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營操練日夜不懈,職下已經安排衆人日夜警戒大營方圓五十里,一旦有變也可從容應對······”望着聶士誠緊繃的老臉,趙天寶感到心中發怵——最近沒幹什麼錯事兒啊~~~頂多就是讓都嘯天假扮盛軍偷偷到地方“借”糧“借”餉罷了,正事可沒耽誤呀。難道事兒發了?!宋佔標告的密?朱牧說漏了嘴?沒道理呀,宋佔標也同意這事兒啊,朱牧這幾天一直負責警戒大營也沒機會漏嘴漏到聶大人這裡呀~~~究竟什麼事兒讓大人如此嚴肅?中日戰爭爆發了還是······
“少生,你跟我多半年了,平日裡操練刻苦也算盡職,編練新營也算有功。事後,聶某定有重賞!我軍歷來是功賞過罰,今日有功就賞,他日有過也決不姑息!”聶士誠掃視衆人一眼後,繼續說道:“中堂大人已經下令調撥一營人馬追隨袁慰亭大人進駐漢城,充實‘慶’字營,穩定朝鮮局勢。你們要聽從袁大人調遣,一切以袁大人爲首。待到局勢穩定後,立即回國歸建,不得無故在朝逗留!”
“不是吧?!歷史上可沒這出啊~~~按原來的歷史,再有不到一個月日本就開始偷襲牙山清軍了,中日甲午戰爭就要爆發了。此時讓自己去漢城?!估計自己還沒到,日軍早就到了。一旦戰爭爆發,估計到時候第一個被襲擊的就不是牙山清軍,反而是新營了。這不是去送死嘛!!!還回國歸建呢,能活着就感謝諸天神佛了。”深知歷史走向的趙天寶在聽到這個命令後,心中巨顫連帶着身體都忍不住一個哆嗦。
“標下遵命!”深知聶士誠治軍極嚴,況且當衆下令已是無法收回,退無可退的趙天寶只能領命而去。
望着趙天寶頗顯落寞的身影,聶士誠一臉嚴肅地叮囑宋佔標:“你爲人沉穩機敏,老夫很放心。這次到漢城形勢難料,一旦有什麼變動則新營危急,你和少生一定要精誠合作。少生少得大用難免有些驕狂之氣,你一定要儘量扶點兒,千萬不要鬧什麼亂子。漢城是藩屬國都,一定要小心謹慎,事事聽從袁慰亭的吩咐。他在這兒多年啦,對朝鮮還是很瞭解的。”
宋佔標連連應是,心中極爲明白——聶大人這是在保護新營呢。一切以袁大人爲首,則一切責任也就是他袁慰亭擔了。那傢伙整天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可是在朝鮮這塊清、日、俄角力的地兒不也待了十年?!更重要的是他在北洋和朝堂之上也是有深厚背景的。自己這幾個小軍官還是抱成團老實些,免得將來成爲替罪羊······
夜,已經很深了。趙天寶的帳內卻不時傳出悠悠的嘆息聲。
坐起、披衣、下牀、點燈······在帳中徘徊許久之後,無意識地坐在案几邊給自己倒杯熱茶。
“噗”隨手把茶水潑在地上,往日裡自己最喜歡的雲南普洱茶,今天卻是一股怪味令人作嘔,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身心俱累啊······
帳外不時傳來的新營巡邏士兵的腳步聲,令本已煩惱的趙天寶更加苦悶、煩惱。自己向衆人傳達聶帥指令時的情景仍不時在腦中閃現,欲忘不能,反而愈加清晰。
那天當自己告訴衆人新營將奔赴漢城時,他掃視了一番。
宋佔標、朱牧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倒也沒有什麼特殊表現。
邢英榮還是往常的大大咧咧、無所謂。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大軍白來一趟高麗,屁事兒也沒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回國後也是乏味的很。至於去不去漢城無所謂,反正都是一個樣——沒仗打!
韓山川還是繃着那張冷臉,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令人琢磨不透他究竟想的什麼。
楚天闊雖然盡力保持一貫的鎮靜,但是略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暴露了心中的激動。
對他這樣一個立志做名純粹軍人的傢伙來說,再也沒有比耀武藩屬,彰顯國威更令人興奮的事兒了。
“如果他知道此次就是一次送死行動,只怕就不會這樣激動了吧?!”趙天寶不無惡意的猜測。
至於都嘯天就與衆不同了。
這個平日裡一副吊兒郎當,沒個正樣的傢伙竟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片刻後,竟然收起一貫的壞笑,滿臉正色的向自己要求補充彈藥、槍械、還有~~~火炮!
至於其他的幾個排、哨軍官倒也沒有什麼特殊表現,一副聽命行事的樣子,但是眉宇間的輕鬆還是顯示出對這次“輕鬆”行動很是不屑。
望着帳中衆人的表情,趙天寶也只能在心中哀嘆一聲:“無知者無畏啊~~~~”
新營的這次軍事行動,也許在葉志超等人眼中就是一次能夠撈足好處的“軍事散步”,即使對朝鮮局勢有所瞭解的聶士誠也認爲此次會有危險但是也不會又什麼太大危險。畢竟,清、日雙方正在談判退軍事宜嘛!北洋還傳來消息說,雙方已經達成共識了。深知日人稟性的趙天寶可不敢這樣認爲。因爲他知道按照原來的歷史,大約二十多天後日軍就會偷襲清軍從而引發甲午戰爭。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率千餘人的新營奔赴日軍志在必得的漢城,不是羊入狼口是什麼?!坐以待斃從來就不是趙天寶的風格,既然軍令如山無法改變,那麼自己就盡力來改變歷史吧~~~不爲別的,就爲這上千的新營兄弟!
這兩天趙天寶可是拼命了!整幅朝鮮地圖都刻到腦子裡了。僅牙山到漢城的行軍路線就選了四條,更不用提那些突發情況及其應對措施了!
後勤輜重補給,徵調民夫,槍械修護,士兵集結、休整,部隊動員······一系列繁瑣的開拔前準備工作差點沒把趙天寶給累死。要不是一邊有宋佔標這個老營官盡力輔助,還有朱牧從旁協助,而新營的軍官也都盡心盡職,估計趙天寶就是累死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些軍務。
通過這次個人“災難”充分意識到新營缺乏參謀的趙天寶更是打定注意一定要儘快組建參謀系統。
牙山,清軍大營內軍旗獵獵,戰鼓雷雷。
新營全體官兵集結校場列隊受閱。
趙天寶頂着那雙因一夜未眠而顯得紅腫的雙眼,望着眼前整齊肅穆的新營方隊,不由一震——媽的,爲了眼前這千把兄弟以及他們身後的那些家庭,老子就不能喪氣。不就是小日本嘛,老子兩世爲人還都不過你們?!拼了~~~~在這一刻,困擾他多時的不安竟然煙消雲散,代之而起的卻是無盡的鬥志。
心有所感的趙天寶剛準備來段戰前動員鼓動鼓動士氣,卻被陣陣甲冑碰撞的聲音打斷,心中憋得好不難受,本欲發作卻發現是一身戎裝的葉、聶兩人帶着衆將送行來了。
“標下見過葉軍門、聶鎮臺!”趙天寶即使不爽可也不敢忘了軍中禮節。
“哈哈~~新營果然精銳呀,趙管帶年少有爲,功亭(聶士誠)深具識人之明啊~~~”葉志超巡視一番後,心中感慨新營軍容肅整,嘴上連連讚道。
“軍門謬讚了,是新營士兵用心罷了。”趙天寶連忙回道。
“哈哈~~~趙管帶字少生吧(鬼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少生啊,這次就有勞新營了。不過新營多步兵,沒有馬隊恐多有不便。”說到這裡葉志超突然轉身對着衆將,喊道:“燕蓀”
“標下在!”一個矮小健壯的青年軍官凜然應道。一身彪悍之氣卻是怎都掩飾不住。
“這次你帶馬隊跟隨少生一塊去漢城,一路上要聽新營的。明白嗎?!”葉志超高聲命道,臉上頗有得色,顯然對部下的部下的表現很滿意。
“標下領命!”年輕軍官一個應諾,轉身對着趙天寶就是一個按刀禮:“趙大人,標下劉懷崗聽從調遣!”
被葉志超這招弄得很是驚訝的趙天寶在得到聶士誠肯定的眼神後,連忙道:“不敢,不敢,貴、我二部理應精誠合作,定能不負兩位大人的厚望。”
趙天寶嘴上一邊應付着衆將的慰問、賀喜,一邊思索着葉志超此舉的用意。奪兵權?不像啊,先不說這新營是聶大人的嫡系,就是要奪也應該要派個比自己大的多的官來啊,他葉某人不會自大到派一個小隊官來接手新營吧?!趁機搜財?有可能!不過也沒必要跑到漢城去搜吧,容易引起糾紛的······
葉志超可不知道眼前這個即將出發的聶部軍官對自己的惡意揣摩,如果知道的話,肯定要大呼冤枉了。
今天他做這一出雖顯突兀卻也是有原因的。收了袁胖子那麼多銀兩最後去的全是聶部軍馬,自己的面子怎還能掛的住?!再者派遣一部自家盛軍也能令聶士誠放心,葉某人也是關心這支孤軍的。
本來打算讓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侄子去的,雖說那小子本事不大,可是畢竟是自己人嘛,到漢城撈到好處怎麼也要給自己留一份的,漢城可也是相當繁華的呀~~~~誰知今天校場檢閱,那新營的確精銳,自己這麼多年來始終壓聶士誠一頭,今兒可不能在軍務上讓他翻身吧?!
算了,算了,還是讓那個整天嚷着要平叛的劉懷崗去吧,反正這小子也確實能帶兵而盛軍如今也只有他的馬隊能拿出手。況且這小子還救過兒子,就當這次是還他的人情吧。只是這小子可實在不是斂財的主啊~~~~
可惜了······
趙天寶和衆將應付片刻後,對着葉、聶兩人一個按刀禮,請辭道:“軍門、鎮臺,新營集結完畢即將開拔,職等定然不負兩位大人所託!”
“少生,漢城局勢不穩,暗涌洶涌。一定要約束軍士,不要惹是生非,給中堂添亂······去吧!”聶士誠淳淳叮囑。
禮炮三響,新營正式拔營,向着漢城開進。
向着風暴眼兒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