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四個站在光線灰暗的太平間裡,身前不遠處有一個在停屍牀上忙碌着什麼事的高大背影,這個疑似是人的傢伙絲毫不在乎我們手電筒的手電光,依舊忙着自己的事。

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唉唉唉,那個大個兒,你是哪個部分的,這麼晚了在這幹什麼呢!”

我這麼一喊,那個大個子的背影果然僵了一僵,然後發出一種粗重的哼哼聲,搖晃着身子轉了過來。意料之中,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張不堪入目的臉。我說那大個子怎麼對光線沒反應,因爲它根本就是瞎子,臉上的五官已經模糊不清,都是橫七豎八的傷疤覆蓋着。那些傷痕似乎都是由手術刀切割而成的,然後用粗線縫合,好像一塊縫補了幾百次的補丁衣服。

大個子的身體完全轉了過來,它穿着一件骯髒不堪的白大褂,因爲血污和其他的許多不明污跡,已經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了。白大褂半敞着,只扣着兩三個釦子,雖然看的不太清晰,但是隱約能看到衣服裡邊的身體絕對不是肉體,而是一個金屬架子。我微微眯起左眼,看清楚了白大褂下邊的噁心東西。

在我的印象裡,這種類似人體骨骼的金屬架子是醫用的人體模型。但是現在這個模型裡,竟然粘滿了人體的器髒,心臟的位置就用粗線縫着一顆微微腐爛的心臟,肺子的地方就掛着一對發黑的肺子,再往下是一大串糾結的腸子……鬼眼的目光穿過那腐爛的心臟,我看到一張大凶符咒貼在金屬脊柱上。

“我擦,這他媽的……”冷澤天他們也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看出了大個子不對勁,發現了這根本就不是活人。

“抄傢伙,幹!”我趁着眼前的大個子還沒發作,決定先下手爲強。

先出手的是我和冷澤天,我倆一個拎着一根棒球棒,好像以前在街頭和別人打羣仗一樣。輕車熟路的,冷澤天舉起棒球棒正面迎着大個子,我則繞到了它背後。我知道,用棒球棒去攻擊它是沒有意義的,它唯一的弱點就是金屬脊柱上的那張大凶符咒。我心裡已經盤算好一個對付它的辦法了,讓冷澤天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的時候,我掏出了打火機。

這個大個子遠沒有之前的那件紫色衣服機靈,只是搖搖晃晃地緩步走着,伸出兩隻沾滿血污的手,像個喝醉酒的醉漢一樣跌跌撞撞。我把棒球棒從右手換到左手,把打火機打出火苗,彎下腰開始用火苗燎那件骯髒的白大褂。

一開始我擔心那滿是血污的白大褂不能被點燃,可是沒想到火苗剛剛接觸白大褂的瞬間,伴隨着一股讓人窒息的噁心味道,那白大褂瞬間燃燒了起來。聞到這股子噁心味,我才知道這衣服上不僅有血污,還有很多油脂,而且這油脂恐怕是來自人身上的,那噁心的味道就是人體燃燒時候的味道!

“幹倒它!”我大喊一聲,飛快地把打火機揣進口袋,雙手握緊棒球棒,照着大個子的腦袋就是一下子。在我出手的同時冷澤天也動手了,不過他的攻擊目標不是大個子的腦袋,而是它的下盤。

我倆在一起打過的仗實在太多了,基本不用語言交流就有很高的默契度。這麼一上一下,力道狠辣、打擊精準。眼前這個怪物雖然看起來個頭高大,但是實際上沒什麼分量,一身金屬骨架加上一堆人體器髒,實際上還沒有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體重一半重。它被我們前後夾擊,只一下子就被擊倒了,燃燒的火焰也瞬間蔓延到了全身。

隨着大個子倒下去,火焰和燒焦的臭肉味呼的往四外撲了一下子,我急忙後退了幾步,一下子撞到了大個子剛纔忙碌的那張停屍牀。一個冰冷的東西咯到了我的後腰,恐怕是停屍牀上的屍體!還沒等我回頭看看咯我後腰的到底是屍體的什麼部位的時候,我就感覺那東西動了,從我的後腰開始往上爬,然後我感覺到一隻冰冷的胳膊勒住了我的脖子。

“媽的,被陰了。”我心中一驚。

不過我很快鎮定了下來,因爲那胳膊勒着我脖子的力度不是很大,但是我害怕牀上的屍體再張開嘴咬我一口。我顯然是做不出過肩摔那種高難度動作的,靈機一動我蹲了下來,從胳膊之中鑽了出來。

我在地上打了個滾,離開停屍牀站了起來。只見停屍牀上坐着一具屍體,正面對着我。那是一具被掏空了我的屍體,整個腔子都被打開了,我看到那屍體裡露出一大堆折斷的肋骨,想來之前我們聽到的“咔嚓咔嚓”聲,就是這些肋骨折斷的聲音。

這時候我看到,一個血紅色的身影從屍體的腔子裡鑽了出來,張開嘴巴露出一條肥大的分叉舌頭。是飼鬼,飼鬼要附身這具屍體。我原本想聚集陽氣一個陽訣打過去,但是卻猛然感覺到一股熱浪向我靠近。扭頭一看,渾身浴火的大個子已經站了起來,歪歪斜斜的往我這靠近。

不過大個子的動作實在太遲緩了,那金屬架子做成的模型本來就是不能動的,硬要它行動自然是十分緩慢的。我輕輕一躲,遠離那個大火球,和雷暮雨他們匯合。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一羣小朋友在做警察抓小雞的遊戲一般,只要躲避着大火球就好了。不到十分鐘,大個子身上的一切基本都燃燒乾淨了,那張大凶符咒也被燒燬了,它徹底變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屬和焦黑的爛肉。

火焰緩緩熄滅,我們也把目光從大個子身上轉移到了停屍牀上,停屍牀上的屍體已經開始飛速的腐爛,變成了飼鬼控制的腐屍傀儡。不過飼鬼沒有控制屍傀對付我們,我看到它依舊是在那屍體的腔子內鑽進鑽出,不知道在做什麼。

“怎麼辦,再燒了它麼?”冷澤天問,剛剛解決了一個怪物,他現在興致勃勃。

“再等等,看看這玩意要幹什麼。”我穩住冷澤天,我想看看飼鬼到底要幹什麼。

其實要是讓我對付飼鬼,我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動手,先不說那腐屍上已經充滿了飼鬼的鬼毒,只要不能一擊消滅飼鬼,它就會轉移到其他的腐屍之上,以飼鬼的狡猾程度,這周圍肯定還有其他的腐屍,而我現在最缺乏的就是一擊消滅它的能力。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放棄對付飼鬼,任由它繼續在那屍體腔子裡鑽進鑽出,我們四個離開了停屍間回到了舊樓。今天就先到這吧,等明天我打算請教一下權鑄,以我現在的能力該怎麼消滅飼鬼。

一夜無話,小心翼翼的月亮終於落了下去,天亮了。

吃過早飯,我迫不及待的給權鑄打電話,沒一會就通了。權鑄恰好也不忙,應該是在吃早飯,電話那邊不時響起熊芙妮抱怨早飯難吃的聲音。我和他說明了昨天晚上的情況,問他知不知道對付飼鬼的辦法。

權鑄倒也沒過多的思考,很快告訴了我對付飼鬼的辦法。飼鬼這東西不算厲害的鬼物,但是卻十分難纏。飼鬼多是由生前極度貪婪的人死後變成的,這種鬼物也是極度貪婪的,有很強的佔有慾,而且狡猾多智。想要對付它,首先必須把它侷限在某個區域,可以用結界,也可以用術法。然後要逐一消滅區域中飼鬼製造的腐屍,免得飼鬼四處轉移,一旦限定了飼鬼的活動範圍,解決它就容易多了。

可是我缺少的就是實用的手段,我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讓權鑄教我幾招,最後琢磨了一下說晚上請他們吃飯,約好在那件術者聚集的飯店見面。權鑄思考了片刻,沒有拒絕,約好時間,就掛斷了電話。

白天的其他時間我們也沒閒着,我現在迫切的感覺到自己的實力不足,雖然沒問權鑄自己到底爲什麼得了個“殘龍先生”的名號,但是現在那種洋洋自得的感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相比就是因爲我在東北鬧出了不少事,以至於外人都以爲身披殘龍紋的我身懷絕技吧!甚至之前思佳都誤會了我,爲此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搭上了一隻左眼。我現在除了一身濃度誇張的陰氣和三種沒有什麼實質戰鬥力術法之外,基本沒有其他的能力了,更別提可以與人交手的攻擊性術法了。

區區一個飼鬼就難倒了我,這讓我心裡很沒底。一整天我都在心煩意亂中度過,心裡冒出一個念頭,是不是我真的該找一個師傅學點什麼了。再這麼混下去不是辦法啊,平心而論,迄今爲止我遇到的每一次危險雖然都是全身而退,但是大多數都是運氣極好,或者是有高人相助,再加上殘龍紋對鬼物有一種十分強大的剋制力,我才能苟活至今。必須想辦法提升實力了。

我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樑逸軒,這個人一直深藏不露,而且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可是轉念且不說人家會不會收我,他是豢影的人,我躲還來不及呢怎麼能和他再攪合到一起,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之後我又想到了黃三兒、孤天子甚至很久以前有說過想收我爲徒的白陰司……可是這些名字很快就又被我放棄了,都不合適。

我現在,應該算是半個神院的人了,能不能在神院中找個差不多的師傅呢?想到這裡,我又一次想到了思佳。思佳,花如戀,被稱爲花之一族新生代的天才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