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朋友”,弗朗索瓦已經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了,他伸過一隻手,用力的拍打了亨同的肩頭一下,然後頭也側了過來,“告訴你個絕密的消息”,弗朗索瓦的話音極低、極低,就像一個炮竹忽然啞了,只有未燃完的引信猶在“哧哧”的發出聲來。
“孤拔將軍已經步步緊*,對北寧的大清國駐軍形成了戰略性進攻的態勢”,弗朗索瓦的話音就像蚊子哼哼似的,其實就算他不這麼刻意的低聲,亨同那張臉也湊了過來,有些煎熬的臉龐上掛着掉不下去的緊張。
“我國政府已經批准了近日就要對駐紮北越的大清國軍隊開戰了”,弗朗索瓦低沉的話語間暗藏着殺機,說到這裡,忽然他笑了,而且笑出了聲。
亨同甚至來不及劃十字,“我的主啊”,他不高不低的驚呼了一聲道。
忽然亨同的額頭是竟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這纔剛剛過了二月的倒春寒,哪裡來的汗流?顯然這是因爲這個消息實在是過於驚人了,雖說早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不過當它無聲無息的來到自己身邊的辰光,還是激起了轟然的巨響,那餘波高過了錢塘潮,鋪天蓋地的朝着他襲來。
“記得早買辦說過那位中國的聖人說的,壞事後面藏着好事,反過來好事後面藏着壞事”,亨同回憶起來了,想到了這一層,他反而更加的擔憂。
亨同說的是中國的先哲老子,他的《道德經》上曾經說過這麼一段充滿
哲理的話語,“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似乎冥冥之中有一雙冷峻而又理智的眼睛,炯炯有神的打量着這倆個狂歡人。
聖經中也說過,“上帝要讓一個人滅亡,必先讓他瘋狂”,亨同此刻越發的擔心起來,他害怕大清國回採取報復措施,就像上次封鎖吳淞口一樣,越想他越感覺高興不起來了。
邁着沉重的腳步,亨同的心思沉甸甸的,望着不遠處上海老城廂高大的圍牆,據說上海老城廂城牆抵抗過來犯的倭寇,就是這道金剛一樣結實而又威嚴的大城,曾經人來勢洶洶的倭奴國的強盜們不肯逾越,鎩羽而歸。
《明史》中這麼稱呼這些個蝸居海島上的化外之民的,倭奴國!原本他們就是來朝貢上國天朝的,只是後來起了覬覦之心,搖身一變,忘記了禮義廉恥,成了爲非作歹之人,所以說一個人、一羣人忘記了敬畏,就離禽獸不遠了。
好在亨同忽然心生出些敬畏感來了,雖說它是如此的微弱,而且轉瞬即逝,畢竟在這位冒險家的心頭掀起了一陣波瀾。
“不如再去找找邵友濂、邵大人”,亨同當機立斷,決定去拜會邵友濂,“從他那裡,一定能夠聽到些大清龍庭的內幕消息”,聽上去這主意不錯。
等到了亨同前往上海道臺衙門,迎接他的,卻是一名衙役,連一向聞風而出的羅師爺,也不見蹤影,這光景真是太奇怪了。
亨同嘴張了張,話到嘴邊,“羅
師爺呢?”,他卻說出了這句話,顯然把求見邵友濂的來意隱藏了起來。
衙役看了看眼前的這位洋大人,討好的笑了起來。
亨同面對着笑臉相迎的這位華人,總覺得有些此人過於殷勤,那堆滿的笑容後面,一定掩藏着啥?
“亨同先生”,顯然這位衙役知道亨同的來意,不是有句老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邵大人這辰光有要緊的公務,不會外客了”,他的口氣委婉卻很直白的透露出了很要緊的一點,邵友濂閉門謝客了,謝絕的正是昔日的座上客,爾等洋人。
這和昔日你亨同、上海灘上的洋買辦出入堂堂大清國衙門如履平地相比,有了微妙的變化。
“哦”,亨同一聽,微微的鎖起了眉頭,他的目光中明顯流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一邊他敏捷的靠近了這位衙役,動作實在是麻利。
望着不屈不饒的這位洋人,經多見慣的衙役不禁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他知道在此時,一切的外交辭令都是沒有用的。
這位衙役不禁更加的湊攏了過來,“邵大人在會客,確實不便見您”,他頗爲神秘的低聲說道。
“我的主啊”,亨同失聲低低的驚呼道,隨着飛出的話音,“唰”的一聲,他的臉一下子白了,“果然其中有事”。
亨同來滬多久了,已經十年有餘了,對於華界官場這一套,頗爲熟悉,“一定是在密室裡頭,商議着啥機密的事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