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阿德保提水銚子進房,華人通事道:“耐爲啥打俚嗄?”
阿德保笑道:“三先生阿有啥勿曉得?”華人通事道:“俚說耐當脫儂地皮,阿有價事嗄?”
阿德保冷笑兩聲,道:“三先生耐問聲俚看,前日仔收得來會錢,到仔陸裡去哉喤?我說送道契去官府畫押,也要五六塊洋錢喤,教俚拿會錢來,俚拿匆出哉呀;難末拿仔件皮襖去當四塊半洋錢。想想阿要氣煞人!”
華人通事道:“會錢末也是俚賺得來洋錢去合個會,耐倒勿許俚用。”
阿德保笑道:“三先生也蠻明白哚。俚真真用脫仔倒罷哉,耐看俚阿有啥用場嗄?沓來哚黃浦裡末也聽見仔點響聲,俚是一點點響聲也無撥唻。”
華人通事微笑不語。阿德保衝了茶,又隨手絞了把手巾,然後下去。
趙伯韜聽到這裡,心頭有些明白了,他不禁挨近華人通事,悄問道:“其又多少花頭嗄?”
華人通事忙搖手道:“耐要勿去多說多話。耐末算說白相,撥來阿德保聽見仔要吵煞哉!”
趙伯韜道:“耐還搭俚瞞啥?我也曉得點來裡。”
華人通事大聲道:“瞎說哉喤!坐下來,我搭同說句閒話。”,趙伯韜仍退下歸坐。
華人通事道:“倪無端阿曾搭耐說起歇啥?”
趙伯韜低頭一想,道:“阿是講地皮買賣要買個討人?”
“跟洋人講好唻”,華人通事點頭道:“說好哉呀,五百塊洋錢哚。”
趙伯韜道:“人阿上道嗄?”
華人通事道:“就要來快哉。我是勿曾看見,想來比一般的華人牙頭正點哚。”
趙伯韜道:“房間鋪來哚陸裡呢?”
華人通事道:“就是對過房間。阿拉末搬仔下頭去。”
趙伯韜嘆道:“洋人心裡是也巴勿得要好,就吃虧仔老實點,做匆來生意。”
華人通事道:“阿拉爲仔生意經,也豁脫仔幾花洋錢哉。”
趙伯韜道
:“耐原照應點俚,勸勸耐洋人看過點,賽過做好事。”
正說時,只聽得一路大腳聲音,直跑到客堂裡,連說:“來哉,來哉!”
趙伯韜忙又向樓窗口去看,乃是大姐、名叫巧囤跑得喘吁吁的。
趙伯韜知道那新請的中人來了,和華人通事爬在窗檻上等候。
就在這辰光,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體出現了,只見華人通事的親生娘周蘭親自攙著一個清倌人進門,巧囡前走,徑上樓來。
周蘭直拉到趙伯韜面前,問道:“趙老爺,耐看看倪小先生阿好?”
趙伯韜故意上前去打個照面。
巧囡教他叫趙老爺,他便含含糊糊叫了一聲,卻羞得別轉臉去,徹耳通紅。
趙伯韜見那一種風韻可憐可愛,正色說道:“出色哉!恭喜,恭喜!發財,發財!”
周蘭笑道:“謝謝耐金口。只要俚巴結點,也像仔俚哚姊妹三家頭末,好哉。”口裡說,手指著華人通事。
趙伯韜回頭向華人通事一笑。
華人通事道:“阿姐是才嫁仔人了,好哉。單剩我一干仔,無啥人來討得去,要耐養到老死哚,啥好嗄!”
周蘭呵呵笑道:“耐有趙老爺來裡唍。耐嫁仔趙老爺,比雙福要加倍好哚。趙老爺阿是?”
趙伯韜只是笑,卻扭頭看見華人通事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瞅着這位妙齡佳人,他心頭一下子清爽唻。
這辰光周蘭又道:“趙老爺先搭倪起個名字,等俚會做仔生意末,華人通事就撥仔耐罷。”
趙伯韜故意推辭道:“還是仁兄來吧”。
“名字叫周雙玉,阿好?”華人通事見狀順勢講道:“阿有啥好聽點個嗄?原是‘雙’啥‘雙’啥,阿要討人厭!”
周蘭道:“周雙玉無啥;把勢裡要名氣響末好。叫仔周雙玉,上海灘浪隨便啥人,看見牌子就曉得是周華人通事哚個妹子哉唍,終比仔新鮮名字好點哚。”
巧囡在傍笑道:“倒有點像大先生個名字
。周雙福,周雙玉,阿是聽仔差勿多?”
華人通事笑道:“耐末曉得哈差勿多。陽臺浪晾來哚一塊手帕子搭我拿得來。”
巧囡去後,周蘭摯過雙玉,和他到對過房裡去。趙伯韜見天色晚將下去,也要走了。
華人通事道:“耐啥要緊喤?”
趙伯韜道:“我要尋個朋友去。”華人通事起身,待送不送的,只囑咐道:“耐晚歇要轉去末,先來一埭,要勿忘記。”
趙伯韜答應出房。那時阿金已不在客堂裡,想是別處去了。趙伯韜至樓門口,隱隱聽見亭子間有飲泣之聲。
從簾子縫裡一張,也不是阿金,竟是周蘭的討人周雙寶,淌眼抹淚,面壁而坐。
趙伯韜要安慰他,跨進亭子,搭訕問道:“一干子來裡做啥?”那周雙寶見是趙伯韜,忙起身陪笑,叫一聲“趙老爺”,低頭不語。
趙伯韜又問道:“阿是耐要搬到下頭去哉?”雙室只點點頭。
趙伯韜道:“下頭房間倒比仔樓浪要便當多花哚。”
雙寶手弄衣襟,仍是不語。
趙伯韜不好深談,但道:“耐閒仔點,原到樓浪來阿姐搭多坐歇,說說閒話也無啥。”雙寶方微微答應。趙伯韜乃退出下樓,雙寶倒送至樓梯邊而回。
趙伯韜告辭出了公陽裡,往東轉至南晝錦裡中祥發呂宋票店,只見管帳胡竹山正站在門首觀望。
趙伯韜上前廝見。胡竹山忙請進裡面。
趙伯韜也不歸坐,問:“小云阿來裡?”
胡竹山道:“勿多歇朱藹人來,同仔俚一淘出去哉,看光景是吃局。”
趙伯韜即改邀胡竹山,道:“價末倪也吃局去。”胡竹山連連推辭。善卿不由分說,死拖活拽同往西棋盤街來。
到了聚秀堂愛麗絲房裡,見王阿二一干幫襯的閒人都還在。
還有一客,約摸是吳鬆橋,詢問不錯。胡竹山都不認識,趙伯韜一旁讓各人互通姓名,然後就坐,大家隨意閒談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