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友濂一邊說着,一邊滿面紅光的團團對着衆人舉起了杯子,“你我敬英勇的吳淞口水陸官兵一杯”,說到這裡,衆人隨着他的姿勢,一起幹了一杯。
這辰光聽到了邵友濂的褒獎,這位統領不禁興奮了起來,只聽他高興的對着馬建忠望了一眼,然後扭頭對着邵友濂說道:“如今兩江總督曾國荃、曾大人購進的八百磅大炮,還有開花彈已經分批運抵了吳淞口各個炮臺了”。
說到這裡,這位統領又是感念的對着馬建忠一笑,而隔着桌子的這位招商輪船局的會辦,也是報以會心的一笑。
“此外馬大人還用招商輪船局的火輪船運來了馬爹尼快槍一千枝,現以分發各營了”,這位統領如數家珍的說道。
聽到這裡,邵友濂不禁欣賞的看了看馬建忠,他剛剛要張開嘴說啥,只是這辰光一位面帶着笑容的軍士又端上來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菜餚。
一眨眼間,這清香的味道已經溢滿了整個屋子,嗅着這鮮香的氣味,邵友濂更加高興的笑了,他含笑不語的沉吟着。
這最亮眼的就是黃酒清蒸的鰣魚了,畢竟現捕的,新鮮的彷彿魚身上有一層薄薄的凝脂似的,嫩滑的好似豆腐一般,不經意流露出了鮮美來。
邵友濂看着桌子中間的這美味,“來來來”,他親自站起身來,拿起湯勺,對着極嫩的魚肉舀了下去,分到了各人的小碗碟裡頭,然後又是親自的端起其中的一碟,遞到了馬建忠的面前。
“馬大人勞苦功高,本官替吳淞口的將士們和上海灘的百姓們,謝過你了”,邵友濂由衷的謝道。
聽到邵友濂溢美的話語,迎接着衆人讚賞的目光,馬建忠卻是帶着一笑慚愧的表情,搖了搖頭。
“邵大人說到哪裡去了”,馬建忠誠懇的說道:“卑職身爲大清國子民,理應爲國分憂,爲了上海灘上的百姓略盡綿薄之力”,說到這裡,他目光
炯炯的環視了身邊的衆人一圈。
聽到這裡,邵友濂表情肯定的點點頭,“剛纔在炮臺上,本官聽了周統領的通報,兩江總督曾國荃、曾大人要給吳淞炮臺增兵八營,軍械補給卻是個問題”,說到這裡,他放下了勺子,目不轉睛的看着馬建忠。
只聽邵友濂鄭重的說道:“如今雖說法蘭西人意欲在還是挑起風波,不過本官以爲從從長計議,還得保持海路暢通,才能確保備戰事體”。
聽到這裡,馬建忠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絲爲難的神色,他原本伸向盛放着蒸魚盤子的勺子不禁就是微微的一抖。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以禍福趨避之”,馬建忠迅即回答道,他的臉上頃刻間洋溢着慷慨的表情。
一旁羅師爺不禁被馬建忠的表態深深感染了,“馬大人說的,屬下也是身同感受”,他慷然的說道。
“不過如今吳淞口水師、陸營又增兵八營,扼守江海總路”,羅師爺說到這裡,扭頭看了看周統領,只見此人有些焦慮的搓着手,微微的他把眉頭一皺,緊跟着說道:“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屬下和周統領一樣,擔心馬大人肩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
羅師爺說到這裡,旁邊周統領附和的點點頭,“卑職也聽說些風聞”,說到這裡,他移開了目光,擔憂的看了看邵友濂,然後迅即又把一雙眼睛望着了馬建忠。
“法蘭西人即便進不了我吳淞口,可是若是封鎖出海口,把江面堵塞了,也是貽害無窮”,周統領話語沉重的說道:“若說法蘭西兵艦襲擊出入的商船和漁船,豈不是斷了一方百姓的生計?”。
周統領說到了這裡,邵友濂剛剛還輕鬆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了,只聽見這辰光整個屋子裡頭鴉雀無聲,都是人們粗重的呼吸聲,氣氛越來越壓抑了。
隨着整齊的“唰”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馬建忠,而只見他目
光深邃,一動不動的端坐在桌前,只有偶爾眨動的眼皮和有些距離起伏的胸膛,泄漏了內心的不平靜。
“馬大人有何善策?”,到底上行伍出身,周統領忍不住着急的對着馬建忠問道。
聽到周統領開口相問,可馬建忠卻是好像老僧入定了似的,他的神情越發的冷峻了起來,臉龐越板越緊。
這辰光就像暴風雨就要降臨到了吳淞口的江面上,那一團團的烏雲滾滾從天邊席捲而來,籠罩住了原本應該把酒言歡的廳堂。
忽然在衆目睽睽之下,馬建忠笑了,隨着他流露的笑意,周圍的人們的目光更加不肯離開他,大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不知道此人究竟會說出啥錦囊妙計出來。
“卑職讀過魏源先生之《海國圖志》其中提到了‘師夷長技以制夷’”,馬建忠開口說道:“如今以李鴻章、李中堂爲首的洋務派開創了輪船招商局,正是我輩身體力行魏源先生之宏圖大志的結果”。
聽到這裡,邵友濂不禁扭頭看了看羅師爺,發覺此人和自己一樣,也是神態間着實有些不解。
“今朝這樁事體到了十萬火急的境地了,不知馬大人何以提到了這件往事?”,羅師爺也是心頭納悶了。
“卑職也曾讀過了魏源先生一句話”,說到這裡,馬建忠的目光忽的明亮了起來。
聽到這裡,邵友濂剋制住了跌宕起伏的心緒,連忙躬身的對着馬建忠抱拳說道:“請馬大人不吝賜教”。
“魏源先生說過,‘以夷款夷’”,馬建忠眼中閃爍着一絲智慧而又深沉的光芒,這樣流光溢彩的光輝頃刻間照亮了剛剛還陰鬱的屋子。
“以夷款夷”,邵友濂徐徐的念道:“難道說馬大人的意思是要讓這些洋夷們互相牽制”。
“難道是要採用以夷攻夷的法子?”,邵友濂想到這裡,不禁心頭一緊,一顆心頓時慌亂得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