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髮匪的天王府拿下來了!快過去啊!”
正雙目赤紅,挽着袖子跟洋鬼子打架的淮軍士兵一聽天王府被拿下,扔下那些洋鬼子,紛紛掉轉頭朝天王府奔去。這些金銀算什麼東西?天王乃髮匪中最大的頭目,他那裡的寶物肯定是多的數不勝數!手快有手慢到時候只能吃塵土了。
英法士兵見淮勇掉轉屁股跑了不知發生什麼事,傻愣在當地看着奔跑的淮軍士兵。很快,有先到中國比較熟悉中國話的英法士兵反應過來,發聲大喊,跟着淮軍跑了過去。
濃濃黑煙從天王府內升起,從府中不時傳來垂死慘叫聲。夜幕下十來名身着紅黃衣服的人正沿着小巷拼命奔跑着,在他們後面一隊淮軍士兵吶喊着追殺過來。見追兵跟的太緊,前面逃跑的人中十幾名紅衣人停下來操起手中火槍阻擊追兵,槍聲中幾名淮軍士兵慘叫一聲倒了下去,可是追兵只是稍微停頓一下,接着一聲大喊,跨過追兵繼續追趕亡命逃竄的人羣。噼啪聲中,阻擊追兵的紅衣人躺倒在血泊中。衝上來的淮軍士兵奔到躺倒在地上的紅衣人面前,舉起手中步槍奮力刺殺下去,幾聲滲人的尖叫過後,地上紅衣人沒有動靜了。紅衣人的阻截雖然時間很短,但也讓追兵與逃亡之人拉開了距離。現在亡命奔逃的只有一個大人拉着倆個小孩了,黑暗中只能聽到後面追兵喊叫聲,至於追趕他們的那些淮軍士兵身影已經消失在夜幕裡了。
三人眼看就要衝出巷子,只要過了這個街,衝進前面隨便那條巷子裡,追兵將失去他們的身影,在前面突然出現三十來名身着青衣的淮軍士兵,面對面剛好將他們道路擋住。那些淮軍士兵見有人從漆黑的巷子裡跑了出來,迅速端起武器,將槍口對準了跑出來的黃衣人,黑洞洞的槍口攜帶着死神請貼,只要手指輕輕一扳,那三人身上將多出幾十個血洞來。
眼看暫時就要安全了,可突然死亡降臨在身邊,三個人一時渾身乏力,軟癱在地上。生與死之間就隔了不到十米的一條馬路!這讓人實在無法接受。倆個小孩也許是逃的太累了,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從喉嚨裡斷斷續續發出似哭非哭的聲音。那大人跪在地上,把小孩攬在胸口,低頭將他們緊緊環抱住,打算就是死也要用自己的身軀儘量將子彈擋住。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爲倆個孩子所做的事情了。
“這不是壽千歲嗎?千歲怎麼在這裡?!”那些將槍口對準三人的淮軍士兵中有人驚訝地低聲叫了起來,從巷子裡追兵吶喊聲越來越近了,巷子裡有人還邊跑邊開槍,嗖嗖子彈聲從空中掠過。那人低聲問道:“有人在追你們?快!快扶千歲找地方先隱蔽起來,追兵由我們引開!”
跪在地上的大人是太平天國壽千歲林紹璋,林紹璋聽到面前淮軍士兵突然說要將自己隱蔽起來,並且引開追兵不能置信地擡起頭來。前面的人羣中出來了四個人,迅速將他與倆個小孩攙扶起來,將他們架進馬路邊一座大開房門的民居中,隨手將房門輕輕掩上。
“快追!髮匪逃進巷子裡了!”
林紹璋剛跨進民居就聽到剛纔將自己身份識破的人大聲喊叫起來,接着一陣亂槍,噼噼啪啪聲將倆個小孩嚇的一哆嗦。
“我們是林字營的!前面是那部分?”
“老子是盛字營的,剛纔有三個人影鑽進那條巷子裡了!”幫助林紹璋他們三人隱蔽起來的那夥人中有人大聲回答道,接着那人問追上來的淮軍士兵“你們是林字營的?髮匪的天王府是不是真的拿下來了?”
追兵中有人不以爲然地說道:“那還有假?!我們現在正在追從裡面逃出來的髮匪呢!孃的,裡面寶貝老子是沒指望了。”
林紹璋聽到追兵說起天王府已被攻破,心裡一陣絞痛,雙手將倆個驚嚇過度的孩童緊緊摟住了。旁邊的士兵見小孩嘴巴一咧,就要哭了,連忙上前將孩童嘴巴緊緊捂住,不讓他們發出聲音。
“弟兄們快啊!快進天王府搬寶貝去!晚一點就沒咱們盛字營什麼事了。嘿嘿,兄弟,這逃跑的髮匪就麻煩你們繼續追下去了,咱兄弟現在還是搬寶貝要緊,咱就再見了啊!”
林紹璋光聽語氣就知道剛纔救了自己一命的那位自稱盛字營的現在是怎樣一副嘴臉,相比他現在眼睛裡寫滿了銀子財寶,口水都說不定流下來了。就這語氣,對方要是聽的舒坦纔有鬼了!
果然,追兵帶頭的人聽的不滿了,嘴裡罵罵咧咧地衝盛字營官兵叫嚷起來。“孃的……老子是林字營營官李堯!說說你是什麼官銜?”
“……原來是大大有名的林都司……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大人,真正罪該萬死!請大人有大量,饒恕小的吧!不知者不罪,小的下次再不敢犯了,大人有丞相之肚量,乃佛祖轉世……”
林紹璋聽到救自己的人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男人膝下有黃金!此人好沒骨氣!林紹璋心裡暗自責罵道),接着阿諛諂媚之辭有如泉涌,在那人嘴裡,李堯成了孫子復生、關羽轉世之人,智比孔明,才勝東坡,雖不說後無來者,但肯定前無古人了。雖然冒犯長官,在清妖軍隊中至少要受到鞭笞,可如此說也顯得太過分了。
林紹璋聽的臉紅,覺得這些誇獎之辭實在是太過,可李堯卻聽的津津有味,長這麼大還沒有誰如此誇獎過自己呢!聽着聽着,李堯發覺時間又流失了許多,這麼長時間,逃跑的髮匪天曉得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若是繼續追趕,自己連天王府內一根稻草也撈不着了!
“起來吧,。不過那些逃跑的髮匪乃我家大人要抓的重要逃犯!你們剛纔這麼一攔截,不是壞了我家大人好事?這樣吧,只要你們將髮匪抓回來,本官就饒恕你犯上之罪!咳,還真便宜了你小子。弟兄們,跟我回去到髮匪老巢搜搜看還有沒有什麼重要的髮匪隱藏起來了!我們走!”
“是是!大人請慢走,小的一定將逃跑的髮匪給您老人家抓過來!”
凌亂的腳步朝巷子裡延伸進去,林紹璋可以感覺到哪個叫李堯的心滿意足朝天王府奔去。也難怪此人迫不及待地要趕回去,天王府內那些寶貝對這些見錢眼開之輩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民居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了,剛纔救他們一命的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見此人走了進來,捂住孩童嘴巴的士兵連忙將手移開。
“壽千歲,您不是在雞籠山指揮部隊作戰嗎?爲何如此狼狽跑到這裡?這兩位公子是誰?”
“不知這位義士您是……”
那人將頭上的包巾一把拽了下來,笑着對林紹璋說道:“千歲忘了?我是溫王手下盧秋生,今日早晨還在福千歲王府與壽千歲會過面的,本來兵荒馬亂我還以爲再也找不到千歲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巧遇千歲爺了。”
林紹璋上下打量着盧秋生,嘴裡喃喃道:“你……難道你投降韃妖了?!”
“怎麼可能?我要投降韃妖,欣千歲可是饒不了我的!就是躲到天涯海角,欣千歲也有辦法將我挖出來。呵呵,說笑了,千歲,天京已經城破,我還是派人保護千歲爺還是轉移到贛州去吧,我們現在要去救萬歲爺,此處就不久留了,這就告辭。”
“萬歲爺……”林紹璋剛要開口說話,兩行眼淚就流了下來,下面的倆個孩童更是放聲大哭起來。清脆的哭聲嚇了盧秋生一跳,這裡周圍到處都是敵人,若是讓淮軍發覺了那可大事不妙!盧秋生一使眼色,倆個戰士連忙再次將還是嘴捂住。倆個孩子小臉漲的通紅,嗚咽聲從被捂的嘴裡傳了出來,現在聲音小很多了。
“怎麼了?天王……”盧秋生急切地問道。
“天王歸天了!”林紹璋說完連忙用手背堵住自己嘴巴,頭深深地垂了下去,雙肩不停地抖動起來。
盧秋生倒退一步,臉變的雪白,失聲驚呼道:“歸天了?!到底怎麼回事?千歲爺您快說啊!”
林紹璋稍微穩定下情緒,悲憤地對盧秋生說道:“黃昏清妖與洋鬼進城時候天王將本王招到殿前,說是天父天兄已經答應天王派百萬天兵下凡消滅清妖、洋鬼,可沒多少時辰,天王府外就圍上來大股清妖,守衛王府的部隊雖拼死抵抗,可清妖實在太多,****門、聖天門相繼失陷,天王見天兵還不下來,極度失望下攜帶幼主投亮奔赴天國了!盧隊長,欣千歲不是有數十萬大軍嗎?天京如此危急,欣千歲爲何不率領大軍趕過來?難道他坐視萬歲爺死難不成?”
盧秋生連忙說道:“千歲不要激動,我家王爺日夜都在爲天京擔憂,只是人算不及天算,等知道兵出廣東沒有調動洋鬼南下後,我家王爺再召集人馬星夜北上已經來不及了。在我來前,王爺曾經說我到天京後,力勸天王移駕贛州,或者天京能再堅持七天,我數十萬大軍必然到達天京城下,清妖正頓兵堅城之下,到時只要我們裡應外合,不愁清妖洋鬼不滅。可誰成想……”
“七天,老天!七天呀……” 林紹璋越想越氣,不停地頓足仰天長笑起來。“只堅持了一天天京就城破了,還談什麼裡應外合?!溫王誤國,誤國啊!”
轉移到贛州天王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贛州乃溫王自己打下來的地盤,周圍並沒有其他太平軍存在,天王到了那邊豈不是成了傀儡?這個不要說天王,就是林紹璋也心裡跟個明鏡似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並不是只有曹操幹過,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這手也玩的極爲漂亮。更要命的是天王曾經對溫王心懷不軌,千方百計要把溫王從部隊招到天京來,打算讓他成了落地鳳凰,可鬼精靈的溫王總是有衆多的理由不迴天京,再加上喜歡金錢的信王、勇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停地在天王面前說溫王好話,而幹王又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也不贊同將溫王調回來,這事這才作罷,但天王與溫王在這事情上是有裂痕的。天王在天京一日,他還是統領各方大軍的天子,若是到了贛州豈不是什麼都要看溫王眼色?溫王若是再想報復一下天王,有樣學樣,在江山打下來後搞個什麼瓜洲沉江,天王就是死也死的不明不白。大事已定之下,那些馬屁精只會聽溫王的話,溫王怎麼說,人家怎麼信,傻瓜纔會替天王說話呢!
至於防守七天,天堡城、龍脖子、地堡城相繼失陷後,天京已經沒有什麼天險可以仰仗的了,在敵人重炮猛轟下,不要說七天,就是一天防守起來都麻煩!最後也真的只堅持了一天多時間,七天之約不過是安撫那些不懂事的小民和軍中士兵罷了。
突然之間,林紹璋發覺自己將楊滬生看的一清二楚,此人奸詐狡猾之處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跟楊滬生比起來,曹操仁慈的可愛,而朱元璋又顯得太直白了,殺人不見血,把你賣了還讓你感激不盡,如此大奸似忠者,溫王楊滬生真乃古今第一人也!
盧秋生不知道自己剛剛救了的章****紹璋居然將自己的首長想的如此齷齪不堪,若是知道,他一定很後悔將這位壽千歲從淮軍追兵手裡救了出來。
盧秋生手指着倆個小孩,問道:“這兩位是……”
自認爲將溫王看穿的林紹璋本來不想將倆個孩童來歷告訴盧秋生,可再三考慮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重重吐出來,垂頭喪氣地說道:“這位是被天王封爲光王的三殿下永歲,這位是被天王封爲明王的四殿下永歲。天王一家只有這兩位小殿下從王府中逃了出來。”
林紹璋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溫王那邊,希望看在孩子還小的份上,溫王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當然,爲了兩位殿下的安全,林紹璋也只能投靠溫王了。現在周圍太平軍都不是清妖與洋鬼的對手,投靠他們只能害死兩位殿下,而不管怎麼說,溫王的數十萬大軍,優良的裝備,都給了林紹璋不小的安全感——雖然這個溫王實在不怎麼地道。
“原來是兩位殿下!恕微臣失禮了。”盧秋生一聽站在旁邊不滿十歲的兒童居然是天王的三子四子,急忙給兩位殿下行禮。“壽千歲,城裡現在兵荒馬亂,千歲與兩位殿下在此多有不便,還是早點離開吧,姚如俊!”
“到!”從外面急步跑進來一名淮軍士兵打扮的戰士。
“姚隊長,你趕緊幫壽千歲與兩位殿下化裝,帶上幾個弟兄掩護他們到福千歲那邊去,等我們回來後大家再一起出城回家好了。”
“是!”姚如俊挺胸回答的相當簡短有力。
“壽千歲,屬下還有任務,這就失陪了,等任務完成後,屬下一定儘快趕回,掩護千歲與兩位殿下早日離開天京城。姚隊長,照顧好千歲與兩位殿下,哪怕就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護好他們安全!”說完盧秋生衝林紹璋與兩位殿下行過禮後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二十多人正潛伏在各個地方,警惕地觀察着四方動靜,見隊長從屋裡走了出來,大家馬上從各個地點鑽了出來,站在盧秋生面前。“隊長,王隊長剛纔派人來說他們已經在虎賁倉那邊煽風點火了,現在正趕到天王府去,另外白聚文率領的分隊在幹王府與我們演過戲後又到新街口將英軍與法軍之間挑起了爭端,天王府被攻破後清軍、英軍、法軍大部隊都趕到那邊去,白聚文的分隊已經進去了。我們是不是現在也過去?”
盧秋生回頭看了眼自己剛剛走出的民居,現在那裡房門緊閉,裡面姚如俊正幫助林紹璋他們化裝。回過頭盧秋生衝大家笑笑,“這麼熱鬧的地方我們要是不插上一腳豈不是終生遺憾?走,到天王府去!”
越往前走,前面的人越多,喧譁的人羣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有淮軍、英軍,也有法軍。大家都知道天王府被攻陷,裡面有衆多的寶貝,若是現在不來搶的話,那些寶貝自己是連看的份都沒了!盧秋生他們感覺自己正站在風口浪尖上,只能隨着波濤朝前毫無目的的流淌。
白天盧秋生還來過天王府,可是現在這裡讓他感到極爲陌生了,天王府外面正對****門的大照壁已經被淮軍士兵所搗毀,殘磚碎瓦遍撒一地,祭壇與天父臺周圍躺滿了天京百姓,高聳的****牌坊被轟塌了半邊。五龍橋上橫七豎八躺倒了衆多淮軍士兵,這些傢伙應該是進攻天王府時候被府內的守軍打死的。站在五龍橋,橋下的御溝浮沉着大批屍體,裡面既有淮軍士兵也有奮力保衛天王府的太平軍將士還有被破城部隊所殺的天京城內老百姓。透過****門可以看到裡面點燃了衆多火把,現在裡面已經到了不少部隊了。
過了五龍橋,身着紅衣的太平軍將士倒下的越多。東、西外朝房各個門都打開的,伏屍處處,盧秋生看出那些屍體都是太平軍女兵,讓人悲痛的是絕大多數女兵屍體上衣不遮體,甚至根本就沒有一絲片縷,很明顯,這些女兵是讓那些禽獸糟蹋過後才殺死的!
盧秋生感覺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顫抖,眼前的這支部隊難道還是人嗎?他們不是人,而是野獸!這些敵人根本就是一支獸性軍隊!盧秋生心底暗自發誓,自己所看到的一定要轉告給司令員,讓司令員知道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支敵人,對這樣的敵人你若是講什麼仁慈是根本沒有用的!只有消滅,乾淨徹底地將他們全部消滅,才能讓自己的這些死難同胞安息!
走進****門,眼前豁然開朗,衆多的士兵高舉着火把圍成一圈,有些人爬到城樓東西兩邊的吹鼓亭上朝下看着,在火把中間,幾個外國佬正和淮軍軍官爭執着什麼。
“不不不,閣下應該看到我們已經進入了這裡,既然來了,讓我們空手離開是不可以的。天京要是沒有我們大英帝國的軍艦,靠你們大清軍隊可以單獨攻下來嗎?閣下,這裡的財物應該分成三份,我們每國各一份纔是,這樣最公平不過了。您說呢?親愛的費裡上校。”
法國第四師的費裡上校聽了英軍第二團高姆上校的提議後,頭仰的老高,大聲贊同道:“對!斑姆上校說的再正確沒有了!應該分成三份,我們法蘭西帝國決不會多取一兩銀子的。”
“可這裡是我們清軍攻打下來的!你們自己瞧瞧,這些躺在地上的士兵哪一個是你們英國兵,哪一個又是你們法國兵?全他孃的是我林字營手下!怎麼?沒有出一分力,現在又眼饞了?有能耐你們自己攻攻看!”站在這倆個英法軍隊上校面前的清軍總兵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在他身後淮軍士兵跟着起鬨。
這個總兵是林字營統制滕嗣武,他的手下在攻破天王府後,還沒來得及打掃戰場,英法兩國士兵就趕了過來,這些大鼻子到達天王府後根本不理清軍士兵勸阻,見什麼就搶什麼。認爲自己纔是天王府真正主人的林字營官兵自然不肯了,既然好言勸說無效,那麼只有動手趕人了。英法士兵開始過來的不多,在人多勢衆的清軍面前,這些人吃了點小虧,給人家從內宮經真神殿、基督殿、榮光大殿(即金龍殿)、忠義門、聖天門一直趕到這裡。眼瞅着就要將這些目無法紀的紅毛番從天王府內趕出去了,英軍第一師第二團的威廉·梅那德·高姆上校與法國第四師步兵十一團朱爾·費裡上校帶着幾個手下趕了過來。
倆個上校一到這裡,見自己手下吃虧了,立刻要求與清軍統兵之將談判,實際上就是要求在天王府分一碗羹。見英法兩軍高級軍官出現了,滕嗣武還以爲他們會將手下乖乖領走,天曉得這些厚臉皮居然會提出爲了大清與英法兩國友好,爲了大家今後能夠更好的合作,清軍應該主動從這裡撤出去,讓英法軍隊過來維持秩序。滕嗣武一聽立刻火冒三丈,可在聽這倆個混蛋廢話時候,大批的英法士兵也趕到這裡來了,見對方人數不弱於自己,滕嗣武強壓下怒火,耐心與倆個混蛋辯解起來。
知道天王府被攻佔了,各支部隊紛紛朝這裡彙集過來,在天王府內不光有林字營,還有周盛波的盛字營,劉士奇的奇字營、樑安邦的虎字營等各路入城淮軍,英軍方面第一師各個團均有士兵在裡面,而法國人主要到了費裡上校的部下。
當盧秋生走進****門時候,裡面已經劍拔弩張,不時有淮軍士兵在人羣中衝着對方高聲叫罵着,而英法軍隊中那些大鼻子也毫不示弱,用淮勇聽不懂的英法粗口大聲回敬對方。要不是雙方軍官極力彈壓着,勸阻自己人在沒有商談出結論前,儘量控制,恐怕兩邊就要打起來了。
“外面都是紅毛番,這些該死的洋鬼子把我們給包圍了!在外面還有大炮!”
淮勇中不知是誰高聲大喊起來。這時候喊這麼一聲等於是火上澆油,淮軍士兵舉起武器轉身尋找着包圍自己的紅毛番,人羣中一陣騷亂。所謂友軍,在進攻天京時候,他們是友軍,可銀子面前不要說紅毛番了,就是天王老子這些淮軍士兵也不會買帳的。
“營統大人,我們的人已經將這裡包圍了,如果識趣的話,閣下還是率領你的手下乖乖撤走,不然我們的火炮可是馬上就要開火了。請營統大人放心,您的那份戰利品會給您保留的,我們英國人都是紳士,這一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通譯將剛纔淮軍士兵爲什麼引起**的話傳達給了高姆上校,高姆上校這下來了精神,擡起下巴趾高氣揚地對滕嗣武說道。
“……好!我們走!”滕嗣武強忍住怒氣,狠狠一跺腳朝淮軍士兵揮着手打算將大家帶出去。
人家已經將火炮推到這裡來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跟這些傢伙動手自己絕對不會佔到什麼便宜,尤其是想到李大人再三交代跟外國人之間要保持友好關係,滕嗣武現在沒什麼底氣了。
聽帶頭的營官說撤出天王府,淮軍士兵雖然不樂意,卻也不敢違抗命令,只能不心甘地磨蹭着朝外面走去。圍在淮軍周圍的英法士兵衝着他們高聲嘲笑着,口哨聲笑罵聲讓淮軍士兵心中怒火越升越高。
“先生們,請將你們身上攜帶的戰利品放下,我們要清點之後才能給你們,不然分配不是不公嗎?”英軍中有人用不中不洋的中國話衝淮軍高聲叫了起來。英軍人羣中一陣狂笑,鼓掌叫好聲在天空迴盪着。
不用通譯翻譯,淮軍士兵就明白這些該死的英國佬說的是什麼鬼話,正要朝外面走去的淮軍士兵紛紛停住腳步,有些懷中抱了銀子手中提着包裹的將自己搶來的東西緊緊抱住,看樣子若是英國人過來搶劫,他們是非要拼命不可了。
天氣雖然很冷,可站在天王府內的通譯現在滿頭都是汗水,從淮軍士兵厭惡的表情裡,他們知道這些人將怨氣都發泄到自己身上來了,也難怪,現在除了他們懂得英語法語外,誰還了解?在士兵心目中,若不是自己給英法軍隊通風報信的話,那些紅毛番是不應該知道天王府被淮軍拿下來了。看樣子自己以後若是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自己是怎麼死的都搞不明白了。
通譯將剛纔英軍士兵所說的話和自己的擔心轉達給兩位上校,高姆上校聽了士兵剛纔所叫的,正大感洋鬼所見略同時,聽了通譯的擔心想起另外一個問題。通譯的死活他們是用不着費神的,反正香港懂些外語的中國人大有人在,只要有錢,不愁沒有人過來當通譯,讓人擔憂的是這會不會激怒這些“同盟軍”?按照旅長所說的,攻打江寧後部隊還要繼續朝西邊進攻,若是沒有這些清軍幫忙,靠英法軍隊自己是不行的,畢竟自己人生地不熟。高姆上校正要勸阻自己手下不要再激怒淮軍了,可他話還沒有說,就已經來不及了。
“****你祖宗!”淮軍士兵中有人大罵一聲。
“呯”的一聲槍響,高姆雙眉正中間的位置開了一朵紅花,整個人被子彈撞擊的朝後摔了下去,還沒有躺在地上,高姆就已經什麼也不知道了,天王府裡面的寶貝、銀兩,天京城內的美女都離他遠去。
英軍士兵一陣大亂,自己的上司沒死在叛軍手裡,居然倒在這所謂的盟友槍下,忙亂之中英軍士兵紛紛將步槍端了起來。
槍聲一響,滕嗣武打了個激靈,當高姆上校朝後倒下時,滕嗣武腦海中一片空白。對滕嗣武來說,高姆的死純粹是咎由自取!在狂妄自大的高姆眼中只有髮匪僞天王府內的大量的銀子和大批無價之寶,根本就沒有淮軍什麼事情,如此傲慢的高姆被士兵打死完全是罪有應得。可這個高姆是英軍上校,現在英軍是自己的盟軍,說起來他們還是幫自己消滅該死的叛匪的。高姆這一死,上司肯定要追究責任,不管是不是自己手下開的槍,作爲這裡的最高將領,自己肯定逃脫不了責任!想起李鴻章陰森的目光,滕嗣武渾身上下一陣蟻爬。
嚇呆了的滕嗣武見英軍士兵紛紛舉起手中步槍,而正在朝外走的淮軍也不走了,端起手中武器打算反抗,滕嗣武終於反應過來,背對着英軍,厲聲喝問淮軍士兵道:“剛纔是誰開槍的?!給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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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有說完,從後面傳來一聲槍響,滕嗣武后背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一下,整個人飛了起來。落在地上後渾身的力氣急速流失着,眼前景物晃動不已,漸漸變的模糊起來。淮軍士兵急速朝滕嗣武身邊奔了過來,人還沒到,滕嗣武嘴裡一甜,張口噴出大口的鮮血,將面前地上的青磚染成一片紅色,接着趴在地上不動了。
幾名林字營淮勇奔到滕嗣武面前,蹲下將他抱了起來,見滕嗣武雙眼原睜,但瞳孔已經放大了,臉上寫滿了不解怨恨之情,殷紅的鮮血從後背狂涌而出。
淮勇悲憤地大叫起來。“大人被洋鬼子打死了!大家跟他們拼了!”
在天王府內三個聯軍最高將領突然死了倆個,現場一時失控了,槍聲大作,站在前面的英法士兵與淮勇在槍聲中成片地栽倒在地上。密集的彈雨下,大股淮軍士兵從****門衝了出去,接着對外面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英國炮兵大動干戈,將不知所措的炮兵打死在炮位上,只是英國人反應過來後,用火力將他們朝兩邊驅散開,****門被封鎖起來,裡面的淮軍再也衝不出來了。
費裡上校開始還想勸解,可混亂之極下沒有誰還聽他的,何況雙方的對射將他的話淹沒在震耳的槍聲中。費里正挺直了身軀高聲叫罵着,尖嘯聲中一顆子彈擊中了費裡的左臂,身子一軟,費裡癱倒在地上,傷口處一陣麻癢,接着鑽心的疼痛讓費裡差點暈死過去。
雖然混鬥爆發的很突然,但訓練有素的英國士兵還是迅速集結並且排好了隊列,沉着地將成排子彈打向淮軍人羣中。廣場中間雙方士兵成堆躺倒在血泊中,密集的子彈將淮軍士兵從廣場趕到假山臺階後面,雙目血紅拼命還擊着。
法軍開頭還想看雙方的笑話,可四處橫飛的流彈並不專找中國人或者英國人,幾個法國士兵被流彈打倒之後,法軍也加入到混戰中,大部分法軍配合英軍對四處亂竄尋找隱蔽地點的淮軍進行打擊,可有些法國人恐怕是拿破崙的後代,看英國人極爲不爽,偷偷地從英國士兵身後打黑槍,讓一些英國士兵死的不明不白。
聽到天王府那邊槍聲大起,城裡面的英法士兵與淮軍停止了拳擊,紛紛朝天王府趕去。等到了天王府見裡面打的不可開交,這些人也加入到混戰中。密集的槍聲中,英國人的火炮開火了,可只放了兩炮就被後面殺過來的淮軍給連人帶炮掀到御溝裡面。
城外面的聯軍不知裡面發生什麼事情,火光沖天下,密集的槍聲如同炒豆般響個不停,同時還傳出了炮聲。以爲城內部隊遇到髮匪有組織抵抗,現在正在激戰中的聯軍加快了進城速度,吶喊着朝槍聲最密集的地方趕去——他們認爲奮勇立功的時刻到來了。
武定橋東邊的一座黑暗民房外面,幾名淮軍士兵百無聊賴地走來走去。突然,他們停下了腳步,迅速站在兩邊房檐下,迅速朝橋邊奔襲過去,手中的步槍齊刷刷指向河對岸。從西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夜幕下出現了上百人的一隊身影。
“什麼人?!”有人衝到橋上朝那隊人問道。
隊伍在橋頭停了下來,裡面有人回答道:“老子是盛字營小二,劉三在嗎?”
武定橋東的那些士兵舒了口氣,從橋邊站了出來。
“隊長過來吧,這裡一切都好。”
上百名淮軍從橋上走了過來,隊伍中居然還夾雜了十來名身穿英法士兵軍服的洋人。
“小姚,章王與幹王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人過來打擾我們?”隊伍中有人來到剛纔詢問的人身邊,問道。就着火光,盧秋生黑紅的面孔出現在姚如俊眼前。
“他們現在還好。至於不開眼的傢伙來倒來了兩批,不過一批被我們支走了,還有一批十來人讓我們擱到河裡去了,誰叫他們沒長眼睛居然跑到我們地盤上來了?”姚如俊將步槍倒背在身後,“隊長,天王府那邊現在熱鬧的緊啊!怎麼?這些人還真打起來了?嘿嘿,我這心裡跟貓撓一樣,可癢癢着呢!”
盧秋生大大咧咧笑道:“廢話!本來這幫傢伙就夠貪財的了,我們再在裡面煽風點火一下,還不讓火yao桶馬上爆炸了?只是沒想到這滕嗣武居然還懂得輕重緩急,若是不把他幹掉,這場亂仗還打不起來了!你小子,總得有人留在這裡保護安全的嘛!幹王他們是首長要求絕對保證安全的,若是出了問題你還要不要腦袋了?!何況沒有在裡面放火的不光是你們,外面接應的部隊不也沒有進來?走吧,乘着城裡混亂之際趕緊撤!若是再晚一點,等人家收拾好了,我們想撤可就撤不出去了!”
說着盧秋生不理站在後面傻笑着摸摸腦袋的姚如俊,推門走進黑暗的民居中。
“隊長。”
房門推開,盧秋生見到兩名戰士從門兩側站了出來,跟自己打了招呼後,背靠着牆壁站着。升騰的火苗可以照應出房間木桌邊坐了四個人,其中倆個大人身着淮軍軍服。見盧秋生走了進來,四個人全都站了起來。盧秋生看到倆個小孩臉上還掛着兩滴淚水,火光下,淚珠晶瑩透亮。
“福千歲,現在城內一片混亂,我們還是乘亂逃出天京吧。有什麼問題我們在路上再說,請放心,溫王指示過,只要離開天京福千歲你們願意到贛州最好,真要想去其他地方,我們也會將千歲護送過去。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趕緊出城!晚了大家就出不去了!”盧秋生進門顧不得再與他們打招呼,客氣一番了,見洪仁玕張口欲言,盧秋生連忙阻止他問,直截了當地將話擺明了。
“唉……那就麻煩你們護送本王離開天京了。”洪仁玕站起來有些無奈地開口說道。盧秋生朝外面一揮手,很快八名戰士從外面進來,攙扶着幾人朝外面走去。
對盧秋生將自己從天京解救出去,洪仁玕內心深處還是很感激的,自己是什麼身份?自己是太平天國開朝精忠軍師頂天扶朝綱幹王!雖然因爲自己推行改革觸犯了權貴寵臣利益,在****橫遭排擠責難,可這個幹王福千歲,軍師的帽子還扣在自己頭上,清妖對自己欲處之而後快的。只要留在天京城內,最後自己只能要麼盡忠天王,要麼被清妖俘虜。而自己因爲沒有什麼權勢了,城內也不會有人願意保護自己逃離天京城。溫王派這位盧隊長不遠千里營救自己,一來說明溫王真的很器重自己,二來這位盧隊長辦事也相當能幹,明明城已經被攻破了,還處變不驚,將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沒有忘記將自己帶出去。
林紹璋心情就複雜多了,逃離天京自然是好事情,可想到以後要爲如此狡詐的溫王做事,想想後背都要流冷汗了。離開天京放自己走人?這溫王是絕對不會幹此等傻事的!說不定自己剛走沒多遠,要麼遇到清妖,要麼遇到土匪,反正下場不是被俘就是被殺,他倒一點事情沒有,反而落個光明磊落的好名聲。若不是因爲天王倆個小孩,林紹璋真打算留在城內與清妖拼掉這條性命!
夜幕下盧秋生率領大隊人馬朝聚寶門行去。城北火光沖天,槍聲響成一片,還傳來隆隆炮聲,林紹璋早就發覺響聲是從天王府那邊傳出來的,可天王府不是已經淪陷了?難道敵人自己與自己開戰不成?一肚子疑問的林紹璋想要找個人問問,可週圍的戰士卻表情嚴肅地目視着前方,誰也沒有理這位章王壽千歲。林紹璋只能將疑惑嚥進肚子裡,跟着這些人朝外面走去。
讓林紹璋起疑的不光天王府內槍炮期鳴,從武定橋經花市街到聚寶門的道路上,林紹璋就沒有看到幾個清軍或者是紅毛番,偶爾出現的散兵遊勇在這支大部隊並且還有外國士兵的隊伍面前,只能乖乖站在一旁,而那個盧隊長卻神氣活現地衝人家吆喝着,告訴人家天王府有很多寶貝,讓他們快點去,晚了可就來不及了!而盧隊長自己,從語氣中,這位隊長將率領這支混合部隊出城捉拿髮匪要犯,不能搶錢真是再遺憾沒有了……
走了沒多久,一行人來到聚寶門,城門處一隊英國士兵正在把守着,林紹璋見到自己隊伍裡有洋人出去朝他們神秘兮兮地小聲說了些什麼,接着手指指自己這邊,聳着肩膀攤開手一臉無奈地表情。林紹璋學習過英語,斷斷續續中,隱約聽到那個洋人說的是銀子、要犯什麼的,正以爲盧隊長出賣自己,林紹璋卻發現城門處的英國士兵惡兮兮地大笑起來,接着大批英國士兵提着武器朝北面奔去,而留在原地的衝自己這邊揮揮手放他們出城了。
一行人無驚無險地離開天京城,朝南奔去,林紹璋開始還擔心人家在自己背後打冷槍,可直到城牆隱沒在夜色裡,卻既沒有追兵,也沒有冷槍。沿途不時有英國士兵從身側朝天京城奔去,每次林紹璋心提到嗓子眼,卻最後都又放了下來。
天矇矇亮的時候,一行人已經過了鳳台門進入牛首山山區,身後的天京城內槍聲漸漸稀落下來。走了半天見周圍不再有敵人出現,林紹璋深深吐了口氣。
“咕……咕……”從山腳邊傳來幾聲響聲。
林紹璋正奇怪大冷的冬天,哪來的青蛙,只見盧秋生高興地叫了起來。“王隊長嗎?出來吧!既然已經看到我們了還鬼叫什麼?”
山腳處突然冒出來數百名身穿土黃色軍衣的戰士,笑着叫着興奮地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有人朝這邊笑着走來。“呵呵,隊長,我還以爲你們失陷在天京城內了,真打算帶領手下衝進去救人呢!沒想到我們還沒動,隊長您到先出來了。”
“部隊原地休息!馬上將衣服與武器換掉。”盧秋生回頭對部隊下達命令。
“介紹一下,這位是福千歲,這位是壽千歲,這兩位乃天王的兩位殿下。這位是我們突擊隊王石安副隊長。這次王隊長率領大部隊在城外接應我們,到了這裡大家算是暫時安全了。”
衆人互相打過招呼後,林紹璋不解地問道:“盧隊長,天王府那邊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又是槍聲又是炮聲的?”
“呵呵,天王府那邊敵人在狗咬狗,打的不可開交,相信他們短時間內是無法穩定天京局勢了。至於追擊我們,還是等他們收拾好爛攤子再說吧!哈哈哈……”盧秋生開心地大笑。正在山林中換衣服的突擊隊員見隊長談起天王府內訌,鬨堂大笑起來。
“難道說……天王府那邊是盧隊長做的手腳?”林紹璋見洪仁玕走過來不解地看着這些大笑着的戰士,搶先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看到敵人都想搶銀子,咱就給他們火上添點油……對了!打死英國佬的是哪個混帳東西?孃的你打的還真是時候,老子這條性命差點交代在你手裡了!”盧秋生突然想到了什麼,衝着換衣服的人高聲厲喝道。當時盧秋生正站在高姆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人鬼叫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手下要動手了,可還沒等他反應,高姆就飛了起來,正好落在自己腳下,當時盧秋生簡直是氣壞了,自己周圍英國人佔了大多數,若是亂槍打過來,自己就是再靈敏也逃不過被亂槍打死的悲慘命運!
“報告隊長,是我。”王伯男一邊提褲子,一邊走了出來。“咱的槍法隊長您還不相信啊?說打左眼決不會打右眼,這麼近打個人高馬大的英國官兒還不容易?怎麼可能誤傷隊長您呢?”
盧秋生衝上前去,在王伯男腦袋上狠狠地給了幾個爆栗子,“你狠!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當時在什麼地方?孃的若不是英國人當時沒有朝我開槍,老子現在就成烈士了!白隊長,哪個鬼叫着要沒收淮軍搶劫財寶的英國兵是你假扮的吧?”敲完了王伯男,盧秋生又把目光轉向白聚文了。
“怎麼?盧隊長是否覺得我的中國話說的不好?我想當時所有人都應該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麼話了,也許盧隊長您的中國話說的不地道。”白聚文死氣活樣的聲音在山裡面響了起來。
“很好,自然很好,只是白隊長有沒有發現你說話的時候站在什麼地方?幸好第一槍是自己人開的,若是淮軍士兵開槍,相信你這個副隊長當場就要交代了。不過這也好,你要交代了,首長那邊我還省事了……”盧秋生有些悻悻然地說道。這個白聚文雖然是突擊隊副隊長,但他身份有些超然,除了進行訓練,盧秋生平常不大管白聚文率領的洋人分隊,結果這個白聚文在盧秋生面前也放肆的什麼話都敢說,有時候盧秋生若是教訓他兩句,白聚文卻裝出自己聽不懂中國話的樣子,看着白聚文天真的表情,盧秋生有時候真想活撕了他。
當時在天王府內裡面吵的最兇的是盧秋生率領的這些假冒聯軍,並且在局勢眼看要穩定的時候再讓它重新混亂,先是吵架,吵架大家都說服對方那麼只有動拳頭了。既然滕嗣武與英法軍隊軍官商議好淮軍撤出天王府,乾脆用冷槍結果了倆個帶頭的,槍只要響一聲就足夠了,雙方壓抑着的情緒只要一個火星就足以讓他們失控。見滕嗣武還想找出兇手,白聚文率領的手下乾脆給滕嗣武后背來一槍,讓他乾脆地躺下來不要再管閒事了。
等槍聲大作,盧秋生他們乘着混亂之際從天王府內逃了出來,順手還幹掉幾名英國炮兵——盧秋生認爲大炮響的太早會影響裡面操練心情的,若是不打的熱火朝天,自己豈不是白來天京一趟了?當時現場亂成一團,清軍對英法兩軍射擊,而英國人發覺有法國人在背後打黑槍,馬上又掉轉槍口與法軍操練起來。三方大演三國演義,只要有那一方稍微佔了上風,其他兩家的槍口馬上就對準自己了。
等城內各處軍隊聽到天王府內槍聲趕了過來,操練場越打越大,東起玄津橋,西至新街口,南到文昌宮,北達太平橋,在這廣闊的地帶,數萬大軍動用了步槍、火炮,英法兩軍裝備好,淮軍裝備雖然略差一些,可人數上的優勢又抵消了武器上的差距。等李鴻章、士迪佛立、格雷維他們進城,局勢已經不受他們控制了。
盧秋生對自己在天王府搗亂的手下發通抱怨後,見洪仁玕、林紹璋已經換上了王爺衣服,想起這裡距離天京還是太近,對他們誠懇地說道:“福千歲、壽千歲、兩位殿下,此處距離天京還是太近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到太平府的東梁山去吧。兩位殿下還是讓我的手下揹負走好了,辛苦是辛苦,但只要進入東梁山,大家就徹底安全了,到時候你們若是不願意到贛州去,我們可以將你們送到你們想去的地方。”
“盧隊長,欣千歲除了派你們到天京來,外圍是否還有其他部隊?本王想知道太平府的東梁山那邊是那支部隊?”洪仁玕跟隨部隊辛苦地穿梭在泥濘的山間小道上,走了半天才懷疑盧秋生爲什麼沒有說溫王部隊現在所在地景德鎮,而是說太平府的東梁山。
盧秋生微微笑了笑,開口說道:“福千歲過慮了,只是在出發前欣千歲交代屬下,如事不可爲朝東梁山撤退,飛艇會在那邊接應我們的。天京到太平府一百二十里,走的快一天就好到了,而清妖大部隊若是追趕至少要走一天半。而太平府對岸的和州現在掌握在從瓜州撤退過來的航王手中,再北面,鄂豫交界處又有從陝甘過來救援天京的尊王、扶王、啓王、祜王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太平府周圍均爲我太平軍所有,東邊浙江有侍王十萬大軍。我家王爺率領的四十萬大軍也正星夜兼程朝太平府趕過來。故此屬下才說到了東梁山就安全了。”
盧秋生所說的這些軍隊,洪仁玕是知道的。但侍王李世賢十萬大軍現在正與兩萬淮軍苦戰中,尊王賴文光、扶王陳得才、啓王樑成富、祜王藍成春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星夜南下,在新野、桐柏受到僧格林沁指揮的十萬清軍阻擊,南下的道路已經被截斷了。唯一沒有敵人牽制,並且實力最雄厚的溫王部隊卻又搞什麼圍魏救趙的把戲,將大部隊調去打廣東,現在廣東清軍是消滅了,可天京卻敵人攻陷,實在是太不划算了!對喜歡遠其道而行之的溫王,洪仁玕只能暗自搖頭嘆息了。
容不得洪仁玕多想,盧秋生站起來道:“好了,這鬼天眼瞅着快要下雪了,看樣子等會兒的雪小不了,我們還是先走吧。出發晚了路上可要吃不少苦頭呢!有什麼需要問的路上再說。王隊長,你率領三中隊負責後面掩護工作,將我們行蹤掩埋好了。出發吧!”
※※※※※陰霾的天空中幾朵潔白的冰晶輕柔地飄舞下來,落在地上迅速消失不見了。天京城內嫋嫋青煙正在緩緩升起,木頭還在燃燒着,不時爆起噼啪聲。府內東、西朝房已經被大炮易爲平地,站在聖天門下面可以看到朝房後面的花園。
在一羣手下簇擁下,李鴻章來到了天王府的聖天門前,目光呆滯地看着面前悽慘的景象。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血腥氣,石凳後面、廊坊邊、亭樓裡……殘缺不全的淮軍士兵屍體東倒西歪躺的到處都是。
晚上還在太平門外看着一隊隊士兵進入江寧府,李鴻章就覺得自己左胸一個勁在絞痛着,腦袋裡面昏沉欲裂,好像有什麼不妙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果不其然,沒多久從城內傳來讓李鴻章心煩的消息:“幫助”大清的洋人軍隊與自己的淮軍之間因爲繳獲的財物問題口舌相爭起來,甚至有人揮舞起了拳頭。
這個問題不是什麼新問題了,在佔領蘇州、無錫時,李鴻章的淮軍就已經與配合他作戰的英法軍隊之間因爲城市搜刮出來大量銀子發生過沖突。爲此李鴻章在攻打江寧之前還特意的交代手下儘量容忍一二,發生了什麼事情由自己與英法在中國的上層官員之間爭執就可以了,他們不要攙和進來,以免事態弄得越來越被動。
進入江寧城內的淮軍高級將領不少,李鴻章相信他們會按照自己所說去做的。只是口舌相爭不算什麼大問題,至於鬥毆的到時候關起來幾個就是了,對城內的情況李鴻章一時還不是很心急。
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先是說僞天王已經自盡了,原兩江總督署(僞天王改之爲天王府)被林字營官軍所攻佔,接着城內大批淮軍士兵朝兩江總督署趕去,在裡面發現價值數千萬的金銀財物。李鴻章正高興着呢,又有消息傳來,英法士兵也趕到總督署了,爲了那些財富,眼紅的紅毛番與淮軍發生激烈的拳腳相爭,接着記名總兵滕嗣武滕大人趕到現場,而英法兩國上校也到了。
李鴻章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既然滕嗣武到裡那邊,相信爭鬥不會再起了,到是自己需要找英法在這裡的軍官爲了城內秩序好好爭論一番。李鴻章到處尋找聯軍軍官,可這些人如同突然人間蒸發了,自己找去不是說他們剛走,就是人沒來過,反正讓李鴻章找不到。
等李鴻章明白這些傢伙有意在躲着自己給城內聯軍士兵放肆的行動製造方便時候,密集的槍聲從城裡傳了出來,消息很快過來了——兩江總督署內的淮軍士兵因爲英軍囂張氣焰開槍打死了英國上校!李鴻章一口涼氣還沒倒吸進去,又一封快報過來,滕大人被英軍士兵開槍射殺了,總督署內淮軍與英法軍隊展開了內訌,大批士兵已經倒了下來。城內各個地方士兵不管是淮軍的,還是英法兩軍的均在朝總督署趕去。正在說着,沉悶的炮聲響起,一團團火球從城內升騰而起。一個個不好的消息給了李鴻章一次次沉重打擊,好好的吵架就可以了,大不了揮揮拳頭嘛!怎麼動起了槍炮?這槍炮一響再要停下來可就難了!
心急火燎的李鴻章顧不得再找英法軍官了,急忙傳達命令讓自己的淮軍將士停止與外國友軍之間械鬥,實在不行先撤出江寧府也可以!總之一條,一定要脫離這種大規模的內訌——髮匪還沒有剿除乾淨自己就先鬥個你死我活,這不是給那些髮匪看熱鬧嗎?!
很快,原本不知躲在什麼地方的士迪佛立與塞西爾也跑到李鴻章面前,大聲責怪李鴻章慫恿手下攻打真誠過來幫助大清的友軍,士迪佛立還揮舞着拳頭威脅李鴻章,若是不馬上停止這種敵對行爲,他們英國軍隊將到北京找皇帝評評理去!
可惜城內局勢已經失去了控制,兩萬多的淮軍與一萬英法軍隊集中在小小的總督署周圍打的眼睛都紅了,至於李大人的命令在槍炮聲中渺小的讓人無法感受到——已經混戰成一團了,現在你若是放下武器停止抵抗,那麼子彈將很快把你打倒,炮彈將輕易地把你撕成碎片。
越來越多的部隊參與到“自己人”之間的戰鬥中,渾身虛汗直冒的李鴻章着急的衝進江寧城卻又被忠勇的手下很快架了出來。四處亂飛的子彈根本就沒有長眼,若是橫飛的子彈擊中了這位上任沒有多少時間的兩江總督,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
士迪佛立和塞西爾現在也有些着急了,裡面的局勢根本不受他們控制,這是他們所預料不到的。讓兩位將軍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明白對方是自己人,又怎麼會打的如此激烈?看架勢不消滅了另外一方,城內的武鬥是不會結束了。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打了大半宿的惡仗雙方士兵打累了,彈藥也快要打光了,槍炮聲漸漸稀落下來。李鴻章與士迪佛立他們這纔可以慢慢穩定城內的局勢,走到交火中心地帶來欣賞一下自己人互相比試的成果了。距離總督署越近,地上躺着的士兵屍體就越多。
當李鴻章他們趕到時候,活着的士兵自己走了出去,而地上的傷兵被人擡走了,只留下一地死屍讓李鴻章他們欣賞一下戰爭的藝術。
“李大人,我們大英忠勇的士兵是爲了幫助你們清國剿滅擾亂社會秩序的叛匪纔到這裡來的,可是李大人你看看,他們沒有死在叛匪手中,卻倒在了自認爲是朋友、是友軍的清國軍隊手裡!上帝啊,難道還有比這樣的事情更加讓人感到悲傷的嗎?你們要爲這次事件付全部責任!要賠償我軍一切損失,不然我將帶領手下到北京找你們皇帝去!”
士迪佛立惡狠狠地握緊了拳頭,衝上來對着李鴻章大吼大叫起來。就士迪佛立所瞭解到的,英國人在昨天晚上與清軍所爆發的戰鬥中,至少傷亡了一千餘人,另外還有一些人失蹤了,具體的傷亡失蹤數字得在經過彙總後才能得出來。這樣的傷亡數字是士迪佛立所無法忍受的,這一千多士兵真是倒下的太冤枉了!尤其是陣亡的威廉·梅那德·高姆上校,他是新調任到步兵第二團擔任團長職務的,高姆上校在英國國內軍隊高層很有影響,這次是到中國尋找立功受勳,好繼續朝上爬,他的無辜喪生讓士迪佛立感到後背上一片冰涼。這讓自己如何朝上面交代啊?難道說高姆是因爲與友軍爭奪財物被殺的?這要說出去大英帝國軍隊的顏面何存?!只是一個高姆上校還簡單了,實在不行上一份假說明材料就是了,問題是同時還有一千多英軍傷亡,要想合理的解釋如此衆多部隊躺在江寧城內可不是一件輕鬆事情,尤其是戰鬥已經結束後。
李鴻章聽完通譯將士迪佛立所說的話翻譯出來後,強壓下心頭怒火冷冷說道:“將軍閣下,這起事端是你們英國人首先挑起的,因爲您的手下侮辱我的士兵才引發這起不幸的事件。另外我軍在進攻江寧府時才傷亡了五千人,可是昨天夜裡在這裡的不幸事件中,我的忠勇手下倒下了四千多啊!將軍請看,這遍地倒下的都是什麼人?這都是我們大清兵丁啊!在事件沒有徹底查清之前請閣下還是不要太早下結論纔是。”
李鴻章指着遍地屍體的手指一直在顫抖着,眼前這些將士都是在回到上海後重新拉起來的,淮軍主力兩次被溫州髮匪重創,其中最近一次幾乎可以算得上全殲了,新建立起來的五萬是李鴻章掏盡所有血本,不管坑蒙拐騙才組建起來的,五萬人中有他從寧波帶來的張景渠一萬手下,有從浙江因爲道路被斷投奔自己的湘軍名將鮑超所部近萬人,有他弟弟李鶴章留守上海的數千人。李鴻章費盡心機纔將這些部隊重新捏成一團,並且將部隊擴大到五萬人馬,裝備儘量給他們改善了。在與髮匪作戰中,裝備了最新恩菲爾德前裝線膛槍及炸炮德淮軍體現出武器的優勢,將超過自己數倍之敵打的落荒而走,而淮軍傷亡卻並不大。可是今次江寧一役李鴻章卻又傷了老本,傷亡過萬讓李鴻章感到肉痛了。
雖然從上海打到江寧有過十萬的髮匪被俘或者投靠淮軍,將淮軍由五萬擴大到十萬之衆,但一來這些新加入的手下並不穩定,天曉得他們什麼時候又會背叛自己。二來從裝備上來說,裝備最好的就是原來五萬軍隊,至於新投奔的李鴻章還沒給他們換裝呢!與老部隊比起來戰鬥力差了不知道有多少。與溫州髮匪兩次交戰之後李鴻章對新式武器有了恐懼感,他認爲只要自己無法與敵人在武器上哪怕接近,這仗也無法打了。計策?計策只有在條件一樣情況下才有用武之地,若是對手一支小部隊也能輕易將你數萬之衆打的找不找北,所謂的計策還有什麼用場?
眼瞅着部隊裝備一天天好起來,淮軍替代湘軍成爲清軍中最有戰鬥力部隊的李鴻章這次丟了一萬別提多沮喪了。雖然外國人不能得罪,可李鴻章丟了如此衆多手下還如何可以冷靜下來?兩江總督署的內訌簡直是剜了他心頭之肉!
“李大人,事情的起因可以慢慢調查,只是我們法國人因爲你們清國不冷靜而平白喪生,大人要給我們一個交代。要知道我們法國人並沒有介入到總督署裡面所發生的事件中去,可是在兩方衝突中,六百法國人成了雙方誤傷犧牲品……這太令人遺憾了。我的費裡上校也被人擊成重傷,據上校所說,擊傷上校的是你們大清軍隊裡面的士兵。大人,難道你們不應該對如此不幸事件有所表示嗎?皇帝陛下若是知道他的忠誠手下是如此受傷的一定會對派兵支援你們產生疑問。除非大人能讓我們皇帝得到足以抵消這個疑問消息,不然我們法國軍隊將不再參加以後的戰鬥。”
塞西爾自從得知法軍傷亡後臉色也好不起來了。從克里米亞戰爭後法國人什麼時候吃過如此大的虧?按照塞西爾理解的,法國人乃是上帝之子民,每條生命都是再寶貴沒有的了,在這個偏遠的中國,不是因爲戰鬥而倒下六百人,若是傳到國內去,恐怕自己這中將就算當到頭了,下面要麼灰溜溜從中國撤回去,讓巴黎民衆臭罵自己,要麼就當一輩子中將,想要升官?這種美夢想都不用再想了!除非……除非自己能因爲這個事件撈取極大的利益,只有豐厚的利益才能轉移國內視線,讓他們知道這些人還是死的值得的。
聽了法國中將所說的話,士迪佛立大有同感地點頭贊同道:“對!我不管這起事件是誰引起來的,我只知道我的一千手下倒在大人您——士兵槍下。如果李大人不能給予我們足夠的賠償,我們英國人將不再加入到幫助你們剿滅叛匪的戰鬥中去。”
士迪佛立想了下用不能質疑的語氣補充道:“另外我們將取消封鎖令,不再限制各國商人與叛匪之間進行交易,相信這個是所有商人所樂意見到的。溫州的瓷器、綢緞、茶葉、菸草都是各國商人夢寐以求的,爲此已經多次與我提出交涉了。對了,中將閣下是否願意來上一支捲菸?這是從溫州走私出來的,我想中將閣下您可以品嚐一下味道如何。至於李大人,您也許還是習慣吸你們的大煙袋吧?”
士迪佛立邊說邊從口袋中摸出一包有些變形的煙合,取出兩根把一根遞給了神色尷尬的塞西爾,自己拿起一根叼在嘴角邊。旁邊的護兵馬上拿出一隻打火機遞給了士迪佛立。士迪佛立點着了捲菸,高舉着打火機衝着李鴻章說道:“這個東西也是溫州那邊生產的,很遺憾,我對這個玩意很有好感,簡直太容易取火了!真沒想到你們清國人可以製造出如此奇特的東西來。”
看着士迪佛立示威般地表情,李鴻章簡直哭笑不得了,難道這些紅毛番對這些小東西就如此感興趣嗎?想我大清地大物博,精美的器物多的數不勝數,豈是這小小的取火物事可以相比的?
英國人與法國人不幫助大清消滅這些髮匪是萬萬不能的,現在髮匪已經做大了,江寧之洪匪算得上什麼一回事?看起來這是楊史二賊有心犧牲洪賊,纔會讓自己如此輕易將江寧收復的。
江寧是攻下來了,可髮匪主力並未受到重創,尤其是轉移到贛州之楊史二賊。自己以前敗就敗在他們手中,讓自己再與他們交戰一次?雖然淮軍實力大增,李鴻章也沒有戰而勝之的把握,曾國藩的湘軍算厲害的吧?還不是讓人家一攻就下?真正攻城不過半天時間,數萬湘軍防守的長沙就被攻陷了,堂堂總督大人也只能自殺殉國,而且這還不全是楊史二賊髮匪之主力,同期楊史二賊手下發匪還在溫州將洋人打的丟盔卸甲,狼狽逃竄呢!若是讓自己與這些人再次交手……估計自己命運不會比曾大帥好到那裡去。只要外國人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與髮匪之間搏殺,大清的國運就算走到頭了。至於解除封鎖令,這是李鴻章更加不願意看到的。髮匪的大量裝備從什麼地方來?還不是從外國人那邊進口的?若是解除了封鎖令,這等於變相承認髮匪乃合法組織,並且鼓勵髮匪多進口武器打大清!同時還可以讓髮匪通過對外貿易撈取更多金銀用於購買武器。如此嚴重的問題怎麼能不極力反對?
“小人”士迪佛立雖然可惡,並且顯得粗俗不堪,但他摸準了李鴻章的號脈,讓李鴻章對士迪佛立的威脅不得不做出必要的讓步。尤其是當英法一致的情況下,李鴻章日子就更加難熬了。
站在旁邊冷眼看着幾個外國人表演的周盛波見李鴻章爲難,走了上去低聲在李鴻章耳邊說了幾句。李鴻章精神一震,兩眼重新煥發出光彩來。“關於這次悲慘的事件,我們大清會給各國做出讓大家滿意的答覆的。不過請各位注意,當時在這裡並不是我的部下與兩位將軍手下發生糾紛,有人親眼見到有法國士兵在背後對英國人開火,而費裡上校並不是被大清士兵所擊中的,而是英國人擊中了費裡上校的左臂。也許當時現場太混亂,費裡上校並沒有看仔細了,相信塞西爾中將檢查一下彈道看看是什麼子彈就可以檢查出來。我想對英法士兵自己之間爆發的混戰,我們大清政府是不需要承擔責任的。爲此有必要徹底調查清楚後再決定我們應該賠付的具體數額。”
“不不不!我們英國人怎麼可能朝自己的友軍開火?!塞西爾中將,您不要聽別人的挑撥!”聽完通譯翻譯的話,士迪佛立頭上冷汗下來了,士迪佛立只知道這裡當時場面混亂之極,英法士兵之間誤傷是肯定免不了的,這事情可以糊弄也就糊弄過去算了,真要追究起來,大家都會麻煩一大堆的。可李鴻章說費裡上校不是被清軍擊中,並且還讓塞西爾檢查彈痕,士迪佛立這下着急了,費裡上校可不同於其他小兵,想矇混過關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個……需要軍醫徹底檢查後才能做出決定,不過也不能排除李大人您的手下擁有夏斯波步槍。”塞西爾中將猶豫着說道。
塞西爾對英國人並沒有什麼好感,只是現在雙方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爲了能從中國撈取更多的利益,不得不與他們合作。真要費裡上校是英國人誤傷——或者就算是有意打傷的,看在上校沒有身亡的份上,還是不要追究比較好。
對士迪佛立,塞西爾也沒有什麼好感。這個士迪佛立是英國政府對中國戰爭擴大化後,從准將提升到中將的。在塞西爾眼裡,士迪佛立是一個標準的英國佬——粗俗、淺薄、毫無禮貌,也許叫他軍隊裡的暴發戶比較準確些。
果然,“暴發戶”士迪佛立沒有聽出塞西爾中將爲英軍開脫之詞。見塞西爾採納了李鴻章關於檢查費裡上校傷口,而李鴻章卻一副神情定定的架勢,士迪佛立有些着急了,兩腮鼓了起來,瞪大了眼睛仇視着塞西爾中將。
“中將閣下,聽李大人所言,當時你們法國人在我們英國士兵身後開槍?我看很有必要檢查一下我們英國人中彈部位和彈痕以確定是誰讓他們中彈的,免得女王陛下臣民不明不白地倒下。真要是你們法國人打了黑槍,我希望巴黎政府能給女王陛下一個合理的解釋。”
塞西爾氣的說不出話來,這個士迪佛立怎麼一點也沒有聽明白自己所說的話?自己已經說明不會爲了費裡上校受傷問題糾纏下去了,這個該死的英國佬居然又扯到我們法國人頭上!法國士兵就是對英國人開槍,那也是因爲你們先打傷了我的上校啊!簡直是蠢貨!笨蛋!
見塞西爾與士迪佛立之間發生爭執,李鴻章卻在心裡得意地笑了起來。以夷治夷乃對付這些頭腦簡單紅毛番的最好良藥,對付這些外國人就是應該拉攏一國對付另外一國。讓英法兩國先吵個不亦樂乎,自己到時候再出面好魚翁得利。拉法國打壓英國,也許這是對付傲慢的英國人最好辦法。
“本官將奏明皇上對友邦在這次誤會中所造成的損失給予合理的撫卹,不過還是先調查清楚比較好。本官提議對江寧所發生的不幸事件成立專門的調查機構,徹底調查此次不幸事件真相。只是在真相查明之前,還是齊心協力共同對付我們清國叛匪比較好。”
“共同對付叛匪?難道你們不會在我們背後打黑槍嗎?對付叛匪由我們英國人來幹好了,至於李大人您的部隊,還是在旁邊策應一下,另外幫我們保護好補給線比較好。”士迪佛立對李鴻章的提議輕蔑地搖了搖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士迪佛立並不是真的認爲就他現在這不到兩萬手下可以將髮匪打的哭爹喊娘,可是與淮軍之間的衝突讓士迪佛立對李鴻章的手下失去了信心,真要自己部隊在與叛匪交戰正烈之時,清軍從後面來這麼一下,一萬英軍只能同往上帝那裡哭訴了。至於讓清軍在前面打頭陣,這些士迪佛立對這些清軍又不抱什麼希望,搞不好裝備了英國武器的清軍到前線是給叛匪送武器去了!還是讓他們守護一下運輸線是士迪佛立可以接受的。另外丘珀中將給他帶來了消息,只是這個消息對英國軍隊來說是好消息,對士迪佛立來說卻並不見得如何好——在香港的坎布里奇公爵擊退了叛匪對香港的攻擊,現在正率領主力部隊北上途中,另外法國第一師、第五輕步兵師、墨西哥的高原步兵旅也已經在上海登陸,現在正通過水路星夜趕往江寧。而根據英法兩國協商決定,由喬治三世的孫子,年邁的坎布里奇公爵擔當英法聯軍總司令,至於他士迪佛立,只能屈居副司令之職了。坎布里奇公爵對中國又不瞭解,讓這麼個年老的、保守的、對遠東一無所知的、靠王室血統才爬上高位的上將指揮十萬聯軍,士迪佛立想想都覺得鬱悶不已。但有了這麼多部隊到達清國,如果這位李總督不聽話,聯軍可以馬上換馬,另外立一個聽話的爲聯軍服務。就是不要清國官員幫忙,英法兩國也有足夠的兵力在揚子江立起一個聽從英國政府命令的公正的獨立政府。
同時按照丘珀中將介紹,香港守衛戰中,叛匪並沒有表現出多麼與衆不同之處,他們的武器自然是比較好的,但並沒有超過大英軍隊所擁有的武器,至於作戰意志——也許這些叛匪懼怕與英國人之間的戰鬥——不敢主動進攻。只是進行了試探性進攻就縮了回去。不過在防禦中,這些叛匪倒是體現出頑強不怕死的精神,有深圳河阻隔,同時還有駐紮在香港的海軍保護,主戰場又在揚子江這裡,坎布里奇公爵自然沒必要將大批軍隊留在香港與叛匪靜坐了。
從丘珀中將嘴裡的香港保衛戰中,士迪佛立得出一個結論,只要發揮大英帝國雄厚的海軍實力,英國人是根本不用懼怕那些叛匪的。在海軍艦炮面前,叛軍明智的選擇只能是退讓,離開皇家海軍所能到達的地方。而這個結論與亨利·麥肯森率領的蘇格蘭第二十六步兵團在溫州之戰給他的提示是一致的。
“中將閣下,按照事先約定的計劃,攻打了江寧之後,我們法國人將不再繼續進攻了。而是幫助清國穩定江蘇、安徽的形勢。中將閣下既然有足夠的信心一舉殲滅叛軍,那麼我們就在這裡事先予祝中將好運了。”
在做着當江南王美夢的士迪佛立被塞西爾中將冰冷的話給驚醒了。士迪佛立連忙換了一副臉色,笑着奉承道:“不不,將軍閣下,不消滅叛軍江蘇和安徽是無法真正的穩定的,同時我們還需要你們偉大的法國人給我們真摯地幫助,當然,有什麼要求可以通過談判解決。只要戰爭一天不停止,我們都是最友好的友軍。不是嗎?我親愛的將軍。”
“如果真的需要我們,那麼我希望能好好休整上一段時間。前期作戰我們法國士兵太辛苦了,現在是讓他們享受的時候。”
天哪!這是打仗,又不是郊外旅遊,還說什麼享受不享受的?對塞西爾中將所說的話,士迪佛立簡直要暴跳起來破口大罵了,但這次在遠東的戰爭主要陸軍都是由法國人出的,士迪佛立還不敢對這位聯軍副司令、法軍總司令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法國人現在是不能得罪的!
士迪佛立現在心底無數遍後悔剛纔自己對塞西爾所說的話了,不過是死了幾個英國士兵,跟英國在清國龐大的利益比起來,這點誤傷又算得了什麼事情?把法國人惹惱了現在問題麻煩了!
“將軍,我看應該乘叛軍老巢被我們攻佔之際趕緊擴大戰果,若是給叛軍重新站穩了腳跟,以後的戰爭就難打了。你們法國第一師、第五輕步兵師不是已經到了上海,正在朝這邊趕過來嗎?他們是生力軍,可以讓他們投入戰鬥的。”
兩位中將將李鴻章拋在一旁自顧自地議論起下步怎麼走了。對這些外國人如此輕視自己,李鴻章既感到無奈,同時又沒有什麼好辦法,誰讓大清現在有求與人家呢?
見士迪佛立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塞西爾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看下一步應該是進攻湖口要塞吧?你們大英帝國的海軍是世界第一的,對進攻一個江邊的要塞應該用不着我們法國陸軍幫忙。還是等你們拿下湖口要塞後,我們法國人再行動起來,配合你們一起朝贛州進攻好了。——不過作爲本人,我更看好進攻長沙還有武昌。朝那邊進攻你們英國人的海軍更加有用武之地的。”
塞西爾對叛軍的形勢也仔細研究過的,他認爲既然叛軍如此看中湖南的長沙,那麼長沙自然有他可取之道。經過詢問,塞西爾終於明白叛軍進攻長沙,乃是看中了兩湖流域的糧食,人沒有糧食就要餓死,這個道理連三歲的小兒都明白。塞西爾自然也很理解爲什麼叛軍用了衆多兵力,耗費了大量時間用來奪取湖南,而清軍爲了湖南,多方籌措,可惜最後損兵十萬還是沒有抱住。既然如此,聯軍首要目的就不應該是贛州,而是糧食基地長沙了。
士迪佛立可就不這麼想了,長沙有什麼?不過是農業城市而已,攻佔了長沙,叛軍還有其他地方徵集到糧食,而贛州就不同了,那邊爲數衆多的企業可不是這個遠東農業國家可以在其他地方隨便找到的!而贛州那邊的戰俘營更加是士迪佛立所希望拿下來的,從商人那邊得到的消息,在溫州被俘虜的四百多英國士兵還有幾十名法國兵現在都在贛州關着,這些戰俘在叛軍那邊只是做修道路、挖河塘的活,而軍官是不用幹事的,聽說伙食還可以,但士迪佛立認爲這是與中國人想比較而言的可以,對習慣了麪包牛油的英國人來說,也許那些東西就是餵豬的。商人爲了能跟贛州的叛軍做生意,儘量美化了那邊的叛軍,還說給戰俘發工資——鬼才相信這些謊言!戰俘怎麼可能得到工資?——從商人那邊傳到部隊中的謠言對部隊士氣打擊是巨大的,士迪佛立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因爲聽了商人之言,在戰場上抵抗不力,所以這個戰俘營是必須儘快打掉的!把那些不幸的同胞從贛州營救出來,讓他們回到家鄉與家人團聚。
士迪佛立正想着,步兵第一團團長愛德華·布萊克尼上校陰沉着臉走了過來。
“將軍閣下,告訴您個不幸的消息,據抓獲的俘虜交代,蘇格蘭第二十六步兵團亨利·麥肯森上校團長在我們圍困這裡的時候被叛軍按照僞天王的命令殺害了。屍體就埋在下關,我剛帶人將亨利上校的遺體挖掘出來。將軍,太慘了,實在是太殘忍了!”
聽到亨利上校被叛軍處決士迪佛立臉上立刻掛滿了冰霜,“那個天王呢?!”
愛德華還沒開口,塞西爾中將在旁邊插嘴說道:“據士兵報告,這裡被攻破時候,洪秀全率領的手下*了,看,後面哪座倒塌的樓宇就是他們*的地方。如果中將有信心將洪秀全找到的話,我將很樂意在這裡陪同閣下。”
說着,塞西爾勉強擠出很難過的樣子,好像他對亨利上校之死感到萬分傷心。
士迪佛立低頭嘟囔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在罵人,士迪佛立擡起頭來,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句話來。“既然洪秀全死了,那麼給我把所有被我軍俘虜的叛軍統統處決,我要給亨利上校報仇!”
塞西爾與李鴻章都爲士迪佛立所說的話驚呆了,塞西爾無法想象一名受過教育的英國高級軍人居然可以說出處決所有戰俘的話,這不是野蠻人才會幹的事情嗎?!而李鴻章聽了通譯翻譯過來的話,雖然並不認爲處決戰俘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自己就不知道幹過同樣事情幾回了),可這裡是大清的領土,對在這裡所發生的事情,這位英國將軍至少應該徵求一下自己意見纔是,現在這種自作主張的舉動只能說在士迪佛立心目中自己就根本沒有地位可言。
“爲了贛州那邊不幸的英法軍人受到什麼傷害,我提議還是儘快朝贛州進攻!一定要將我們不幸的同胞從贛州那邊拯救出來!”
“在我們沒有休整好之前,法國軍隊是不會加入到進攻中去的。另外是否進攻贛州,我建議閣下還是等坎布里奇公爵到達江寧後再做決定。閣下,坎布里奇公爵纔是聯軍真正的總司令。”
塞西爾立刻否定了士迪佛立進攻贛州的建議,現在前線除了李鴻章的清軍以外,就屬法國軍隊最多了,塞西爾可不希望士迪佛立用法國人的鮮血染紅他勳章上的顏色!如果可以的話,他到很想看到自己能夠因爲英軍士兵的大量傷亡所取得的勝利,在國內再升一級。用遠東戰爭削弱英國實力,相信皇帝陛下一定很樂意看到這個結果的。可惜叛軍沒有海軍,不然最好連英國皇家海軍也給他削弱削弱。
※※※※※ 浮樑縣城所在地景德鎮外的昌江東岸,幾艘飛艇剛剛從空中降落下來。河岸上無數的部隊朝飛艇涌了上去,將飛艇給包圍了。倆個小孩和幾個女眷哭喊着朝飛艇邊上擠去。飛艇艙門打開,裡面露出一個腦袋來,朝外面望了望馬上從飛艇上跳了下來,飛快地朝前面跑去。
“報告!突擊隊圓滿完成首長所下達的任務!幹王與章王被我們從天京營救出來,同時還有天王的倆個公子,三殿下永歲光王洪天光與四殿下永歲明王洪天明。只是天王與幼天王不肯離開天京,自殺身亡了。”盧秋生跑到過來迎接的楊滬生面前,迅速行過禮後,有力地說道。
“好啊!辛苦你們了。怎麼樣,部隊有沒有什麼傷亡?”
對洪秀全的死楊滬生早有心裡準備,如果他真的到贛州來,楊滬生到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纔好了,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沒錯的,可這容易讓人把自己與曹操聯繫到一塊,一想起舞臺上曹操那副奸臣模樣,楊滬生可不希望自己在改變後的未來歷史中也成爲這樣的反面角色。至於倆個小孩,這不是什麼太大問題,只要讓他們與平常人一樣讀書就成了,把他們潛移默化成爲平等的公民,別自以爲生在帝王家能做帝王事。
楊滬生真正擔心的是自己的突擊隊會不會因爲這次行動出現什麼傷亡。這些突擊隊員都是百裡挑一甚至可以說是千中尋一的,是楊滬生的心頭肉,他可捨不得這支部隊在天京出現太大傷亡。
“還好,只是有三名戰士被流彈擦傷了,不過都不礙什麼事情,這次與我一起安全回來了。另外突擊隊主力正從陸路過來。只是從太平府到這裡有五百多里路程,他們應該在四天後才能到達這裡。”
見首長首先關心的是自己部隊的傷亡,盧秋生大感激動,平常話語上的關心算不了什麼,只有在這種時候簡單的一聲詢問,才能讓人體會到突擊隊在首長心目中的地位。至少首長在聽了天王消息後首先關心的不是天王之死,而是突擊隊是否有什麼傷亡。
“幹王他們過來了?”
楊滬生這纔想起派突擊隊過去的目的。越過盧秋生的肩膀朝飛艇那邊望去,洪仁玕抱着倆個孩子從飛艇裡面走了下來,地上一羣女眷與洪仁玕懷中的小孩哭成了淚人。
楊滬生搖搖頭對這些人如此脆弱的神經大感不解。分開才幾天的工夫?不過四天而已嘛,這些人怎麼就會如此大哭不已?自己的突擊隊又不是吃素的,將整座天京城救出苦海是辦不到的(爲了以後利益,楊滬生也不會同意將突擊隊犧牲在天京城內,哪怕天京再重要,他都不肯,換句話說楊滬生就是明明知道英法聯軍與清軍進入天京後城內要發生發生南京大屠殺那樣的慘劇,可楊滬生也得硬起心腸就當這事情自己不知道。與整個國家命運比起來,一個城市的悲劇實在是太渺小了。),不過救個把人出來還不是小菜一碟?楊滬生推開前面的人羣,朝洪仁玕走去,洪仁玕見溫王過來了,急忙將懷中孩子遞給旁邊的家眷迎了上來。
“千歲,可把千歲給盼來了!對天王沒有逃出苦海,我實在是傷心。幸好千歲能從天京逃離出來,不然以後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過了。”
“多謝欣千歲如此掛念,也多謝千歲能在天京危急之時派手下將我等從京城內營救出來。”
“唉,原本想通過廣東戰役將英法軍隊吸引過去的,沒想到香港突然出現了兩萬多英國援軍,將我們計劃徹底打亂了,本來若是直接北上,天京雖然不知最後能否守住,但天王絕對不會死難的,實在不行我綁也將天王綁出京城了!”楊滬生愧疚不已地對洪仁玕說道。
“唉……這都是命啊!欣千歲不用太自責了。千歲只要能率領部隊消滅清妖,將洋鬼從我中華大地驅除出去,相信天王在天上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正與洪仁玕說着話,楊滬生見到從飛艇中出現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身着黃龍王袍,手牽倆個不到十歲小孩的中年人。楊滬生手指着此人低聲問道:“這位是……”
“哦,這位乃林紹璋,是我****殿前戶部又副地僚頂天扶朝綱章王壽千歲。壽千歲在京城以學識淵博,才藝見長,待人處事謙遜有禮,深爲衆人所親,自從我上次離開天京後,京城內外交事物就是章王負責的。在他身邊就是三殿下與四殿下了。”
聽了洪仁玕介紹,楊滬生點點頭,打起笑臉朝林紹璋拱手道:“壽千歲,本王一直統兵在外,對千歲之大名早有耳聞,只是一直無緣相見,沒想到今日居然能有機會在此與千歲見面。兩位殿下,一路辛苦了,不知是否先去休息休息?萍兒,你帶兩位殿下到後面休息一下吧。幾位王爺長途跋涉,到了這裡就安全了,等今夜歡迎晚會召開過後,明日再到贛州去不遲。”
林紹璋再與楊滬生平淡地打過招呼後眼瞅着天王的兩位公子被幾位女人拉朝鎮內走去,林紹璋猶豫一下,跟楊滬生告了聲罪,隨着兩位公子走了。
見林紹璋眼中只有兩位殿下,楊滬生與洪仁玕搖頭苦笑不已。扔下歡慶的衆人,倆人一同朝城內走去。“欣千歲,這次怎麼沒有見純甫兄?難道他沒到這裡來嗎?”
“呵呵,純甫兄現在是贛州的總理,他那邊事物繁忙,建設鐵路、製造機器、生產各種產品、調節工人與工廠主之間的關係、梳理政府各個部門間的關係……那一樣不需要純甫兄負責?同時他的那個基督黨也需要他自己費心操勞,根本就走不開啊!不過自從接到益謙兄到達這裡的消息,純甫兄已經來了電報,說是他會在贛州好好款待益謙兄呢!喏,這是純甫兄發來的電報。”
“沒想到欣千歲你們這裡連電報都搞起來了,唉……”洪仁玕接過電報,還沒有打開已經開始嘆氣了。
“這個是爲了軍事和貿易需要才發展如此之快的,至於天京,沒有自己固定的根據地,就是想發展也沒有機會啊!另外益謙兄在資政新篇中所提到的那些,贛州多有實施,此次益謙兄前來,這些事情還需要益謙兄多多費神纔是,至於我,還是習慣帶兵打仗,後方的事宜就拜託各位了。”
“那裡的話,欣千歲太客氣了。”洪仁玕看着電報嘴裡應承着。
“自從上次一別,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益謙兄了……益謙兄還是不用欣千歲、溫王什麼的稱呼我,這樣也太生分了,乾脆就叫我小楊好了。”
洪仁玕看完了電報將它還給楊滬生,笑着說道:“怎麼敢當?溫王手下可是有數十萬虎賁之師啊!我這句‘小楊’要是喊了出去,恐怕明早的太陽我就看不着了!”
楊滬生搖了搖頭,大不以爲然地說道:“益謙兄說笑了,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您是知道的,在我們這邊對這些根本就不看中,稱呼什麼不過是人除了姓名另外的一個代號,哪有那麼可怕的?倒是你若是將自己套了進去,那麼你離大衆也就遠了,想要真正接觸社會是不大可能了。所以我這人對這些表面文章一點都不看中,益謙兄還是不要取笑我纔是。不然我讓手下整天‘福千歲’的稱呼您,不知你這位千歲爺還能瞭解到多少真實的事情?”
倆人同時大笑起來,洪仁玕笑着指着楊滬生不停地搖頭。“你呀……還是一點沒變。我還以爲你現在控制江南大片土地,數千萬人口,統兵數十萬,恐怕眼角已經長到這裡(洪仁玕指了指自己頭頂)了,沒想到你那過激的思想到現在還維持着。”
“我要變了也不是楊滬生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不過我認爲中國需要的不是那些自以爲自己是什麼社會精英的混蛋,而是需要腳踏實地,踏踏實實真正爲人民做點什麼事情的人。什麼精英?百分之一想要統治百分之九十九?美的他!只有人民承認的爲人民服務的塌實人才是真正的精英!那種自我吹噓的不過是混帳東西罷了!以自己接受過教育,瞧不起鄉下人的,他最後的下場絕對好不到那裡去!”
“不知楊兄爲何突然由此感受?”洪仁玕不解地問道。
楊滬生拉住洪仁玕的雙手,眼睛緊緊盯着他真誠地說道:“爲了讓中國人以後過上好日子,不再受到外來侵略,也不再受到土豪劣紳的欺壓,我需要益謙兄幫我忙,大家一起推翻這個不平等的世界,建立一個你的資政新篇中理想國家!前線我會率領手下與敵人奮勇搏殺,至於後方,就委託益謙兄與純甫兄了。益謙兄應該瞭解我們這裡有參議會,至於參議會議長就是在下,現在我打算將這個議長的職務轉交給益謙兄,希望益謙兄能建設一個穩定富饒安定的大後方。至於用人,我們在八月曾經搞過什麼科舉選士,不過就我現在看來這個科舉是失敗的,他並沒有將真正的有識之士選拔出來,倒是選了一幫自以爲是的傢伙,這些傢伙只倡空談,對如何管理好現在的各級政府是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議的。卻一個個自以爲聖人學徒,非白丁所能相比,對這樣的結果我是深深失望的。能做幾手打油詩寫幾篇花裡胡哨的文章算得了什麼?他們瞭解機器是如何運轉的嗎?他們知道民間疾苦嗎?一個個吃的肥頭大耳,簡直就是一頭豬!這種精英有什麼用場?!”
“這事情太快了吧?……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洪仁玕見楊滬生將他所任的議長職位讓給自己,這個議長可是他這裡最高官職了,理論上來說比楊滬生還高,一時有些彷徨,覺得這事情需要跟容閎好好商量一下再做決定。“至於那些酸儒,楊兄不是第一天發現他們這樣吧?這些人經書是飽讀了,可你讓他們辦什麼實事豈不爲難他們?懂得機器又能做得幾手好詩的,不要說這裡,就是全國恐怕也難以找出一兩位來,對這些鴻儒不知楊兄是如何處治的?”
洪仁玕一想到楊滬生剛纔介紹科舉選出來的那些文生,心裡就想笑了。讓這些人寫拍馬屁的文章他們會一個個寫的錦簇花團的,可真要讓他們乾點什麼事情,那可比登天摘月亮還要難了。
“我讓他們先到工廠裡面當工人去了。”
“當工人去了?”洪仁玕不能置信地問道。
楊滬生肯定地回答道:“沒錯,是當工人,而且是打掃茅廁,將大糞整理出來的清潔工,如果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們也幹不好,以後就別想當什麼‘精英’!”
“打掃茅廁?!……”穩重的洪仁玕聽了楊滬生所說的話再也忍不住了,伏身狂笑不已。對楊滬生如此整治那些自以爲是什麼精英的傢伙,他也只能用佩服兩字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