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的直覺又一次救了我。如果說那兩個屍家的炮灰有問題,那麼連帶着,這一隊跟在我身後的花之一族術者也有問題。進入舊停屍間走廊的禪那,兩把漆黑的刀子從背後向我捅來。

那兩把特殊的刀子刺的無聲無息,加上我着急趕路,心思全在琉璃玉屍上,所以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甚至能感覺到兩點寒芒映射在我的後背。然而我卻沒有中刀,在刀子刺中我的前一秒,以不遠處門口房間裡的琉璃玉屍爲中心,一種奇怪的冰冷波動擴散開來,那波動擴散的速度似乎極慢,但是產生的那一刻開始幾乎整座火葬場的人都感覺到了!無論是術者還是普通人,心底裡都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時間被放慢了,我們的身體行動也被隨之放慢了,但是內體的感覺卻被放快了。

也正是如此,我感覺到了背後的兩點寒芒,以及隨後而至的漆黑刀子。那一刻,整個世界好像一場無聲的電影。在我的感覺中,那層冰冷的波動以看不見卻強烈存在的軌跡緩慢卻不可制止的蔓延而至。不過當那層波動把我吞沒之後,我心中的情感已經從對它的好奇轉變爲對身後兩把刀子的恐懼。那兩把無聲的漆黑之刀貌不驚人,但是上邊所蘊含的惡毒力量足以輕易摧毀任何人的身體,哪怕我身上的殘龍紋和走喪之力再強大十倍,這種由術法和物理造成的雙重致命打擊都足以讓我喪命。

那一瞬間,世界變慢了,我卻變快了,因爲我已經“脫離”這個世界。好像因爲被那冰冷波動侵入身體的原因,我進入了一個很奇妙的境界。短短的數秒時間,被無限拉長,然後分割成無數個世界。這無數個世界裡有無數種時間,以及無數個側重點,組成在一起之後就是我的意識以及我眼中的世界。

走廊裡邁開步子往前跑的童遄、覺察到危險的童遄、覺察到危險卻無比應對的童遄、身後的正在向前刺的刀子、漆黑的含有惡毒力量的刀子、拿着刀子的手、想要刺出刀子的人、僞裝成花之一族術者的人們……我脫離這個世界之後,看清了組成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側重點不同的小世界,所有的小世界密密麻麻有序的排列在一起,就是時間。

我心中忽然想起小時候聽到的一個典故,風吹旗動,是風在動?還是旗子在動?還是風與旗子都沒動,是我們的心在動。沒有風的世界裡旗子會不會動?沒有旗子的世界裡風會不會動?兩者皆不存在的世界裡,心會不會動?沒有奔跑的童遄、還有沒有刺出的刀子;沒有刺出的刀子,還有沒有意識到危險卻做不出反應的童遄…….童遄和刀子分屬兩個不同的小世界,奔跑和刺出又分屬於另外兩個小世界,它們有序的組合然後播放,被現在的我看到,也被現在的童遄身後的人看到。

如果打破其中一個小世界的組成,那麼對整個大世界會有怎麼樣的影響?是時間秩序的崩潰,還是世界組成的缺失?沒有了風與旗子的世界,心靈的觸動還有沒有意義。所有的問題一瞬間又回到了原點,我還在“脫離”這個大世界的過程中,這又是一個新的小世界,安靜流淌的時間之河是不能觸碰更改的,只要詳細的分割下去,會有無數個小世界展現在眼前,你觸摸了其中一個,也就觸摸到了無數個,所以一個和無數個實際沒有過多的分別!一點也是世界,整條時間的河流也是世界。我所能做的,就是在這無數個小世界中選擇恰當的一個,然後自己做出改變,我無法改變世界,所以只能改變自己。而改變了自己,就改變了無數個世界。

我還是我,身後的刀子依舊刺來。手指微微驅動,兩把刀子同時而至,連同握着它們的兩隻手,刺進了比那刀子更漆黑無光的空間裂縫。空間裂縫消失的時候,那兩個人光禿禿的手腕還沒有血流出來,我們這一隊人還繼續保持着往前跑的動作。

風在動,旗子在動,心也在動。

感覺重新和時間同步,時間重新與世界吻合。還在往前跑的我猛的向左邊邁了一大步,站穩腳跟轉身的時候,身後響起兩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兩個僞裝成花之一族術者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與此同時,那種冰冷的波動以快捷無比的速度迅速蔓延覆蓋了整座火葬場以及周圍的區域,我壞死的左眼之後那詭異的圓球形物體脈動了一下,身體中某種力量渙散然後重組,整個過程就好像我忽然行術破解危機的過程一樣,用不同角度揣摩,整個過程的意義也不同。但是我卻知道,從那冰冷的波動觸及到我的那一刻開始,我身上的走喪之力和我的融合程度又跨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融合度,百分之九十一。

我推開門,走進停放琉璃玉屍的房間。花之一族的術者多半已經失去了抵抗力,還有兩個身上傷勢不太嚴重的拼命擋在玉屍之前,也是強弩之末。屍家的術者一共有五個,其餘的七八個都是屍傀。

“別爲神院賣命了,你們能分得半點好處?”其中一個瘦小的老者陰測測地說。

“你們是誰啊?”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掃了他們一圈然後問。

“啊!是你!”看到推門而入的我,五個屍家術者似乎十分意外,從他們吃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原本是應該死在走廊裡的。

“問你們話的,你們是誰啊?”我沒理會他們的詫異,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問。這間屋子改造之後還算寬敞,但是我走向玉屍的幾步道路上還是有幾個屍傀擋路。我輕描淡寫的繞開它們,連術法之力都懶得驅動,經過它們的時候,那些屍傀紛紛萎靡倒地,和屍家的操控着斷開聯繫,變成惡臭的屍體。

“你把麥子那一隊人怎麼了?”瘦小老者暴跳如雷,怒喝着問我。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笑着說:“我把他們全殺了。”

“不可能,我感知不到他們的屍體,只要他們還在附近,我就能知道!”瘦小老者狂怒。

我擡起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屍骨無存!”

雙手落下,屋子裡所有的屍傀全部倒下,一時間惡臭瀰漫。五個屍家術者終於慌了,但是誰也不敢動一下,因爲我所散發出的走喪之力已經鎖定了他們,那肯定是一種如芒在背的痛苦感覺。

“閣下高明,我們服了,琉璃玉屍我們不染指了,放我們走吧。”瘦小老者汗如雨下,和他剛纔怒氣沖天的樣子差距頗大,十分滑稽。

我冷冷一笑:“同樣的問題再問第三遍,不僅沒有意義了,也顯得我太無能。”說完我看了一眼琉璃玉屍,一切無恙之後離開房間。五個屍家術者還是站在原地不敢動,當隨後而至的花念鬼衆人進入那房間之後,發現那五個人已經死去多時,死因是體內陽火氣血全無,雖然煉屍術一脈走的陰路子,但是活人體內不能全陰無陽,全陰無陽的,都是死人。

這場風波就這麼結束了,但是圍繞着玉屍而生的大風波纔剛剛開始。

飯到最後也沒吃成,最後雷暮雨給我隨便弄了點東西充飢。

神院增加了留守的力量,還派來了幾個高手。不過這些於我來說都不是重點,我還是好奇之前那冰冷的波動是什麼,它給我帶來的東西太震撼了,那種忽然超脫自我進入某種境界的感覺實在難以形容。我倒不是對那種由心而生的禪機有什麼嚮往,與我而言,風動旗動心動都沒有差別,因爲它們都是組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站在什麼角度看到的就是什麼世界。我只是有些癡迷於自身忽然變強的力量!

我終於徹底吸收了從無發無天那繼承的力量,這一切肯定與琉璃玉屍有關。今天這一戰,屍家的術者並沒有被一網打盡,而且指示他們的幕後黑手絕對不簡單,今後圍繞着玉屍展開的爭奪肯定不會少,如果有機會,我肯定要分一杯羹。

唯一讓我有些不安的,還是身上的走喪之力,走喪之力與我自身的融合速度太快了,現在已經九成還多,雖然相應的我所得到的力量也無比強大,但是那次差點被走喪之力反客爲主的恐怖經歷讓我記憶猶新。而且我清晰的記得,玉屍那冰冷的波動覆蓋了我的時候,那個隱藏在我腦子中的赤鬼貓瞳動了一下子。

一直以來,它都是我身體中的一顆定時炸彈,雖然一直沒有什麼異常,但是我敢肯定上一次走喪之力的反噬肯定和它有關!私下裡我不止一次想把它摳出來,但是多次思索之後還是無從下手,第一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體內的秘密,這或許是我致命的弱點。第二,赤鬼貓瞳的存在和走喪之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聯繫,現在的我真的能放棄走喪之力麼?答案是不能。

“想什麼呢,早點休息吧。”雷暮雨對發呆的我說。

“嗯,這就休息。”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