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營的這封電報可讓大清政壇鬧翻天啦,“帝黨”和“後黨”算是徹底撕開臉皮了。順着新營光復漢城的這番吉風,滿朝清流將光緒皇帝可是贊上了天,大有德高三皇功蓋五帝之勢。那些往日裡被“後黨”壓得擡不起頭的“帝黨”官員算是揚眉吐氣,徹底翻身啦。
趙天寶可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經被京城各色人士掛在嘴邊了,他此時還在和俄國公使韋貝“閒扯淡”呢。
“來,來,嚐嚐這個。這可是趙某特意請漢城的華僑大廚給閣下做的~~~怎麼樣?”趙天寶一邊夾出大塊紅燒魚肉細細地挑完刺兒後恭敬地送到韋貝的碗碟中,一邊滿臉堆笑地向對方勸酒。
那殷勤勁兒連一旁待伺的下人們都忍不住在心中鄙視一番。
“嗯~~~嗯,吃,趙將軍你也吃啊,來,乾杯,你真是太熱情啦,夠朋友~~~”滿嘴油漬的韋貝含糊着說道,手卻摸向了身旁的“酒杯”。
看到對方那海碗般的“酒杯”已空,趙天寶立馬拿起桌上的酒瓶再次給對方斟的滿滿的:“這可是好酒啊,茅臺,正宗的茅臺,大清朝皇帝喝的御酒啊。趙某也就這樣一罐,今兒個主要是您來了,趙某心裡高興纔開封呢。要是其他人就別想了,特別是那個英國公使朱爾典,他想都甭想。來~~幹!”
“嗯,的確是好酒啊!哈哈~~~趙大人實在是不像懦弱的清國人,哦~~~”說道這裡,滿臉通紅的韋貝打了個酒嗝,繼續道:“倒~~~倒像我們偉大的斯拉夫人嘛~~~來,喝!”話聲未落,滿滿一碗“茅臺酒”就送到了嘴裡。
趙天寶堆滿笑容,頻頻應是,心中卻是暗自叫苦——媽的,這些“北極熊”怎麼這樣能喝?!這都三大罐了,還沒醉。在這樣弄下去,自個兒可就先躺下了,看來下次得給自己的酒裡多兌些水才行呀。
“呵呵~~~公使閣下,以後您要經常來呀,兄弟這兒可是有很多好酒的。兄弟可是真的想要交你這個朋友的。”趙天寶滿臉都是真摯的笑容。
“嗯,難道我們不是~~是朋友~~~”韋貝大着舌頭嚷道。
“是,是,是朋友,是朋友”趙天寶連連附和,心內卻是鬱悶非常——沒醉呀,還能說漢語,看來還沒醉。
“哈哈~~趙某就喜歡跟俄國勇士交朋友,至於那些假裝斯文的英國人,趙某才懶得搭理他們呢。”趙天寶晃着手中的酒杯,隨後一口乾了。
“那些狂妄~~~貪婪的英國佬,還想霸佔滿洲,想去吧,那裡是~~~是偉大的~~~沙皇陛下的地方,趙,你等着看,到時候我們偉大的俄羅斯帝國會讓那些英國佬知道什麼是鐵拳的。作爲朋友,到時候我會保舉你在遼東昨個大官的,比韃靼朝廷給你的更高!”韋貝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端着酒杯敬向趙天寶,迷離散亂的眼神沒能遮住那一閃而過的精光。
一直仔細觀察對方的趙天寶自然沒有錯過這轉瞬即逝的一幕,心中一動,盯着對方半晌後,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韋貝,我的朋友你開玩笑啦。滿洲是朝廷的滿洲,豈是英國人隨便割佔的?!至於我們之間的友誼,趙某可是很珍惜的。中國有句俗語:爲朋友兩肋插刀,這個你應該知道的。同時本人也非常樂意同強大的俄羅斯帝國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他故意把“合作”倆字兒咬得很重。如何理解就隨你的便吧,反正最終解釋權在老子手中,趙天寶很是Q了一把。
“哈哈~~~合作愉快!”
“哈哈~~~‘合作’愉快!”
兩個狐狸舉起了酒杯······
“談得很好嗎?我見那個俄國公使可是醉啦。”前腳韋貝剛走,後腳宋佔標就走了進來。
“拉家常吧了,根本就沒有扯到正事上。”趙天寶隨口答道。
“這個洋公使倒是個性情中人呢,醉的不輕呀~~~”
“裝的,醉成這樣了還能說漢語?!”趙天寶直接掐斷了宋佔標的感慨,回首看到對方若有所思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每個人都不能小視呢,這些“北極熊”也不是傻瓜啊~~~
“有什麼事兒嗎?”心中憋着一口氣的趙天寶看到對方手中的薄紙,儘量用溫和的語氣問道。
“哦,北洋轉來了皇上的諭旨,恭喜大人了。”宋佔標雖然盡力隱忍,但是那略微發顫的嗓音還是暴露了內此的欣喜。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電報,趙天寶略一掃視,就放到了一邊:“近四百名弟兄用命換來的呀~~~”
聞聽此言,一旁的宋佔標本來笑容初顯的臉孔不由僵硬了下來——是啊,從牙山出發到現在,短短半個月內,近四百名兄弟就這樣去了,以後······
沒有打擾陷入深思的宋佔標,趙天寶踮腳走到外邊:“把那個鄧志勇找來。”
“喳~~~,是”守在外邊的楊金良一個應諾就跑着去了。
看來他還不是太適應啊,不過以後會好的,自己最初不也是不習慣這個時空的一切嘛。新營需要改造,徹底地抹去這些舊時代的印記,包括訓練方式、口令······還有思想。
瞧着楊金良遠去的身影,趙天寶陷入了深思。
“坐,坐,一直忙到現在也沒顧上跟鄧大人好好談談,今兒個終於擠了點時間,咱哥倆就好好的聊聊。”給這個一路狂奔而來的年輕軍官讓座後,趙天寶一邊親自爲對方沏茶,一邊溫聲說道。
略一謙讓後,鄧志勇端起了茶盞,卻沒有喝:“大人軍務繁忙嘛,如今能於百-忙中接見鄧某,志勇深感榮幸。”這位留德高材生經過這幾年的碰壁,身上的尖刺兒早就磨平了。
“鄧大人表字?“趙天寶端起茶盞輕聲問道。
“在下待罪之身蒙大人不棄,叫聲楚謀吧。”鄧志勇連忙欠身答道。
“哦~~~楚謀兄說笑了,此次平定叛亂兄可是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的。至於先前的那些事兒,完全與楚謀兄無關嘛~~~楚謀兄還是有功的,趙某一定會向朝廷保舉的。”說道這裡,趙天寶微微一頓,趁着喝茶的機會打量了一下對方。嗯,能沉得住氣,不簡單呢。
“大人提攜,鄧某感激不盡!大人不嫌鄧某愚鈍,志勇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趙天寶話聲剛落,鄧志勇立馬起身朝着對方就是一個德式軍禮。經過了這麼多事兒,他也明白了:這大清不同於西洋,要想有番作爲還真得找座大山靠着。
精通參謀業務的他這兩天可是沒少花功夫研究面前這位年輕的軍官。要是放在平時,這個滿臉堆笑的年輕人在如今記名提督、總兵滿天飛的大清估計也是終老一生的命,可如今烽火又起,一切都很難說了。
以一千餘衆奇襲漢城無疑於虎口拔牙,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膽敢如此施爲?!況且此人還是北洋曉將聶士誠的嫡系,也就是北洋李中堂的嫡系啦。如今立此大功,將來還能差了去?新營的朝氣也是很吸引人的啊~~~
算了,就把寶押在新營啦!
“什麼效忠不效忠的,新營一向歡迎所有有志青年,更何況是楚謀兄這樣的人傑呢?!聽說,楚謀兄曾留過洋?”趙天寶自嘲一笑,輕聲問道。
“嗯,鄧某不才蒙北洋諸公保薦,曾在普魯士波茨坦軍事學院渡過兩年。”鄧志勇連忙回道,雖然極力淡化但提到母校時那絲傲然的神色還是浮現了出來。
“哦,那就先委屈楚謀兄任個參議官吧,營中的繁瑣軍務以後可就仰仗楚謀兄了。”趙天寶極力想要保持表面的鎮定,但是那詫異後的驚喜還是露了出來。
“是,職下一定會盡力輔助大人管理好新營的。”鄧志勇面色如常,只是這個軍禮可比平時的有力多啦。
······
撿到寶啦。
鄧志勇走後,趙天寶一口氣喝光了茶水,心裡美滋滋的。德國波茨坦軍事學院可是名校啊,他那個時空二戰德國名將隆美爾就曾在此任教多年。就算此時不如後世般出名,可也不會差多少啊~~~從這裡出來的學生絕不會是庸才!起初聽都嘯天說鄧志勇的這番經歷時,他可是不相信的——人家怎麼會收晚清的黃膚色學生呢?!
後來他才從鄧志勇嘴裡知道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當初德意志帝國爲了擴大在遠東影響力,一邊謀求更大的經濟政治利益,對於培養東方軍官還是很熱心的。
送走鄧志勇後,順手拿起那封電報,趙天寶細細地打量起來。
“啪”
趙天寶把電報拍在了桌上,放在桌邊的水杯竟被震的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聽到屋內的聲響,楊金良忽地就竄了進來,一邊掏槍,一邊問道:“刺客,大人?”
揮了揮手,示意楊金良退下後,趙天寶滿臉頹然地坐了下來,苦悶、無奈、擔心、彷徨······各種心情紛至沓來。
趙天寶很無奈,真的很無奈。
本來在平定漢城後,他是力主趁機攻佔仁川港口從而徹底切斷日軍的後勤中轉樞紐的,可是新營士兵們的身體實在是撐不住了。一夜急行軍趕了近百里還沒來的及好好休息就跟日軍在漢城幹上了,也就是說一天一夜的強體力消耗,把戰士們最後的體力都給榨乾了,甚至有些士兵在槍聲停後倒在街道上就扯起了鼾聲。都成這樣了,還怎麼讓這些疲憊之士去跟仁川日軍拼命呢?!如果他要是強令新營攻佔仁川的話,那就不是去打仗了,是去送死!就這樣,新營錯過了攻佔仁川的最佳時機。
知道此時以目前新營的實力攻佔仁川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兒後,趙天寶就開始着手撤離事宜了。本來他已經“動員”朝鮮王室北移了,可是那個閔妃堅決不同意北上反而直接電告北洋,要求固守漢城。她這一招算是把趙天寶給徹底將住了,事情鬧大了,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營官所能控制的了。甚是無奈的他只能電告北洋,希望能夠說服李鴻章支持他北撤。要不然他纔不會這樣急着邀功上報呢。
再次審了一遍電報後,趙天寶還是沒能找到朝廷對撤向平壤的答覆,心裡苦笑不斷——難道那些當道諸公就只能躲在高高的廟堂之上,暗爭暗鬥嗎?難道讓他們拿個主意就這樣難嗎?難道者清朝就真得腐敗到這種程度了?難道歷史真得沒法更改······
現在就看那些洋人啦,老天保佑吧~~~
一貫講究掌握主動的他此時也只能寄希望於虛無的神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