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天啊!可累死我了!……生活是如此悽慘,做人好難,做男人難上加難……”

王林斌走進帳篷,如同根木頭一頭栽倒下去,爛泥般癱在被子上,有氣無力地**着。

徐永晉掀起帳簾跟着王林斌走進,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顯得有些蒼白。進了帳篷,徐永晉緩緩坐在王林斌身旁,抱着膝看着旁邊這可惡的好友面朝下躺在攤開的被子上喘着粗氣,好笑地給了他腿上一拳:“有沒有搞錯啊?……你不是說自己是男子漢嗎?我怎麼瞅着男子漢變成狗熊了?全校這麼多男生,就數你牢騷最多。”

王林斌慘哼一聲,眉頭皺到一起,手移到被徐永晉打到的地方揉了揉,頭也沒轉哼哼着。“打什麼打?沒看到我都快要累死了嗎?……不對,應該說我已經一條腿跨到奈何橋了,你小子還要來催命,真不夠義氣。……孃的,要是死了才能算男子漢,這玩意兒不做也罷,老子還沒享受過呢!現在可不想死……”

“貪生怕死!就你最沒出息!”

“沒出息?”王林斌轉了個身,苦着臉看着徐永晉,振振有辭道:“那個什麼聶教官根本就是*養的,班裡面二十五個男人,幹嘛眼睛光盯着我?走路要走前面,行李要自己背,還要把人家娘們行李擱到我的行李上!最可氣的是周老師的破鞋也用麻繩一捆,吊在我脖子上——那個臭哇……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聞過比周老師鞋子更臭的東西了。郭教官還說什麼要體現同學間親密感情,要學會樂意助人,要爲當會長的父親掙面子……這不是在害人嘛!真要有他說的那麼好,他自己幹嘛不背?我自己的行李都背不動,背那些娘們的東西幹什麼?什麼親密感情、樂意助人我要這些幹什麼?至於老爸的面子,他自己會掙,我掙什麼掙?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我算看透了,這個混蛋教官是因爲第一次到我們班裡給我落了他臉子,這下找茬來啦!他是有意在整老子!孃的,回去說啥老子也不參加軍訓了,這種罪誰要受自己去好了,反正老子算是死心了。”

王林斌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沒了,徐永晉好幾次想要插嘴說上兩句,可愣沒給他插上嘴。等到王林斌說完了,哼哼兩聲閉上了眼,徐永晉這纔算是找到開口時間了。

“你呀,誰說教官光整你了?給學生背行李又不是隻有你一人,班上男生哪個沒多背?我就比你多背了不少。郭教官對你夠客氣的了,看到你草鞋走丟,他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給你穿,不然這些路你走的下來嗎?再說周老師的鞋子有你形容的那麼臭?她又不是小腳,也沒有裹腳布,怎麼可能臭得了?……就算很臭,可鞋子吊在你腰間,距離鼻子還遠着呢!你的鼻子就那麼靈敏啊?男人嘛……還是吃點兒苦比較好,孟夫子不是說過?‘天將降大任與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郭教官盯着你,這是爲你好,希望你能有所作爲,真要身無縛雞之力,漢朝大軍和唐朝大軍怎麼可能打敗的了縱橫北疆的匈奴、突厥?要是沒有漢唐,你我現在什麼地方吃糠咽菜可就難說的很了。”

王林斌嗤之以鼻道:“孟老夫子算什麼東西?他不還說過什麼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什麼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真要按照孟老夫子說的去做,我老爸算什麼?難道我老爸是禽獸嗎?這個混蛋專說廢話,真要仁者無敵,還要軍隊幹什麼,外國要是打來了,是不是我們一人揮舞着一本四書,告訴他們要行仁道,就可以把外國佬嚇跑了?還仲尼不爲己甚者,那春秋裡面那麼多胡說八道的地方難道是孔老二不知道嗎?……所以嘛,這孟夫子所說的東西不可不看,不可全信。”

看着振振有辭的王林斌,徐永晉啼笑皆非,他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口出大話,連孟子都給他貶低的一無是處了。不過想想也不覺得奇怪,王林斌他父親是工廠老闆兼商人,惟利是圖的他教出來的兒子要是滿嘴仁義道德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倒是楊朱之學很合他們父子倆口味。

王林斌說的話徐永晉反駁不了,畢竟他說的都是從報紙上批駁儒家思想文章中挑出來的,只有飽讀經書之人才能反駁一二,徐永晉書看了不少,可還談不上成爲什麼儒學大師,既然不是,他也只能覺得王林斌說的不對,到底什麼地方不對,這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

“你就臭美去吧,報紙看了一點兒就拿出來賣弄,專挑對你有利的記,怎麼教官說要野蠻體魄你就聽不進去了?沒走多少路就愁眉苦臉,叫苦連天的,好象誰欠了你三百兩銀子。……快點起來!現在大家都在外面參加篝火晚會,只有你這意志薄弱者才窩在帳篷裡當縮頭烏龜,走吧,難道你沒聽到外面歌聲嗎?那邊可是有不少女孩子的,你這花心大少大可過去施展一下拳腳嘛!”

王林斌被徐永晉拉了一下從被子上坐了起來,訕訕一笑,只是坐起來的他死活不肯站起來,只是呆望着外面聽外面的聲音。高昂的歌聲從外面傳進帳篷,除了歌聲還有陣陣山風呼嘯而過聲,同學們的歡笑聲,木柴未充分燃燒發出的噼撲做響聲。這些聲音很近,卻又很遠,王林斌覺得自己跟這些格格不入。王林斌發了會兒呆,搖了搖頭又躺了下去。

“我不出去了,實在是太累,明天還要回學校去,雖然是乘火車,可走到車站也有十來里路,今天還是早點兒睡算了,免得明天該死的郭教官找我茬子。”

徐永晉嘆了口氣陪着王林斌躺倒。“算了,我陪着你在這裡吧,不然你一個人多寂寞?……怎麼?真的不想參加軍訓了?”

王林斌扭頭看着徐永晉,喃喃道:“說老實話,當名軍人是我從小的夢想。小時侯剛認識幾個字我就看了不少關於解放軍的連環畫和小說,看着那些英勇無畏的軍人殺的鬼子屁滾尿流別提多開心了。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端起槍去殺鬼子!可這軍訓……唉,不提也罷,這陸軍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發的東西那叫寒酸,這麼破爛的草鞋誰要穿?還有衣服,土裡吧唧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還要天天練走路……昨天下午你沒聽郭教官說?什麼是軍訓?軍訓就是訓練我們稍息、立正,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什麼齊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便步走,踏步、移步、立定,還有坐下、蹲下、起立……老天!我都十六歲了,又不是六歲小孩,用得着學走路嘛?還有集合、解散、班橫隊、班縱隊、排橫隊、排縱隊、連橫隊、連縱隊、營橫隊、營縱隊,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王林斌說的起勁,一骨碌坐了起來,掰着手指一一道來。“我還以爲軍訓是教我們如何打槍如何開炮,搞了半天是把我們當木偶耍!這陸軍沒意思……真的很沒有意思。”

徐永晉瞥了眼又躺下仰面朝天的王林斌問道:“那你說什麼有意思?”

王林斌來精神了,轉了個身臉朝着徐永晉問道:“下午掃了烈士公墓後,那個老軍人講故事你聽了吧?”

“自然聽了,好英勇,好慘烈啊!……你的想法是……參加海軍?!”

王林斌肯定地答道:“沒錯!我現在的理想就是操縱一艘軍艦打擊敵人軍艦!像鄭和艦那樣戰鬥,哪怕就是死我也不怕!”

潯陽一中的師生是在四月六日下午到達太乙峰的,全體列隊在太乙峰烈士紀念碑前宣誓用不了多少時間,圍着烈士公墓裡面埋葬的主要幾個墳墓繞了一圈後,程參謀帶着他們圍坐在一塊草地上聽他請來的老軍人講述解放戰爭故事。程明海上尉請來的老軍人就是大名遠揚的陶醉。

陶醉,現年六十有四了,他是海軍退役少將,海軍將官不少,而作爲退役少將的他之所以出名那是因爲他是在解放戰爭中的海軍傳奇軍艦鄭和艦上唯一的倖存者。作爲共和國第一批海軍人員,陶少將參加了抗擊英法戰爭、中俄戰爭、中西菲律賓戰爭,歷次戰役中,最讓陶醉難忘的還是鄭和艦的故事。作爲鄭和艦倖存者,陶醉對學生們講述了他所知道的鄭和艦。

一八六三年九月十五日,一千一百噸的鄭和艦在福建馬尾船廠下水,作爲中國自行研製的第一艘蒸汽動力戰艦,鄭和艦下水在根據地造成了極大的轟動,當時主持下水儀式的就是共和國開國之父楊滬生。一八*年三月二十日,因爲戰爭需要鄭和艦在艦長徐震、政委張志輝率領下出航,滿編一百五十五名官兵,出航有一百五十四名,唯一一名沒有隨艦走的就是陶醉——陶醉當時是因爲違反軍紀,受到懲罰無法上艦。

出海的鄭和艦先是在白犬列島伏擊了英法運輸船隊,擊沉運輸船三艘,俘獲一艘,重創三艘,英法物資損失慘重。白犬列島海戰震驚了當時的英法聯軍,造成正在圍攻九江的英法軍艦匆匆撤離長江,到大洋去尋找鄭和艦決戰了。而離開了白犬列島的鄭和艦又神不知鬼不覺,跑到了澳大利亞的達爾文港,經過夜戰擊沉了一八四一年下水排水量一千三百噸的英國噴泉號小巡航艦,並且在一陣炮轟後,鄭和艦水兵登陸擊潰達爾文港守軍,並佔領了達爾文港,將鎮上那些抓來當奴隸的澳洲土著統統釋放。鄭和艦突襲達爾文港一時成了世界各國報紙的頭條新聞,關於這場戰鬥,以後各國海軍院校均將他收入教材——通過這場規模並不大的戰鬥,各國教材得出的一致結論是:海洋任何地點都不得放鬆警惕,而達爾文港駐軍之所以戰敗就是因爲麻痹大意。當然,除了這點,還有關於快炮在海戰中應用(鄭和艦上的四門快炮給予英軍殺傷實在太大了)、海岸炮臺的防護(露天炮臺在軍艦上快炮掃蕩下,很快就失去了戰鬥力)、民心的爭取(解放的土著奴隸配合鄭和艦擊敗了英軍反撲)這些都是值得好好總結的。對於這場小規模戰鬥引出的結論,英國人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一直海權至上的英國人居然成了反面教材,這是他們所想象不到的。

讓英國人撓頭的不光是面子問題。在鄭和艦離開澳大利亞後,釋放的那些土著攜帶着鄭和艦送給他們的武器轉戰千里回到了自己家鄉,一百多奴隸戰士回到家鄉的只有二十九人,可這二十九人卻成了反抗火種,讓老實溫順的土著拿起了武器與殖民者展開游擊戰。雖然這些人在一八七五年八月被圍殲在埃爾湖地區,可火種已經種下了,在澳洲的英國人從此再也無法很輕易地驅趕屠殺那些土著居民。說起來這也是鄭和艦惹出來的禍事。

闖出彌天大禍的鄭和艦在英國人得知澳大利亞受到攻擊,風風火火離開馬六甲跑到澳大利亞尋找自己時,他又如同幽靈出現在南中國海。這次倒黴的是英國尼維斯號帆船,沒有經過戰鬥,兩千餘噸的尼維斯號就投降了,當然,船上那些英國生產的最新步槍大炮也成了鄭和艦戰利品。這還沒算完,鄭和艦從被俘的尼維斯號商船船長那邊得知了在尼維斯後面還有一支有掩護的運輸船隊,於是鄭和艦在將尼維斯號商船交給南海海盜後,自己僞裝成受到攻擊正在落荒而逃的尼德蘭商船,沿着航線朝馬六甲而去。一天後,鄭和艦與英國俄裡翁號軍艦掩護的運輸船隊遭遇了。

俄裡翁號是一八五四年下水的螺旋槳驅動的木製二級戰列艦,軍艦上安裝了八十門火炮,速度上俄裡翁號並不比鄭和艦慢多少,而它的火炮數量遠遠多與鄭和艦,按道理來說,鄭和艦找上它應該屬於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見冒着濃煙,兩根菸囪倒了一根,船舷千瘡百孔的“尼德蘭商船”打着遭遇海盜的旗幟,搖晃着一路南逃,俄裡翁號並沒有懷疑這艘船就是鄭和艦——就他們知道的,鄭和艦還在澳大利亞呢!現在皇家海軍主力都過去救援去了。還有一個不懷疑之處在於俄裡翁號戰列艦不相信一艘千噸小船敢於找自己這艘戰列艦的麻煩,他們不相信世間有如此荒謬之事。見尼德蘭商船歪斜着欲與自己交錯而過,有行俠仗義之風的大英海軍想要從尼德蘭商船處問清前方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俄裡翁號要求那艘商船停航,它自己主動迎了上去,在俄裡翁號軍艦後面,十七艘英法商船停了下來看着俄裡翁號朝逃難下來的尼德蘭船靠上去。

當俄裡翁號就要靠攏尼德蘭商船時,桅杆上飄揚的尼德蘭國旗被一陣海風吹走了,紅白藍三色旗打着旋朝遠處飄落,而那半截倒下來的煙囪轟地一聲落入大海,隨波逐流。俄裡翁號後面那些商船上海員同情地看着那艘倒黴的輪船,有人正奇怪掉到海里去的煙囪爲何沒有沉下去,而是浮在海面上,很快,同情心變成了無盡的恐懼,因爲奇怪而詢問周邊人的聲音也很快變成了驚恐地尖叫——一面鮮豔的紅旗急速升上桅杆,千瘡百孔的船舷如同落葉般凋落,露出漆黑的船體,在船艏側舷,三個金色中國方塊字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鄭和艦在俄裡翁號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就用艦上大小火炮朝俄裡翁號一通猛揍,無數的炮彈落在俄裡翁號上面,一磅快炮打的俄裡翁號甲板上水兵丟魂喪膽。等英國海軍反應過來,俄裡翁已經燃起熊熊大火了。

南海一役鄭和艦再次創造奇蹟,三千三百噸的俄裡翁號被擊沉,十七艘英法運輸船中四艘被擊沉,六艘被俘獲,只有一看到出現在面前的是中國軍艦,跑起來飛快的七艘運輸船逃了,六艘岌岌如喪家之犬逃回了馬六甲,一艘貼着海岸線跑到香港。

接連創造奇蹟的鄭和艦在轟沉了俄裡翁號後自己也被重創,一臺蒸汽機被俄裡翁號水兵垂死掙扎中無意打過來的一炮擊毀,同時艦體上也被轟的到處都是窟窿。要不是近戰、快戰,搶先壓制住俄裡翁號軍艦火力,恐怕鄭和艦會先於俄裡翁號沉入大海。

受創的鄭和艦押着戰利品回到太平島臨時錨地,他並不知道英法海軍已經在自己擊沉俄裡翁號同時,進入了南中國海。而那些在澳大利亞一無所獲的英法海軍在回馬六甲的路途上遇到了運輸船隊殘存船隻,他們發現鄭和艦不在澳大利亞卻在南中國海大顯威風,於是幾十艘英法軍艦在南中國海展開了拉網搜索,而香港方面英國海軍在得知鄭和艦出現在南面,也派出在臺灣海峽巡邏的軍艦南下。不知敵人動向的鄭和艦在敵人南北夾擊下最後的命運已經決定了。

六月,南海進入颱風季節,鄭和艦因爲艦小抗風性較弱只能躲在避風塘裡躲避颱風。一個風和日暖的日子,中國人中的敗類李思明從鄭和艦臨時錨地中偷偷潛走,並且在逃跑路上遇到了法國拿破崙號軍艦。得知鄭和艦位置的英法軍艦好象聞到了血腥的鯊魚,蜂擁朝鄭和艦所在位置奔襲過去,而鄭和艦上人員雖然發現李思明逃走,卻因爲蒸汽機還沒有修復,加之可能抱有中國人不會出賣中國人的心理,並沒有迅速離開錨地……

包括勇士號、無敵號、彌諾陶洛斯號一共有十三艘英法軍艦,而中國人這邊除了鄭和號,就是海盜剛剛用英國商船改裝的三艘炮船。一場激戰過後,太陽落下去時,海面被晚霞映的血紅,寧死不肯投降的一百五十一名中國海軍將士連同他們心愛的鄭和艦在英法軍艦圍攻下沉入了太平洋冰冷的海底。幫助鄭和艦的被英法兩國稱之爲海盜的譚保義和他的手下爲了保護鄭和艦,冒着極大危險想要靠上敵艦登上去殺傷敵人,最終因爲力量太弱小,傷亡迨盡,譚保義爲了掩護鄭和艦,分散敵人炮火,率領自己的炮船駛離錨地時,身中敵炮而死。

太平島一戰英法一艘軍艦遭到輕創,戰死六人,受傷十四人。他們的戰果是擊沉鄭和艦、三艘改裝之炮船,幾艘帆船、俘虜了一批海盜,另外還“解救”了被俘虜的兩百餘名英法海員——本來這些人徐震打算第二天在鄭和艦離開太平島後釋放他們的,現在用不着釋放了。

太平島一戰後,英法海軍在李思明帶領下又到蓬山島,尼德蘭當地殖民政府在英法海軍脅迫下,和他們配合偷襲了蓬山島,鄭和艦留在島上當教官的楊波在反抗中戰死,島上武裝全軍覆沒。

鄭和艦的戰鬥歷程只有三個月,在他短暫的生涯中,取得了擊沉軍艦兩艘,擊傷一艘,擊沉商輪七艘,俘獲七艘,重創商輪五艘,擊沉敵船萬噸以上的光輝戰績。與這些比起來,英法聯軍爲了圍剿鄭和艦先後動員了上百艘軍艦在太平洋、印度洋進行拉網搜索,並且俄裡翁號還被鄭和艦擊沉,一艘鄭和艦讓英法兩國改變了以前肆無忌憚縱橫大洋的歷史,爲了避免遭遇被擊沉運輸船的厄運,兩國在一段時間內禁止商輪在沒有護航的情況下到中國去,就是在鄭和艦戰沉,英國人退出戰爭後,法國海軍還對閩江口進行嚴密封鎖,生怕再有一艘鄭和艦出來攪和一番。

一艘千噸軍艦,人員不過一百五十來人,卻有力地支援了根據地抗擊英法聯軍的行動,在聯軍最需要海軍炮火支援時,他們大量的軍艦卻在大洋上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聯軍需要彈藥補給時,那些已經裝上了船的物資卻因爲可能在海上受到攔截,不得不再次卸下。漫長的時間英法聯軍無法對根據地發動攻勢,使根據地有充裕的時間穩定剛打下的地盤,掃清雲貴川清廷殘餘,兵出湖北與捻軍會合。對他們打擊更大的是因爲鄭和艦與九江保衛戰,英國人對幫助清廷徹底喪失信心,最終退出這場戰爭,戰場上外國武裝只留下法國人。如不是這樣,恐怕戰爭結束日期還要推後。

鄭和艦在三個月戰鬥中,俘獲英法船員、艦員數百名。對那些被俘的人員,鄭和艦上官兵給予他們人道待遇,沒有一名俘虜因爲虐待死亡或者受傷。對因爲戰鬥而受傷的被俘人員給予醫療救治,對按照鄭和艦要求給予非戰鬥幫助的,鄭和艦還付給他們一定的報酬,對此被釋放的俘虜對在鄭和艦上受到的禮遇讚不絕口,推崇倍至。就是圍攻鄭和艦的英國海軍軍官,在鄭和艦沉沒後也說:“……雖然鄭和艦很狡詐,對我們構成了極大威脅,可是對鄭和艦的沉沒我還是感到一絲遺憾——如果他們能投降,我們也能給予他們體面的人道待遇。在戰爭結束後會讓他們儘早回家的。……原本我們不認爲東方人具有騎士精神,但鄭和艦所作所爲卻告訴我們這是錯誤的。”

原本擊沉鄭和艦英法兩國大肆宣傳是自己海軍艦隊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在海面兜上鄭和艦並將其擊沉,只是蓬山島一戰後,真實的事情從尼德蘭那邊傳了出來,人們這才知道英法之所以能抓到鄭和艦行蹤,都是因爲有一個知根知底的李思明給予英法聯軍幫助。在蓬山島之戰結束後李思明移居巴黎,受到拿破崙三世的保護。一八七零年六月,據巴黎警方宣佈,李思明也許因爲某種壓力讓他不堪忍受折磨,於六月十三日在巴黎自己的住宅懸樑自盡。不過逃亡法國的清朝遺老遺少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認爲巴黎警方在李思明之死上有意隱瞞了什麼,不過這時候巴黎已經能嗅到普法戰爭的味道了,一個小小的李思明之死不過是大洋裡投下的一顆塵埃,沒激起什麼漣漪就被滔滔海浪淹沒了。

鄭和艦的故事王林斌和徐永晉在小學就已經從課本里讀到了,書報局裡面有衆多版本從這種角度演繹推理鄭和艦傳奇的歷程。不要說一名高中生,就連沙漠、高原、深山、老林裡不聞世事的人也聽說過。原本說這種故事對他們不應該再有什麼吸引力,可今天同樣的故事從鄭和艦唯一倖存者嘴裡說出來,還是讓他們再次受到震撼。

王林斌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陸軍有什麼意思?你看沒看過美國海軍軍事學院院長馬漢寫的《制海權對1660年~1783年曆史的影響》還有《制海權對法國革命和法帝國1660年~1783年曆史的影響》這兩本書?書上說過爲了貿易、商業狀況不會受到外部戰爭的影響,而這對於整個國家的福祉都是至關重要的。爲了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使敵人無法靠近我們的港口,而且還要遠離我們的海岸線。如何保護呢?只有建立一支在大洋上摧毀敵人海軍實力的艦隊,在海上消滅敵人,而不是在港口裡。至於鄭和艦,在書裡這屬於弱小的一方所採取的騷擾性攻擊,對制海權夠不成威脅。所以雖然鄭和艦奮力拼殺,最終還是沉沒了。我的理想就是加入海軍,在大洋上與英國、德國、美國……等等一切敢於挑戰中國的海軍爭奪制海權!陸軍有什麼用?要是沒有制海權,陸軍只能窩在家裡被人欺負,就是要報仇,出不去也只能自我安慰道‘我們是禮儀之邦,只要停止戰爭就萬事可休。’這是沒出息的表示!海軍,只有海軍才能讓我們有能力反擊一切可能之敵人!”

“馬漢這兩本書我也看了,不過我認爲海軍雖然很重要,要是沒有陸軍,海軍就是把敵人所有軍艦都擊沉了又有什麼用?你海軍總不能登陸將敵人內地都佔領吧?難道海軍士兵可以遠離軍艦消滅敵人在縱深配置了火炮的部隊嗎?解決戰爭的最後必然還是陸軍。”

王林斌一聽徐永晉沒有和他保持統一口徑,馬上不幹了,顧不上兩腿痠軟,蹦起來跳着腳朝徐永晉示威道:“海軍!海軍可以保護我萬里海疆。大英帝國之所以被稱之爲日不落帝國,就是因爲他有一支世界第一的海軍。光榮的海軍纔是中國有志之士理想去處,至於又呆又笨的陸軍,也只有傻瓜才願意去。”

對王林斌的挑釁徐永晉理都沒理,躺在地上手枕着頭輕鬆地問道:“那按照你的邏輯,漠北發生戰爭,是不是海軍出動就可以消滅那些敵人了?很好,很好,這倒是一個極好的提議,我說林斌啊,漠北戰爭一爆發你就應該給*寄封信去,告訴他們把海軍戰列艦開到漠北,殲滅那裡的敵人,用不着又呆又笨的陸軍在那裡瞎攙和。哈哈,這樣多好?”

“你!……”王林斌怒視着徐永晉沒詞了,軍艦不能開到沙漠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可王林斌總覺得徐永晉在強詞奪理,至於什麼地方不對頭,這需要王林斌好好想一想。王林斌脖子一擰:“反正我爸說了,陸軍沒什麼用場,只有海軍纔是決定國家命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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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頭擡起來!低着頭腳下有黃金嗎?……你頭看什麼地方?目光要平視!小腹收進去!要自然挺胸!……是挺胸不是挺肚子!你把肚皮挺起來很好看嗎?收進去!……你這兩臂是自然下垂嗎?要自然,再自然一些!……”操場上聶教官從隊伍前面走過,一一糾正隊伍裡學員不正規的姿勢。走了一圈聶彪站在隊伍前面唬着臉道:“我再強調一遍……立正!要兩腳跟靠攏並齊,腳尖向外分開呈六十度。雙腿挺直,小腹微收,挺胸,上身要直,略微向前傾斜,兩肩要平,略微向後張。兩臂自然下垂,手指併攏自然微屈,拇指尖要貼於食指的第二節,中指要貼在褲縫上。頭要正,頸要直,口要閉,兩眼向前平視。……聽清楚了嗎?……要大聲回答!聲音要洪亮,你們是男子漢,別秀裡秀氣跟個女孩子一樣!”

“聽清楚啦——!”高一(三)班男生以他們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喊道。

太乙峰春遊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自從回來後學生們又回到他們熟悉的學習中去,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那次春遊只是過去的一場夢,當然,這個夢造成了無數女生(包括少數男生)眼淚伴着雨水飛,腳丫上血泡讓他們都回來幾天了腿腳還感覺十分痠痛。

雖然在太乙峰迴來前,程教官說過軍訓從下星期一開始,可回來後因爲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繁重的學習壓力讓他們忘記了還有軍訓這回事。直到今天中午,午飯後一隊軍人到了學校,大家這纔想起來今天開始軍訓就要正式開始了,老師們也纔想起還有軍訓這麼一回事。可學生們在早上到學校上學時卻忘記了穿訓練服,於是各班軍訓第一課就是學員們被教官一通狗血噴頭,訓得擡不起頭來。訓完了讓學員們回家換衣服顯然太浪費時間,教官們也只能讓他們穿着平常的衣服訓練了,幸好這些學生藏青色的校服看起來也不難看,只是沒有穿着作訓服那麼象個軍隊了。

“報告!……程參謀,有人找您。”正在主席臺看着下面各分教官帶隊訓練的程明海聽到身後有人彙報,一轉頭見到遠處有一名麗人正望着他這邊微笑。

“是她麼?知道了,讓她過來吧。”說着程明海走下了主席臺,迎着那名麗人慢慢走去。

倆人距離比較近時,程明海臉上綻着笑意,伸出手笑道:“呵呵,徐記者,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來的是潯陽早報記者徐倩,見程明海手伸了出來,徐倩也伸出手和他輕輕握住了,嫣然一笑問道:“怎麼?程參謀不歡迎我嗎?”

程明海哈哈大笑道:“哪裡哪裡,徐大記者光臨,本人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敢不歡迎?你們報紙關於軍訓的文章我看了,好文筆啊,沒想到徐記者能把軍訓重要性、對我國的緊迫性寫的如此透徹,這可是我等武夫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來的。我們司令員說過了,要好好感謝一下徐記者呢!”

徐倩俏臉一紅,給程明海說的很不好意思,連忙解釋道:“過獎了,這篇文章我只負責採訪而已,動筆的是我們報社朱編輯,要說寫的好,那也是朱編輯的功勞,跟我可沒有什麼關係。倒是我弟弟說了,程參謀學慣古今,旁通中外,在靶場說的那些話讓他又是彷徨又是激動。”

說完徐倩輕輕將手從程明海“熊掌”中收了回來。

程明海這才發覺自己好象握着人家姑娘玉手時間太長了,連忙將手放下,不敢看徐倩,只是陪着她默默朝前走,倆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氣氛十分微妙。程明海畢竟是男人,很快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想了下擡頭道:“不知徐記者今天過來有何貴幹?”

徐倩瞟了眼程明海問道:“來採訪你不行嗎?”

“自然可以,只要……”

“只要不涉及軍事機密,採訪什麼都可以。是這樣嗎?”徐倩在程明海“只要”後面還沒說下去,搶先幫他說了下去,說完低頭撲哧一笑。

程明海也樂出聲了,下意識在後腦勺處摸了摸衝着徐倩嘿嘿一笑:“你說的很正確,只要不涉及軍事機密,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堅決配合徐記者的採訪。”

“那好,請問您小孩多大了,問這個可以嗎?”徐倩脫口而出,話一出口馬上覺得自己問的太孟浪,羞得低下頭再也不說了。

“這個啊?……難道徐記者過來採訪就是問我小孩多大?”程明海剛纔短短時間腦子裡想了無數個徐記者可能問到的卻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沒想到問題卻如此簡單,而又很讓人莫名其妙。他小孩兒多大了自然不是什麼軍事機密,可這問題卻屬於個人隱私,對記者談這些好象也不適合。

低頭一看,見徐倩臉色羞紅,看着腳下土地沒出聲,程明海這才知道徐記者剛纔只是無心之問,並不是真的想要把自己孩子多大了登到報上去。

“我今天是奉編輯之命來深入採訪關於軍訓的事宜。上午到軍分區,與作訓處龍處長談了一會兒,中午吃飯的時候動了念頭想要看看軍訓到底是什麼樣的。龍處長說今天這裡就要開始軍訓,讓我來找您。”徐倩低頭把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哦……這樣啊?”程明海點了點頭,邊走邊說道:“實際上軍訓也沒什麼好看的,尤其現在剛剛開始,看來看去無非是立正,向前看齊,向右看齊,向左轉,向右轉……就這麼簡單。”

徐倩忘記了剛纔的尷尬,疑惑地問道:“這麼簡單嗎?真要這麼簡單,軍訓又有什麼意義呢?”

程明海點點頭,肯定地說道:“就是這麼簡單。……只是雖然簡單,它卻可以培養學員一切行動聽指揮,同時讓他們以挺拔的姿態出現在外人面前,一個人要是含胸駝背的,只能別人看不起你,自己也沒有自信心。就說普通的走路吧,現在的學生一天走不了十里路,這對身體有何好處?就拿上星期到太乙峰這室說吧,經過訓練的戰士一天走個六十里路是家常便飯,就是跑步急行軍三十里也是部隊每天訓練科目,那些戰士很多也只有十六七八歲,他們就能比較輕鬆地堅持下來。不要說六十里,一天走上一百里,這種部隊也是一拉一大把。你再看看我們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吧……對了,你弟弟就在這個學校,他也參加了那次長途旅行。第一天才走了不到三十里路就一個個叫苦連天,唉聲嘆氣的是大多數,有些男生跟絕大多數女生簡直是在號啕大哭,走到太乙峰下來就只能乘火車回來了,讓他們走回來?恐怕有些人就要尋短見了!這怎麼可以?國家真要有什麼地方用得着他們,就他們意志如此脆弱,體能如此糟糕,還怎麼指望的上他們?別小看立正,就這麼一個姿勢,讓你一動不動立上半個小時,恐怕有的人就要虛弱的暈倒了。……基礎訓練最能鍛鍊人,現在你看不出什麼東西,等過上一年半載你再來看看,我可以保證從現在這裡的這些人中隨便拉出誰來也是一條硬漢!”

“是這樣嗎?”

“立正!……報告!上尉同志,高一(三)班正在進行隊列訓練,全班學員應到二十六名,實到二十六名,請指示!陸軍上士聶彪!”

徐倩沒再問下去,看着跑到面前的那名叫聶彪的上士。

聶教官剛纔正在給高一(三)班進行隊列訓練,見程參謀陪着一個女孩慢慢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聶彪在程參謀距離自己這邊差不多時,給訓練的學員下達了立正口令,跑步到程明海跟前幾步處敬禮。在程明海回禮後大聲彙報。

程明海掃了眼那些學員,點頭道:“繼續吧。我到其他班再看看。”

“是!”聶彪麻利地再敬禮,禮畢後轉身兩手迅速握拳提到腰際,以標準的軍人姿態跑步回到原來位置。“稍息!……立——正!”

徐倩以前沒怎麼和軍人打過交道,雖然軍分區去過兩回,可他當時並沒有見過戰士們是如何訓練的,眼前這一幕讓她感到十分新奇。不經意間,徐倩在隊列裡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沒來由得徐倩又感到臉上一陣發燙。

“我們到其他地方隨便走走吧。……呵呵,要是讓你看着這種訓練,會把我們徐大記者鬱悶壞的。”程明海搶前兩步,帶着徐倩離開了操場,朝教室走去。走了幾步,程明海緩緩道來:“自盤古開天闢地,中國原本只在渭河流域,經三皇五帝、夏啓商湯,也不過佔據了現在中原一部分,在中國四周全爲蠻夷戎狄,依靠歷代君王努力,到秦始皇中國疆域始西自隴蜀,東至遼東,北起大漠,南抵南海,形成現在中國疆土之基礎。漢朝中國東抵北海、黃海、東海暨朝鮮漢城以北,北逾陰山,西至西域,西南至高黎貢山、哀牢山,南至越南中部和南海。唐朝中國疆域更是遼闊,現越南、朝鮮當時均爲我大唐領土。如無精銳之師,我漢唐恐還在中原一帶苟延殘喘。”

“這些我們中學歷史課本里都提到了。秦皇漢武唐太宗不愧青史留名的偉人。”

“是啊,今日世界各國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國與國之間仁義道德是靠不住的,這個世界只有強權,沒有正義,輸出強權我所不欲,人若以強權加之我身,也非我所願,沒有一支強大精銳之師,我中華何以立足天下?又何以避免強權不落在自己頭上?什麼是愛國主義?愛國主義就是當國家受到威脅時,能義無返顧挺身而出。這些學生當紳士是可以的,可萬一發生戰爭,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紳士如何保護自己國家免遭蹂虐?所以軍訓雖然簡單,可他能培養學生精神勇氣、對祖國的義務感、責任感同時還有自我約束力,這些品德哪怕就是不爆發戰爭,對他們在以後人生道路上也是很有好處的。徐記者您說呢?”

徐倩勉強一笑,搖頭道:“我不過女流之輩,對這些大道理並不很懂。我只知道國人需要的是可以過上安穩日子,能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雲中雞犬喧,這樣就很好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打仗可是要死很多人的,一場戰爭要有多少人家哭泣?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程明海看了眼徐倩,見她眼神裡流露出對戰爭的恐懼,不自覺地揮舞着手臂,由不得徐倩打斷,急速說道:“徐記者的想法雖然很好,不過這在當今世界卻顯得不現實。什麼是強權?你不打別人,別人就要來打你,至於公道與否,這完全是由勝利者說的,戰場的失敗者毫無公道可言。不說別的,明朝中國有多少人?可滿清入關後,又剩下多少人?對那些沒有反抗的普通百姓,八旗鐵騎不照樣有殺無赦?正是爲了不讓更多人哭。解放戰爭中,我解放軍將士付出多大犧牲?百萬之衆哇!可若讓滿清繼續統治中國,那麼現在的中國又是什麼樣子?有一點可以肯定,俄羅斯清軍是肯定打不過的,要收回庫頁島只能是做夢,至於漠北這次浩劫,換了清廷,他們只有簽訂和約,割讓漠北一途,如南京條約,天津條約一般。國將不國,百姓又談什麼有什麼好日子過?我們才所以要對年輕人進行軍訓。奮力搏擊的雄鷹和任人宰割的羔羊相比,那一個更好?爲國犧牲和在敵人的皮鞭下當順民,當亡國奴,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由敵人做主,請問徐記者選哪一樣?(“自然是不當亡國奴了。”徐倩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對,這樣的問題不光是對徐記者,我們每個中國人人都是要在內心深處好好掂量掂量。對這樣的問題,我的回答是寧可戰死,也不跪生。不要說我是軍人才這樣說,哪怕是一名乞丐,我也會同樣高聲回答的。我熱愛和平,但是這個和平是靠我們的奮鬥犧牲換來的,決不是靠出賣自己的尊嚴乞求來的。沒有一支具有強大威懾力的軍隊,那麼中國將遍地白骨黃沙田了。”

“這倒是。”聽了程參謀說的話,徐倩不由得點頭稱是。畢竟共和國建國沒多少時間,清朝對內殘暴統治,對外奴顏卑膝只求自己苟全。真要讓清朝一直存在下去,恐怕現在中國真的要國將不國了。只是明知道國家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徐倩卻真的很害怕打仗,因爲她的弟弟屬於適齡青年,現在就在參加這個勞什子軍訓,徐倩就害怕要是打仗,他這個單純的弟弟會頭腦發熱參軍上前線。畢竟是一個媽生下來的,徐倩不能不爲弟弟擔心。

“程參謀,剛纔您不是再說軍訓意義嗎?那麼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問一下程參謀——我這個問題純屬私人疑問,並不是採訪內容。……您知道,我的弟弟現在就在這裡參加軍訓,說實話,我很害怕。”

程明海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徐記者害怕什麼呢?我可以保證你弟弟在軍訓中不會出什麼問題。對這些學員的安全我們可以保證。”

“……我想問的是……中國是否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打仗?”

“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憑什麼你認爲中國在不久的將來會打仗?”

“不然海軍不會一下子訂購了那麼多軍艦,說不讓英德美把我們落下太多,這話只能騙小孩,中國距離他們有萬里之遙,我雖女流,卻也知道防守本土用不着這麼大規模的艦隊。而陸軍一次訂購大批運輸船更顯得奇怪,我們國內有完善的鐵路,難道需要這些船將戰士從北方拉到南方或者由南方拉到北方嗎?顯然不是,我只想問一下程參謀,對戰爭,軍方是如何考慮的?”

程明海傻眼了,他剛纔正高談闊論關於強大的軍隊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沒想到徐記者卻一下子又問到中國是否短期內會打一場戰爭,而且還問軍方假想的敵人是誰,這讓他如何回答?

“這個嘛……”程明海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擡起頭望向徐倩真摯地回答道:“短期內是否要打仗這個真的屬於軍事機密,不管徐記者您是採訪還是作爲好友私下聊聊,我都無法回答你。其次我只是一名上尉參謀,關於軍方上層如何決策的,我這個參謀是無權知曉的。所以徐記者你的這個問題我就是拋棄保密條例,也無法給予一個答覆,只能抱歉了。”

“這樣啊……我本來就沒打算從程參謀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只是疑問憋在心裡太難受了些。”徐倩低頭苦澀地笑笑,有些黯然說道。

“很抱歉,你對你弟弟的關心,我可以理解。要是我有孩子,我想當他上戰場時,我也一樣會提心吊膽。只是是否發生戰爭,你不知道,我也同樣不知道。”

徐倩驚詫問道:“怎麼?程參謀不是三十了嗎?現在還沒有孩子?”

程明海給徐倩逗樂了,哈哈一笑道:“你看我這種人像是結過婚的人嗎?沒結婚哪來的什麼小孩?……走吧,這事情好象屬於本人隱私,徐大記者還是饒了我吧。”

“嗨……永晉,剛纔教官陪過來的好象是你姐啊?”

終於,聶教官讓參加軍訓的學生暫時原地休息一會兒,神經鬆弛下來的學生立刻坐倒一片,稍息、立正雖然簡單,可要是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擺上半個小時,這可不是什麼輕鬆事兒了。

聶教官一喊原地休息,王林斌第一個癱倒在地,愁眉苦臉的王林斌揉了會兒酸漲的小腿,想起剛纔程教官和一個女孩走過來,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很面熟,一轉頭見徐永晉就站在身邊,王林斌這纔想起這個女孩好象是王林斌的姐姐。

徐永晉揉着小腿,頭也沒擡,沒好氣地說道:“是又怎樣?我姐在報社工作,到我們學校來採訪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剛纔來的是你姐?”

“啊?你姐是記者?”

“徐永晉,你姐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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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同學聽到徐永晉說的話紛紛走了過來,好奇地打聽着。聽郭寶劍說自己姐姐漂亮,徐永晉扭頭不屑地說道:“有什麼漂亮的?我咋看看很是一般呢?一點兒吸引力也沒有。”

“看看,看看,你這傢伙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姐姐不漂亮?那天下也就沒什麼漂亮姑娘了!每天一回到家就能看到這麼漂亮的姐姐,真是豔福不淺哪!這個傢伙!……還真會裝蒜!”

徐永晉生氣地對王林斌大腿上用力擂了一拳。對徐永晉來說,這個煽風點火的傢伙實在是太可惡了。“有沒有搞錯!先不說我老姐真的不漂亮,她就是漂亮跟我有什麼關係?還豔福不淺……真夠胡說八道的了。”

“高一(三)班同學注意!……成兩列橫隊--集合!”

同學們正圍着徐永晉逗樂着,聶教官那可惡的聲音傳了過來。聽到口令,這些還沒鬧夠的學生只得放棄拿徐永晉開心,站起來站到聶教官要求他們呆的位置。休息是輕鬆快樂的,訓練是單調乏味的,而教官是冷酷無情的——雖然聶教官給他們第一印象是和藹可親,可誰能想到一開始軍訓這聶教官就黑了臉?

“下面,我們開始學習如何跨立!……什麼是跨立?左腳向左跨出一小步,兩腿自然伸直,上體保持立正姿勢,身體重心落於兩腳之間。手後背,左手握右手腕,右手手指並擾自然彎屈,手心向後。這就是跨立!……跨立主要用在軍體操和執勤時。聽清楚了嗎?……跨立!”

聽到跨立聲,學生按照聶教官所講的左腳跨出一小步,兩手背在後背。挺胸望着正前方。

****

七月流火,太陽高懸在頭頂,火辣辣的暑氣烤的人昏昏欲睡,好長時間沒有下雨了,山澗溪水顯得很少,溪流彎彎曲曲,有如一條細長的棉紗點綴在深綠的山林中。樹葉微曲,背陰處的青苔色澤暗淡,蟬躲在樹叢中無聊地唱着夏之歌。幾隻松鼠憊懶地在山間小道旁樹陰下尋找松果。

“一二……一二!教官是個大壞蛋!……一二……一二!魔鬼軍訓真混蛋!……”

半山腰傳來整齊的口號聲,裡面還夾雜了聲討聲,聲音很整齊,也洪亮。正在樹陰下的松鼠聽到人聲,警惕地轉頭望着下面,接着迅速逃進樹林。口號聲越來越響,蜿蜒的小道上出現了一支穿着背心的隊伍,隊伍人不多,只有二十六人分成兩列喊着口號很有節奏地朝山頂奔去。

自從期末考試後,參加軍訓的學生以爲放暑假了自己也能輕鬆一下,沒想到學校居然說參加軍訓的學生在暑期還要參加軍訓,並且時間由一個星期三天改成兩個星期休息一天,並且不能在家住宿,大家都要到山裡面軍營去,吃的、住的、用的全由部隊負擔,自己什麼也不允許帶,違者要受到記過處分。

學校的決定一公佈,在那些參加軍訓的學生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對校方如此“慘無人道”學生們是怨聲載道。可是怨氣再大,他們也不得不灰溜溜地進了山——學校軍訓這件事已經登了報紙,而作爲軍訓典型的潯陽一中,不光出現在潯陽日報、潯陽早報、潯陽晚報等潯陽當地報紙上,還上了江西青年報,按照學校教導主任的說法是“反響極大,各界民衆紛紛表態支持,對潯陽一中表示讚賞。”學生們認爲在大熱天搞什麼軍訓,完全是學校領導被各界表揚衝昏了頭,只想着廉價的好話,卻把學生利益拋之腦後。有怨言的不光潯陽一中學生,其他學校參加軍訓的學生同樣如此——他們那可愛的暑假也要泡到軍訓中去。

按照要求,參加軍訓的學生必須以班爲單位分散到潯陽軍分區所屬的基層連隊和戰士們一起生活、訓練,而潯陽一中高一(三)班的同學很意外發現自己目的地就是他們春遊時去過的部隊靶場。並且這次他們還是不能乘坐火車,而是要靠兩條腿過去。一想到上次走到靶場累的腳底起泡,這些同學就發憷。

同樣是雨天,並且因爲夏天雨落的比清明還要大,也同樣穿着草鞋,走在和上次一樣溼滑的石板路,路上滑倒的事情也發生了不少,可這次他們走到靶場只花了五個小時,並且到了靶場大家雖然還是覺得疲勞,腳底卻沒有像上次一樣起那麼多血泡。這時候他們才發覺自己的體能好象不知不覺中有所提高,而且對這種惡劣的天氣忍耐力也強了不少。

訓練是單調的,每天早上四點半天剛露出魚肚白,聶教官就在開始扯着嗓子喊他們起牀,讓他們沿着靶場所在山頭跑上兩圈。上午不是齊步走就是正步走,或者便步走。走完了又是急行軍——跑上五公里山路。回來後吃了午飯就是午休,哪怕睡不着也必須躺在牀上合起眼,不能不休息,要是不休息也算是違反軍訓紀律,要受到懲罰的。下午起了牀要聽決不情願上山的老師給他們補習——程教官認爲軍訓不能影響功課,在山上沒人打擾用來讀書剛好。接着在太陽快要落山時,趁着涼爽一些,他們必須再次重複上午進行的隊列訓練。吃過晚飯要上一個小時的晚自習,八點一到必須熄燈睡覺。

讓學生心煩的訓練還有編織草鞋,上山沒多少時間聶教官就給他們發了稻草、木榔頭、木架子、長板凳,說是要教他們打草鞋。可憐這些學生大多數連草鞋都穿不習慣,讓他們打草鞋跟讓男人繡花一樣覺得彆扭之極。彆扭歸彆扭,爲了免於處罰還是聽着聶教官講解,看着他的動作,有樣學樣打了起來。用木榔頭捶稻草就很講究,將稻草放在平整的石頭上,用木榔頭均勻的捶打,不然草繩就難搓,草鞋難打,打成了也不柔軟結實。打好了稻草接着是搓草繩,這又要雙手技巧,不能一會兒鬆一會兒緊……打雙草鞋如此講究,這些生手打出來的草鞋質量可想而知。有的打大了,有的打小了,有的打出來沒走兩步草鞋就還原成稻草。長了一雙玉手的王林斌打出來的草鞋更加不能樣子,當然,你要說他打出來的不是草鞋而是極爲縮小後的草墊那也可以說的過去。

山上沒有行人,沒有商店,沒有戲院,電話有一部,不過這是靶場用來和軍分區聯繫的,也就是軍用電話,學員如王林斌雖然有錢也不能用,每天除了訓練就是學習,日復一日都是如此自然讓人覺得枯燥乏味。爲了發泄自己的怨氣學生們在跑步時很自然地就把怨言也加了進去,這些話監督他們的聶教官自然也聽到了,只是他對這些充耳不聞,好象根本聽不懂學生們喊的是什麼。

當然,待在山上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樂趣的,與下面炎熱的天氣比起來,山裡的氣溫要低上幾度,讓人感覺涼爽不少,而且在山裡經常可以看到獼猴、松鼠、斑鳩、黃腹角雉、畫眉……衆多的野生動物給疲勞的學生增添了不少樂趣。而蘑菇、紅果、蕨菜又讓這些城市孩子時不時可以自己燒燒,品嚐一下野趣。

最引起學生好奇心的是靶場每個星期都要迎來一支部隊,當部隊來的日子,他們的訓練就必須停止,站在那些過來的戰士後面看他們實彈打靶。震耳的轟鳴,瀰漫的青煙,辛辣的火藥味加上靶標那邊黃塵飛揚,這讓這些學生心癢難撓,恨不得自己也上前試試看。當部隊在打靶結束唱着歌離開靶場後,學生們就成了沒了王的猴子,跑去滿山坡挖鑽進土裡的彈頭。

對學生們的好奇心教官自然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當聶教官宣佈在暑期軍訓結束前,只要他們每個人都能每天不打折地完成教官下達的訓練要求,那麼聶教官會安排他們進行一次實彈射擊的。這個消息讓學生心花怒放,在宣佈後,連做夢有些人也夢到了實彈射擊。有了動力每天枯燥的訓練也不再那麼乏味了。而一天繞着山頭跑上五公里對這些學生來說也漸漸不再是一件讓人上火的苦差事,就連王林斌也可以咬牙堅持下來——王林斌也不敢不堅持,爲了能玩一把槍,班裡面學生一個個都虎視眈眈監視別人。關注王林斌的也特別多,他們可不想因爲王林斌一個人害得所有人都無法實彈射擊了。

當訓練變成家常便飯後,他也就不再是那麼痛苦了。習慣了的學生雖然能自覺地投入到每天訓練中,只是當跑步喊口號時,他們也改不了咒罵教官的那些話——說這些口號也養成習慣了。

聶彪拿着懷錶站在靶場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那些汗流浹背跑上來的學生從身邊過去。聶彪低頭看了眼懷錶,還可以,這些學生用了四十五分鐘跑完全程。距離吃飯還有段時間,應該讓他們再打一雙草鞋。

現在的訓練用不着他吹鼻子瞪眼睛了,至於學生嘴裡罵一些廢話,這個聶彪倒不是很在乎,嚴格要求這些接受軍訓的學生,這是爲他們好,要是要求不嚴的話,按照接受軍訓前這些人的體質,現在每天可以跑五公里?恐怕走上五公里他們就已經躺倒一大片了。

新兵訓練時那些新兵*不照樣罵教官罵的狗血噴頭?只有分到連隊後,他們才知道以前教官對他們嚴格要求是多麼必要,嘴裡罵罵咧咧照樣,可跟教官之間感情真的比親兄弟還要好。和那些新兵相比起來這些學生已經斯文多了,聶彪自信他們也能把自己當兄長看待。

“永晉。”見聶教官進了房間找報紙看,王林斌拿着一把稻草找到徐永晉。“兄弟你能不能幫我搓一下草繩?”

坐在長凳子上的徐永晉擡起頭看着哭喪着臉走過來的王林斌,放下手頭正在編織的草繩,無奈地說道:“連搓個草繩也要我給你幫忙?這事情要是我幫你幹了,你幹什麼?……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你要坐的住,有耐心,再細心一點就能搓好草繩了。”

王林斌在徐永晉身邊蹲了下來唉聲嘆氣道:“可我就是沒那份耐心,天哪!要麼一股鬆一股緊,要麼就一段鬆一段緊,要麼搓了後面,前面散了,要麼乾脆捲到一塊兒了。這哪是男人應該做的活兒?……我說好兄弟,你就幫我這次忙吧,下次我一定自己親手打!”

“不幫!”徐永晉不容置疑拒絕了王林斌的請求:“自己事情自己做,咋什麼事都要我幫忙?”

“一塊錢?……我給你一塊錢你幫我打一雙草鞋如何?要知道買一雙草鞋纔多少錢?”王林斌覺得什麼事情都能用金錢來解決——教官除外,這些教官看起來一個個腦袋都是榆木疙瘩。

“十塊錢也不幹!我要幫你打,是在害你!”

“是不是兄弟?”王林斌陰着臉,威脅道。

“這方面不是兄弟。……就是兄弟也不能萬事幫你幹!”徐永晉不再理會王林斌了,低頭專心打起自己的草鞋。

氣急敗壞的王林斌很想揍一頓徐永晉,可想到自己打架不是他的對手,手只是動了一下就放下去了。“你!……好你個徐永晉,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不通情理,算我白對你好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是兄弟!”

“哎……哎……,有什麼事情這麼看不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無非是打雙草鞋而已。”

王林斌臉紅脖子粗地扭頭衝着在旁邊勸解的張小波喝道:“閉嘴!……好好的膠鞋不穿,非要穿硌腳的草鞋,還要自己打……我他媽的就討厭打什麼破草鞋!”

雖然王林斌語氣十分不善,張小波還是沒往心裡去。這個富家大少自己本事是沒什麼的,可他老子卻是學校董事會會長,部隊派來的教官不用理會王林斌老子,可以衝王林斌大吼大叫,而張小波就不成,除非他不想再在潯陽一中呆着了。

張小波微微一笑:“打草鞋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耐心點就是了。”

“可我就沒那份耐心。”

這邊有熱鬧好看,雖然他們都是高中生了,還是湊熱鬧圍了上來。戴着眼鏡的郭寶劍沉吟一下說道:“打草鞋實際上不需要多大的耐心。”

王林斌一聽到打草鞋就頭痛了,郭寶劍說的話讓他覺得這人站着說話不腰痛,冷冷道:“是不需要耐心,只要坐在那裡跟個木偶一樣,傻裡吧唧的,哪是什麼耐心?”

郭寶劍推了下眼鏡平緩道:“我的意思是說實際上我們現在這樣很愚蠢。”

“田雞(郭寶劍因爲戴眼鏡同學們送給他的綽號)兄你這話說的有些不明不白。打草鞋能磨練意志,使人細心,怎麼叫愚蠢?”這麼多人圍在周圍,徐永晉也沒了打草鞋的耐心,手中活早就放下看着王林斌在這裡耍猴一般上躥下跳。聽郭寶劍說打草鞋愚蠢,徐永晉有些不樂意了。

郭寶劍微微一笑:“竹竿你平常不是很穩重嗎?今天怎麼也話都沒聽完就發表意見了?”

“怎麼,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是說各打各的草鞋這很愚蠢。……實際上我們全班二十六人可以分成三組,一組專門捶稻草,一組專門搓草繩,還有一組自然是打草鞋了。這樣個人只負責自己那道工序,用不着管其他活怎麼做,俗話講熟能生巧,只負責一項,這項技術提高起來自然很快,如此一來,打二十六雙草鞋時間上不是節省了不少,同時質量也能保證了?”

郭寶劍他父親在潯陽開辦了一家不大的製衣廠,和整天遊手好閒的王林斌不同,因爲工廠規模不大,郭寶劍他父親也要跟個工人一樣工作,連郭寶劍在很小的時候也是能幫什麼忙就幫什麼忙。等上了潯陽一中,父親爲了讓他能考上大學,這纔不讓他繼續在工廠幫忙了。只是長期耳聞目睹下,郭寶劍對工廠那一套還是比較熟悉的。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高明一拍掌贊同道:“想想我們是很笨,自己又要捶稻草,又要搓草繩,還要打草鞋,技術提高不快不說,自己也累個半死,要是全班分工合作不是很好?”

聽周圍一片附和聲,徐永晉有些不快道:“大家還是省省吧。二十六個人,分成三組還多出倆人,這倆人幹啥?當搬運工嗎?這麼輕鬆的活我也願意幹。”

“竹竿啊,虧你學習最好呢,可你學的也太死了吧?三種活有輕有重,安排人手自然也不能三八二十四,每道工序各八人了。”

“就是啊,要是竹竿不願意,我們自己分工合作好了。”

“……唉,看樣子這軍訓天曉得什麼時候是個盡頭,以後還有得打草鞋的了。要是不想出省力辦法,捆也要被它捆死了!”

“好好,大家都同意,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徐永晉舉起手做投降狀。“不過大家應該知道,打草鞋是教官給我們提出一項要求,說實話他就是想鍛鍊我們要認真、紮實、耐心,咱們這樣投機取巧,郭教官未必同意。”

郭寶劍嘿嘿一笑:“怎麼能算是投機取巧呢?這只是合理分配勞動資源罷了。管他呢!郭教官不過農民一個,他怎麼能明白現在什麼都強調協作精神?”

“哼,看不起郭教官是不?你們這些傢伙當心點兒!小心郭教官聽到你們在他背後這麼說,到時候不讓你們打靶了。”

給徐永晉一說,雖然大家知道徐永晉也就是和他們開個玩笑,聶教官雖然平常不大說話,可他爲人還是沒這麼斤斤計較,不過大家還是不由得朝背後看去,好象矮胖的聶教官正躲在後面竊聽他們談話。見聶教官不在,有人想起了一件事疑惑地問道:“哎?對了,郭教官怎麼現在還沒有出來?”

“是啊,平常他不是翻翻報紙很快就出來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會是抱着電話跟什麼人聊天吧?”

“去!什麼人一聊天就這麼長時間?”

“戀人不可以嗎?”

“哈,戀人?……那部可是軍隊內部電話,不要說聶教官有沒有膽子敢用軍方線路跟戀人聊天,他就是有這個心,那電話也打不出去。”

草坪上的學生小聲對他們的聶教官做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猜想,而屋裡的聶教官彷彿人間蒸發了,任憑他們如何猜測,就是不出來。

這是一間不足七平方米的房間,木板房門掩上了,整間房內只在南面牆壁上開了一個窗戶,窗戶不大,雖然快要中午了室裡面光線也顯得有些陰暗。

窗戶下放了一張行軍牀,牀上攤了幾份報紙,徐永晉他們的教官聶彪就坐在牀沿仔細地看着報紙。拿在聶彪手上的是一份潯陽早報。雖然他視力很好,可現在報紙已經快要貼到眼睛上了。

山上條件艱苦,雖然訂了幾份報紙,可那些報紙到了靶場全都過期了。當天出的潯陽早報要到靶場一般要到第二天中午。聶彪手頭的報紙就是剛剛送到最新的昨天潯陽早報。

關上門的房間跟蒸籠一般悶熱,黃豆大小的汗珠從聶彪額頭淌落,而聚精會神的聶彪好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也沒伸手擦拭一把——毛巾就整齊地擺放在牀邊上。

看了一會兒,聶彪將報紙放下呆望着前方,過了會兒又把報紙拿起來繼續看。這麼長的時間,聶彪看的是同一條新聞,這條新聞他都已經能背下來了。鄭重將報紙疊好放在牀角,聶彪朝後一靠,手枕在頭下,深深呼了口氣。

外面學生雖然聲音已經壓低了不少,畢竟距離不遠,那些話都鑽進了聶彪耳朵。可他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根本沒往心裡去。聶彪腦海裡浮現出報紙第一版那斗大的黑字,久久不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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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格·葉·李沃夫親王於索非亞被暗殺!”

光這條新聞還夠不成有多大震撼力,在頭條新聞裡面還透露了從同時被槍殺的隨從文件中有俄國認爲門的內哥羅應該和塞爾維亞連在一起,爲此要將馬其頓肢解,使計劃中的鐵路穿過新帕扎爾區,一直通到薩洛尼卡的計劃。

很明顯,俄羅斯是害怕奧匈帝國佔領新帕扎爾區,同時又可以利用巴爾幹同盟達到俄國實現其對君士坦丁堡和黑海海峽的控制——自從在東方受挫中國以後,俄國的目標就瞄上了土耳其,要說他不想通過控制黑海海峽取得南下出海口,那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相信。

對格·葉·李沃夫親王被暗殺,西方各列強當天就各自表態了。俄羅斯的反應是對保加利亞、奧匈帝國(俄羅斯認爲親王被殺是奧匈帝國的極端民族份子所爲)提出強烈抗議,要求他們交出兇手,同時給予讓俄國滿意的交代。法國、英國均表示遺憾,同時希望儘快抓住兇手,給死者一個交代。而德國雖然也表示了遺憾,可在聲明中卻抓住俄羅斯打巴爾幹主意這事,大做文章,好象這起暗殺事件應該是俄國對別國領土垂涎三尺引出來的,要好好反省的應該是俄國。至於奧匈帝國,他們拋開了李沃夫被刺殺,而是抓住泄露的文件大做文章,認爲俄羅斯是要干涉奧匈帝國。

報紙上除了摘要各國政府對李沃夫之死發表的聲明,還刊登了中國官方對這起事件的講話——*對李沃夫親王之死表示遺憾,對兩國之間局勢有惡化趨勢極爲關注,同時希望兩國能保持克制,在互相體諒基礎上和平解決這一事件云云——給聶彪的感覺是政府說了一大堆不痛不癢的廢話。

躺在牀上的聶彪從外國那些聲明中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味。參軍三年了,整天除了訓練就是聽那些老前輩介紹中國參加的歷次戰爭,無數的勝仗無數的英雄激着年輕的戰士們熱血沸騰。聶彪也是青年人,他也渴望能在戰場上見功立業,讓自己青史留名。人總有些野心,法國拿破崙說過,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兵。聶彪自認爲自己是好兵,他的夢想自然也是當元帥了。

要當元帥就必須先成爲軍官,而軍官有兩個途徑,一個是和平年間想要當軍官必須要上軍校,等從軍校出來了,再與無數人競爭,等爬到元帥位置上天曉得時間過去多少年了。聶彪文化不怎麼高,考軍校是考不上的,要是按照正常情況,再當一年兵他也好轉身走人,回家耕地去了。這條道路自然不通。還有一條道路就是在戰場上因爲軍功破格提拔,只要發生戰爭,你能爬到多高一個看你是否短命,要是被子彈打死了自然一切免談;還有一個是看你運氣如何,能否建立功勳,要是萬事如願,自然是前程似錦了。

對聶彪來說,戰爭雖然危險,可這是他實現夢想的唯一希望。可漠北大規模戰爭在他參軍前就已經結束了,到後面都是那些邊防部隊在打,作爲待在二線部隊的聶彪自然撈不上。爲了能在自己當兵時候打上戰爭,聶彪真是做夢都想中國和其他國家爆發大規模戰爭,這樣他的機會也就來了。對此他對報紙上登的地球上任何一個國家風吹草動都十分敏感。以前無數次的希望最後又變成失望,這次看起來希望實現的可能大了許多。

長出一口氣,聶彪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整了整儀容邁着大步自信地朝門口走去。拉開房門,聶彪深深吸了一口山裡清馨的空氣。中午當頭照的太陽把溫曛的陽光灑在身上,聶彪感到渾身所有毛孔都舒展開了,讓人舒坦不已。

“開飯了!……集合!”

看了下懷錶,心情不錯的聶彪衝着躲在樹陰下打草鞋的那些他的學員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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