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她忽然想起了孟洲。
只是這次想起孟洲,心口沒有任何疼痛反應。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在她心裡已沒那麼重要。
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寡情。
她爲這個發現暗自慶幸。
“天若有情天亦老”,她雖則未至中年,有時卻有中年人的涼薄。自上次悲傷過度,險些傷命後,她就壞壞地打算:以後不論跟誰談戀愛,絕不做多付出的那一個。
這次,她只是想起了孟洲零星的一些話。
孟洲教她防身術的時候,不止一次警告她:人若犯你,定要還擊!
可,今天,她在慕容君初家被她奶奶公然挑釁的時候,卻落荒而逃,像個被人抓了現形的小偷。可,分明她沒有做錯什麼。
如果,孟洲在,一定會笑話她是個膽小鬼。
不,孟洲一定會數落她膽小怕事,是個懦女子。
是的,有時候,她就是懦,就是不敢求證事實,就是不敢爲自己分辯。就像今天,她明明可以問清緣由的,可她沒有。
她理所當然地以爲慕容君初的奶奶是在嫌棄自己的出生,關於她的出生,她生來就有桃花胎記這事,她要拿什麼去辯駁?那是村裡人都知道的事實,瞎子早在她還是襁褓中的嬰兒時候,就預言了她不祥的命運。她要拿什麼去跟命運抗衡?
與此同時,中國的一座荒山上,孟洲打了三個噴嚏。
他躺在牀上,正在看手機中的一個女孩照片。
這照片中的女孩不是旁人,正是田愛如。
多年前,他也有過類似的動作,那時他在軍營,只不過,那時他手機裡存放的是他的初戀照片。那次是多久前了,他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最後一次看了初戀的照片後,便果斷從手機中刪除。
因爲,初戀早就攀了高枝,叛了他。
現在,不同。
是他把她推開的。
此刻,他異常後悔,一想到她可能躺在別的男人的懷抱,或跟新的男友親着嘴,他的心就像被螞蟻咬了似的,又癢又疼。
好了,他也該跟上回一樣,把她的照片刪除掉了。事情上,他翻看照片前,確實是這麼想的。
似乎這樣,他就不用莫名其妙地老去想她,不用老跟傻子似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盯着她的照片傻看。
她的號碼他倒背如流,但,這個標配的手機是個廢物手機,只能集團內互通話。
跟國家籤保密協議時,所有人的原手機都上交了。
這照片有些虛,是他拍的紙質照片,爲的是方便自己想她的時候隨時拿出來看上一眼。
而原裝的紙質照片被他放在自己的軍大衣口袋裡,那件軍大衣還是在部隊服役時發的,他一直留着,現在正躺在他的拉桿箱裡。
現在的手機功能真強,單這個拍照功能就幫了他大忙,他在工地上、在會議上可以當着外人的面,隨時掏出手機看他想見的人。
而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因爲,別人不曉得他在看什麼。
他選中照片,又點了刪除,可是再點“確定”時,他猶豫了一下,把照片貼到脣邊,親過後,把手機扔到一旁,虛無力氣的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腦子裡天馬行空,混想。
白天一個工人因操作不慎,切斷了根指頭,他忙着親自送醫務室進行緊急搶救處理,總算,指頭保住了。
可,他這一天都恍恍惚惚。
調查的時候,那工人說,操作切割機的時候,分心想媳婦,一個不慎,才切中指頭。
是啊,血氣方剛,哪有不想另一半的?
就像他自己,累了一天,到了晚上,也會想起他藏在心底的愛如。
整個基建項目進展得較爲順利,越順利,越說明這個研發基地異常重要,他估計,沒個三年五載是出不去的。
那時,她是不是已經成了別人的新娘?
不敢想。
不願想。
那頭的孟洲,想的是田愛如多年後的狀況。
這頭的田愛如,想的卻是眼前的事情。
因爲電線杆活還沒完成,又不便和慕容君初一起回去,所以,田愛如想着,她以後回鄉下最好都喊着李智。
慕容君初沒有錯,她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喜歡自己。
自己也沒有錯。
那麼錯的是誰?
幸好,幸好自己沒答應和他處朋友,不然,真不曉得怎麼收場。
今天在路上的時候,慕容君初拉她的手,被她甩開了。
他同她講話,她也不理他。
他問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氣。
生他什麼氣呢?她誰的氣也不生,也不想受誰的氣。
素來順境的她認爲,這一切該是天意。既如此,交給上天處理。
一晚上的胡思亂想,害她失眠,快天明時候才睡着,竟然連鬧鐘都沒吵醒她。自然,慕容君初的電話也沒吵醒她 。
倒是吵醒了董海雯。
董海雯推她,她才迷迷瞪瞪地從睡夢中醒來。
夜短夢卻長。
她竟然夢見自己和孟洲結了婚,在家生孩子。
生的是個女孩,但,孟洲不知什麼緣故,卻不在家。她一人膽顫心驚地生下女兒,那女嬰很是怪異,居然自行掙扎着,扭斷臍帶!
她聽說,人都有兩條命。另一條命,在另一個平行世界。這兩條命,便通過夢來互相告知彼此的狀況。
如此說來,在另一個世界,自己和孟洲是夫妻?
那上回自己夢見李智和慕容君初了呢?難道,在另一個所謂的平行世界,他們也是夫妻?
這樣說來,兩命不能同運,在自己清楚的這個世界,自己是不可能跟孟洲一起的了?
這麼想着,她不覺得心痛。卻,似了悟般。
“你手機響了十幾遍了,你男友喊你晨跑了吧。”董海雯推她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她沒有立馬反應過來,現在纔回過勁,“慕容君初不是我男朋友,我們是老鄉,打小一起長大。”
說完這話,田愛如自己愣了下,她不曉得自己爲什麼要這樣跟董海雯解釋。
這個信息,對於董海雯來說顯然不太好消化。哪個男生跟傻冒似的,每天陪不是自己的女友去跑步?咋沒人陪她呢?
不過,她最終還是信了她的話,“你這個老鄉長得不錯,跟你看起來挺般配,看他挺關心你,天天喊你晨跑,我當是你男友呢。”
董海雯說話的當兒,已經把自己的桌面收拾妥當。她跟田愛如打了個招呼,揹着揹包出了宿舍門。剛出女生宿舍區,就看到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的慕容君初,他正在踱步,只是狀態不悠閒,因爲,他時不時地看手機。就在他剛要再次撥打電話的當口,董海雯和他打了招呼:“田愛如剛睡醒,你再等等。”
聽到田愛如的名字,慕容君初像是某根神經被挑起,立馬轉向董海雯:“你是說她在宿舍,剛睡醒?”
“嗯。”董海雯看着他緊張的樣子,不禁想笑,轉而又想“這是老鄉該有的裝態嗎?他們真的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嗎?”
慕容君初人生頭一次深刻領悟什麼叫“一字千金”,董海雯那一“嗯”字,逼退了他所有的焦慮。
得到肯定答覆,知道她好好的呆在宿舍,他的心才安了下來。
謝過董海雯,又緊忙撥打田愛如電話。
這次電話很快被接起,千萬句話到了嘴邊,只變成一句,“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
“好的,我馬上來。”
田愛如想着,自己該把話和他說清楚。這樣以後大家見面纔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