠掙來的,非親非故地,犯不着讓自己白沾光。
“是的,是的,你就收個成本。”慕容君初在旁邊幫腔。
他們都明白雖說是老鄉,這在窯子村哪個不是她周家老鄉?要說是同學,也就合着上了個小學那幾年,再說那一屆的同學也多了去了?都這樣讓人家幫忙,豈不是幫窮?人家幫忙已經很難得,再起貪心,叫人虧了血本,這友誼就沒了。
“哎呀,你倆真是的。我還打算過幾天請你們幫忙的,這麼一說,我都不敢開口了。”
“啥忙?你說。”
“啥事能用得着我們啊。”慕容君初和田愛如幾乎異口同聲。
周小麗大笑起來,“你倆真默契。這事愛如能幫忙。”
田愛如一聽周小麗居然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不禁疑惑,“哦?”
“慕容君初你應該聽說了,咱村現在跟周圍三個村合併了,現在叫大窯子村,今年作爲福利,咱窯子村每個村民都可以只出成本,定製一款新年裝。”
“上回聽你說過。”慕容君初點點頭。
“咱廠子沒有專業設計人員,愛如學的這個專業,到時來幫幫忙啊。”
田愛如一聽這事還真是投她所好,高興地點點頭,“好好,你到時提前告訴我。我跟學校請假。”
“不要請假。現在只是量尺寸,這個簡單的事情我們工人自己就能做。我把要定製的服裝類型和簡單要求告訴你,你幫先出個圖就行。”
“這麼簡單?”
“也不簡單,那麼多人,雖然不可能每人專設一款,但,要保證不撞衫,也要在每款設計上動點小心思呢。”
三人又簡單聊了幾句,周小麗要給餘強打電話,讓他在他姐姐飯店訂一桌,中午一起吃飯。
“不要打了,我們正要去找餘強。再說,剛回來,還沒回去看我爺爺奶奶,中午我就帶愛如去我家吃得了。”
周小麗會意地笑笑,也不再跟他們客氣。
兩人告別周小麗,出了廠房時候,雨已經停了。
只是周小麗硬是給了他們一把傘,說是防止一會變天,又下雨。
這真叫她感到意外,小時候的周小麗最是小氣,她真不敢把她們聯繫在一起呢。
從周小麗工廠出來時候,她感到很輕鬆。
慕容君初也很開心。他提議去他家坐坐。
但是,田愛如覺得周小麗幫了自己忙,自己應該先去餘強那裡報道一下,看看什麼時候需要畫電線杆子。
剛纔聊天時候慕容君初也說了,餘強還等他們呢。
兩人剛出門沒多久,田愛如就遭了一棍子打。
“我打你,我打死你個狐狸精。”不知從哪裡竄出個瘋婆子,只見她衣衫襤褸,披頭散髮,一雙凹陷的眼睛,眼神渙散。
兩人只顧說話走路,不曾注意, 田愛如硬生生捱了一棍,打得她眼冒金星。也不曉得這瘋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都嚇了一跳。
瘋子打完人,掄起細木棍,還要來打田愛如。
“發什麼瘋,再瘋把你抓起來。”慕容君初一聲大吼,一把奪過那瘋子手上的木棍。
那女瘋子想來奪回她的細木棍,望望慕容君初一臉兇色,又不敢靠近,嘴裡咕噥着什麼,期期艾艾地走了,邊走還邊回頭盯着田愛如。
盯得田愛如渾身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