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辰光的上海灘有首竹枝詞說道,洋行買辦每多財,時式衣裝盡得來。闊綽排場人盡慕,頻年獲利店紛開。
在愛麗絲看來,洋克拉就是上海灘道地的小開,麥多、麥多,那意思就說路易muchMoney,想到這裡,“無老歡喜儂個”,一邊說着,她怎麼也不肯放過送上門來的主顧,阿拉一雙玉臂纏住了路易。
“Non、Non”,路易連連搖搖頭,“Désolé”,他的口氣中充滿了拒絕的口吻。
“嘸啥事體,儂到這裡來做甚?”,眼看着就要吃空心湯糰,愛麗絲不歡喜了,“阿拉要請伊吃一記頭撻”,她佯裝嗔怒的摸樣,頓時讓這位來自浪漫國度的紳士吃不消了,在天性憐香惜玉的法蘭西人看來,在女人面前坍招勢,那是很不體面的事體。
“好的”,路易想到這兒,爽快的回答道:“我請阿拉喝酒好了”,只是這句話剛剛出口,他再也追不上了,今晚他可不是來消遣的,而是另有尋人的要務在身,若是喝得一塌糊塗,像上次一樣,豈不耽誤了辰光?
此刻的路易哪,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不過華人有句話路易還是知道的,那就是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他更把這句話發揚光大了,無論在商場上,還是在應酬上,他都牢記着信守承諾,往往到了最後,結果可想而知。
“好的唻”,愛麗絲一聽,立刻變得笑顏如花,聽說要和這位洋小開推杯換盞、共度良宵,她
臉上的笑紋就像電車路一般的深刻。
伊原本在洋涇浜語裡面就叫做society,也就是十三點的含義,喝酒沒問題唻,就是從凌晨十二點喝到十三點,不是今天的十三點,那辰光早過了,而是明天晌午辰光的十三點,毛毛雨。
結果信守格言的路易,後頭的結果可想而知了,喝得一塌糊塗。
果然過了第二天下午的十三點,躺在自己牀上的路易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我這是在哪裡?”,他有些吃驚的問道。
只見路易瞪大了茫然的眼睛,竭力的回憶着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來的,可是到了今朝他已經喝得死蟹一隻,前面的記憶已經蕩然無存了,只見他捂着自己額頭的一隻手無力的滑落了,落到了胸前。
“Dieu”,忽然路易驚呼道,他的手就像觸電一般彈了起來,緊跟着路易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一雙手緊跟着貼在了衣服上面,使勁的摸了摸,卻發現自己的外套不知什麼時候被換了,換成了睡衣。
這下了不得了,路易忽的一下彈了起來,迎面看見自己的一雙鞋規規矩矩的擱在房門旁邊的鞋櫃裡,再扭頭望過去,一雙眼睛瞪得的粒滾圓,昨晚外出的外套已經掛在了陽臺的晾衣繩上,活像黃浦江上過往火輪上懸掛的萬國旗一般的,在風中招搖着。
這下路易再無睡意了,他就像彈簧般的彈起身來,拖拉着拖鞋,想要尋出些由頭出來,結果撐起身來的路易這才發現靠
近陽臺的落地窗前的餐桌上,擺放着法蘭西人早餐最喜歡的麪包,而且還是他路易最喜歡的羊角麪包,旁邊擺放着一杯牛奶。
上帝爲啥那辰光要創造夏娃,到底屋裡廂有個女人好啊。
路易這下軋苗頭,明白過來了,“Monange”,他驚訝的喊聲像要掀開屋頂似的,“一定是上帝派的天使又一次到來了”,他激動的嚷嚷道。
可是當上帝聽從了這個人的請求,如了他的願,卻被路易失之交臂了,搿個天上的神生氣了,判定伊拎勿清,決定帶給路易更多的嚇人倒怪,拜託儂下回辰光擰擰清爽。
喔唷,儂啊這個戇大半山勿尷尬,難免吃苦頭了,阿對?
時空流轉,這邊亨同早就來到了外灘的碼頭上,望着忙亂而又忙碌的貨場,他不禁皺起了眉頭,“拜託伊擰擰清爽”,亨同有些生氣,更有些着急的嘟囔道。
這邊又進了些福壽膏,俗話說無利不起早,既然路易想要扒分,就得趕快來上工,花花綠綠的鈔票不會自己跳到荷包裡廂去,得靠自己去掙。
遠處孫更生勤快的搬運着,今天黃包車就擱在庫房門口,等到這邊碼頭上的一船貨扛完了,他還要急着趕回家去,他的外甥女羅佳琳最近又上工去了,常常很晚才能回家。
這辰光回家的路顯得蠻長的,光怪陸離的外灘上,有個躬腰駝背的身影匆匆的趕了過去,留下一條孤單的影子,灑落到了自來火的光芒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