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羅門自認爲瞧出來亨同的弱點,他那一副大班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不由得微笑起來了。
“鄙人還記得前些辰光,馬建忠先生也是和怡和、太古等幾家航運界洋行簽訂了齊價合同”,雅各布愣了一愣,隨後回想道:“今朝除了輪船招商局之外,中國電報局也要跟西洋國洋行平起平坐”。
雅各布對於一向弱勢的大清國,最近忽然變得有腔調了,“看樣子伊大清國蠻有臺勢的”,不由得吃驚的嚷嚷道。
“難道講邵友濂、邵大人剛纔辰光講的那些話,莫非是在敲山震虎?”,雅各布想起來了,“聽人講,趙伯韜,趙買辦就被這位上海道臺‘請去’喝茶了”,他不由得嘟囔道。
講起來自己的手下趙伯韜被喝茶的事體,回頭這位趙買辦旁敲側擊的,就在自己耳邊話裡有話的,嘀咕過半晌的。
“講起來鄙人真是的”,雅各布忽然有些失悔的對着亨同、所羅門嚷嚷道:“照看起來,大清國政府要對上海灘的西洋國人強硬起來了”。
所羅門聽到這裡,不由得重重的點點頭,他一邊走着,一邊嘆口氣。
望過去,上海老城廂裡頭的古街似乎瀰漫着一股瞧不透的氛圍,就像阿拉華人們臉上這一副淡定平和的面孔,裡頭講不清爽藏着啥意志,又蘊含了啥力量。
雅各布有些惶恐起來了,他不安的望着忽然住了口的亨同,有些求助似的意思包含其間了。
亨同對着雅各布寬慰的笑了一笑,“所羅門先生”,隨後講道:“其實鄙人以爲我們西洋國地皮商,大可以也簽訂齊價合同”。
“哦”,所羅門聽到這裡,不由得輕哼一聲道,一邊望過去,只見雅各布眼中閃爍着一點幽光,至於講有啥反應之後的想法,顯然作爲今朝上海灘兩大地產界大鱷的沙遜兄弟倆,有些想法了。
遠遠的望過去,搖曳的趙府門頭上頭兩個燈籠昏黃的微光,襯托着這一夥西洋國人嘀嘀咕咕的猥瑣身影,顯得是這樣的曖昧。
時空
從趙府移開了,這辰光上海老城廂的夜色越發的深重了,清冷的月兒在雲中穿梭着,泠泠的清輝灑滿了黃浦江的江面上,有一艘船溯流而上,直朝着吳淞口劃了過去。
望着艄公們奮力划槳的動作,邵友濂的神情十分的嚴峻,他呆坐在船艙裡,心情就像暗流涌動的黃浦江波濤一般,十分的不平靜。
“最近風聞臺海對面的法蘭西軍酋孤拔鼓譟着要越海過來,率領着兵艦再來進犯”,邵友濂神情嚴峻的心想道:“莫要重現了幾個月前法蘭西炮艦進抵吳淞口,威*上海灘的一幕”。
隔着遠遠的,只瞧見旁邊一位約莫四十歲的壯年漢子神情肅穆,任憑着船體的顛簸,端坐在了船艙裡的長條板上。
“李鴻章、李中堂苦心在滬經營的上海輪船招商局,那是大清國開創洋務的心血,千萬不能毀於戰火”,這辰光這位漢子開口講道,聽話音,這不是馬建忠還是啥人?
“馬會辦”,邵友濂這辰光開口招呼道:“小心些”,一邊他伸手扶住了欄杆。
講起來後頭的這位臺灣巡撫,還不太習慣風浪顛簸,就像他做事謹小慎微的性格。
“多謝邵大人”,馬建忠一邊客氣的致謝道,而他的心緒在波峰浪谷間激盪着。
“鄙人聽天津衛的盛宣懷仁兄講”,馬建忠扭頭看了看臉色有些發白的邵友濂,隨後頓了一頓,接着講道:“昨日李鴻章、李中堂電致總理衙門講,法蘭西國總理茹費理堅稱爾等仍堅持原來議和條件,決意侵佔基隆煤礦、淡水海關若干年,作爲質押”。
講起來這是西元十一月二十六日,距離後頭那位深刻影響了大清國、法蘭西戰爭的馮子材出關迎敵,不過僅僅過去兩天。
一時間望着頂風疾駛的這艘船劈波斬浪,邵友濂的心頭也濺起陣陣浪頭來了。
“鄙人接到朝廷邸報上頭講”,邵友濂接着講道:“伊法蘭西國總理茹費理九月二十九日來電稱,我等並未與大清國公使曾紀澤商辦”。
“伊茹費理講,大清
國其實毫不知我等命意所在,法廷現仍牢守原定之議,只可將基隆、淡水應暫據若干年之處,聽與國秉公調處”,邵友濂激奮的對着馬建忠講道。
“是的,邵大人”,馬建忠接過話頭來講道:“鄙人聽盛道臺講,法蘭西國駐津領事林椿宣稱兩國議和,先須查照天津簡約辦理,將北圻華軍撤回”。
“法蘭西雖暫據基隆煤礦、淡水海關,並非佔其地,亦不干預地方官之權”,馬建忠接着講道:“惟中國若不允此議,仍戰爭不己,必至法國官民僉催永踞臺灣全境,屆時恐難終止”。
一時間面對着阿拉大清國光緒十年、西元一八八四年底的風雲變幻,黃浦江行船上頭的二位風雲人物,神情凝重起來了。
“好在阿拉大清國果斷迎擊了”,馬建忠忽的長吁一口氣道:“邵大人,張之洞大人的奏摺裡頭講,前廣西提督馮,老成宿將,熟悉邊情,曩年剿平越匪,威望遠播”。
“想必危局或是有所轉圜”,馬建忠接着寬慰的講道。
邵友濂聽到這裡,情不自禁的扭頭看了看這位表情激動的上海輪船招商局會辦。
“鄙人是曉得的”,邵友濂心頭嘀咕道:“前些辰光,馬會辦爲了規避戰爭風險,把招商局的資產轉移出去了”。
“結果伊‘轉賣’資產的舉措,引來了朝廷上下的非議”,邵友濂有些擔憂的心想道:“別的不講,阿拉上海灘上頭,就有傳言講啥馬會辦和洋地皮商們有了瓜葛,要暗盤出讓十六鋪碼頭浪向的地產”。
尋思到了這裡,邵友濂不置可否的搖搖頭,顯然對於這張空穴來風的事體,他是不信的。
“如今海上的航務怎麼樣了?”,一歇歇邵友濂收回心神,關切的對着馬建忠問道。
聽到這裡,馬建忠眼中閃過一絲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只是很快就隱沒了,只聽他恭敬的對着邵友濂答道:“道臺大人,如今上海輪船招商局屬下船隻,全部歸攏在了十六鋪碼頭上,權屬了美利堅國旗昌洋行,暫且無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