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號外!號外!我軍在美索不達米亞大捷!打死打傷同盟***隊五萬餘人!……號外!號外!我軍在美索不達米亞大捷!打死打傷同盟***隊五萬餘人!……”大街小巷裡到處回‘蕩’着報販子的吆喝聲,一羣羣年輕人追着報販子跑去,掏出錢將報販子手中報紙搶購一空。

與戰爭剛剛開始相比,現在搶購報紙的人數已經少了很多,幾個月前,當知道遠征軍在邁阿米爾打了一場大勝仗,當時搶購報紙的場面簡直可以用萬人空巷來形容。現在戰爭打了半年多了,作爲重大報導,戰地新聞還是國內最受到百姓關注的話題,只是隔三差五前面就傳回來一個捷報,有些人對這樣的大捷已經提不起興致。對於他們來說,前面打的再熱鬧,生活總還是要繼續的。

半年的戰爭已經影響到國內百姓生活。爲了打贏戰爭,軍隊由百萬大軍很快擴充到五百萬,爆炸般的擴軍讓一批批年輕力壯的青年男子離開各行各業,走進部隊,讓勞動力市場一時壯勞力不足,有些崗位本來是男人乾的,現在體質好些的‘婦’‘女’頂了上去,前面需要大量的飛機、戰車、軍艦、槍械、子彈、炮彈,需要炸‘藥’、防毒面具,需要軍毯、作戰靴,無數的企業從民用轉爲軍用,供給百姓日常生活的日用品換成了流水線上下來的源源不斷的軍需品。收穫的糧食很多也被軍方收購,用來製造軍用乾糧。工人農民收入沒怎麼增加,可很多物資卻因爲產量受到影響,價格漲的很快。國庫多年積蓄現在爲了作戰,流水一樣涌進太平洋、印度洋,消耗的無影無蹤。幸好英國、俄羅斯爲了購買大量戰爭物資,國庫裡幾百年積蓄現在決堤一樣涌入中國,不然這種消耗速度,議會裡肯定有人要跳出來對這場戰爭橫加指責的。

九月的江南秋高氣爽,一羣羣候鳥從北方飛來,在溼地尋找他們需要的食物。湖面上停留了大量的白鸛、綠頭鴨,清晨,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無數的鳥兒帶起點點水滴離開湖面,翱翔在蔚藍的天空時,場面巍爲壯觀。中午,緊貼長江、鄱陽湖讓潯陽市區顯得有些‘潮’熱,雖然沒有夏天酷暑讓人十分難熬,可穿着綢緞製作輕盈的短袖襯衫在外面走動的人們還是汗珠不停朝外淌落。

“倩姐……等等我!”報販子吆喝聲中,稚嫩的‘女’聲在拐角處傳來,從拐角後面蹦蹦跳跳跑出來一名二九佳人,鵝黃的連衣裙襯托出‘女’孩苗條勻稱的身材,清秀的瓜子臉上娥眉淡掃,單眼皮,有一雙會說話的明亮嫵媚的丹鳳眼,用髮帶束起來烏黑俏麗的短髮,白皙溫潤的肌膚、修長柔美的手指。連衣裙下襬隨着少‘女’跑動飄逸着,馬路上過往的行人總會在走過之後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一下。‘女’孩前面還有一位打着綴‘花’遮陽傘的年輕端莊淑‘女’,雖然生活水平提高後,漂亮的‘女’孩子也日漸增多,可如此漂亮的‘女’孩並不多見,一下子能看到兩個,還是很讓男士們***的。

“倩姐,等下我,你走的太快了!”小姑娘追上前面打着遮陽傘的淑‘女’,苦着臉嬌憨道。

“伶俐,你怎麼出來了?”徐倩一回頭見跟在自己後頭的是剛到報社實習的吳伶俐,現在小姑娘跑的面頰上泛起一抹‘潮’紅,嬌喘連連,不由得淺笑道。

“我聽朱編說倩姐你要到下面採訪,反正沒什麼事,還是跟倩姐一起出來好了。倩姐,你不會不喜歡帶我出去採訪吧?”小姑娘好象做錯了事的孩子,揹着手低着頭,可憐兮兮盯着腳下。

“怎麼回呢?我怎麼會不喜歡帶你採訪?只是你出來跟朱編輯說過嗎?”

“說過了,朱編同意後我纔出來的。”小姑娘見徐倩沒反對帶自己出去採訪,高興的如同小鳥一樣,唧唧喳喳叫了起來。徐倩苦笑地看着這個不懂事的小‘女’孩,畢竟還是孩子,朱編長朱編短的,難怪朱編輯會讓她跑出來跟自己採訪,耳朵邊整天聽着“朱編”,朱編輯恐怕腦袋早就大了。小‘女’孩一說要出去,他還不送瘟神一樣請她出來?“對了,倩姐我們到哪裡採訪?”

“軍分區,我和唐司令約好了下午對他進行專訪。要是採訪的晚了,晚飯可能還要在部隊吃。”

“採訪部隊?……太好了!報紙上整天都是駐美索不達米亞中國日報記者發來的電稿,看來看去都是相同的,一點意思也沒有,我正想知道一些內幕消息呢!倩姐快走吧。”這下輪到吳伶俐拉着徐倩一個勁督促她快走了。

對着這個好戰狂,徐倩只能無奈地被她拉着走。吳伶俐喜歡戰爭,這是徐倩在小姑娘到報社實習時,吳伶俐對她的第一印象。因爲當時朱鴻銘編輯問小姑娘時,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居然口出驚人說是潯陽早報沒有派記者到美索不達米亞採訪絕對是錯誤之舉,她很樂意幫助報社填補這個空白。如此直率的‘女’孩讓報社那些老資格編輯記者對她刮目相看——嘲諷的眼光比欣賞的要多許多。雖然朱鴻銘覺得吳伶俐說的話很幼稚,不過面對這麼清純的小姑娘,朱鴻銘還是笑着略做解釋:無非是小姑娘勇氣可嘉,只是到那麼遠的戰場需要很多錢,而報社資金有限,沒這個財力;還有男人上戰場都十分危險,如果‘女’孩子去,萬一發生意外,大家都很爲難,而潯陽早報裡面‘女’記者又偏多……不管怎麼說,吳伶俐是留在報社了,徐倩因爲自己丈夫現在正在戰場,對熱愛軍隊的吳伶俐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好感。

“倩姐,我聽老翁說你先生在軍隊,聽說還在美索不達米亞那邊戰車部隊?”吳伶俐親熱地挽着徐倩左臂,望着她好奇地問道。徐倩微微點點頭。雖然她也曾經是個小姑娘,可現在小‘女’孩心思徐倩覺得自己猜測不透。“怎麼?”

聽徐倩丈夫真的在戰車部隊並且就在美索不達米亞,吳伶俐大眼睛顯出開心的笑意,嘴角邊‘露’出兩個小酒窩。“倩姐去過他們的部隊嗎?那些幹部戰士是不是和報上說的一樣帥?……聽說倩姐你先生很英俊,我要是也能找一個跟姐夫一樣的軍人那就好了。”說着吳伶俐臉上‘露’出羨慕。

徐倩開頭還以爲吳伶俐只是關心部隊生活訓練什麼的,可後來一聽不是這個意思,差點失聲笑了起來。看來吳伶俐喜歡軍隊,恐怕是報紙、小說看多了,那裡寫的軍人一個個都貌似潘安,讓這個‘春’心萌動的小姑娘動心了。“他的部隊我是沒去過,不過伶俐啊,軍人用不着非要到基層軍營才能看到,咱們潯陽街頭不是就經常可以看到軍人嗎?至於明海,我倒不覺得他有多帥,三十來歲的老男人,都快半截入土了,又能英俊到什麼地方去?”

“倩姐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三十來歲又怎麼了?年紀大的男人才成熟穩重,懂得體貼人,特別有男人味,比那種只知道整天找媽***小男孩強多了!”

徐倩看着小姑娘終於笑了起來。“你倒什麼都知道。”

“我聽別人說的。”小姑娘揚起臉不屑地瞟了眼旁邊因爲看自己走神,一頭撞了電線杆的一個小男生。“如果男人永遠是不懂事的傻小子,還有什麼找朋友的意思?”

徐倩也看到了撞的七葷八素的男孩,知道吳伶俐是看到這個小孩表現很是不屑,才說出這樣話的,心裡暗暗好笑。作爲‘女’人,徐倩很瞭解‘女’人的心思,‘女’人總希望自己年輕漂亮,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不過‘女’人很是虛僞,在對自己成爲衆人中心心裡高興同時,嘴上還是要發表一番看不起那些‘色’魂具消男人的言論。真要不在乎,不知‘女’人又爲了什麼人化裝,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女’人是不可思議的一種怪物。”徐倩想起程明海在開玩笑時曾經這樣說過,當然程明海的厥詞還不光這一句,還有什麼“‘女’人化裝是用來掩飾自己的淺薄無知”、“兩個‘女’人說話比兩輛戰車開動還要嘈雜”、“人因爲懶惰,所以才成爲男(懶)人,而如果人愚蠢如驢,於是這些人就成爲‘女’(驢)人了”……這種充滿了大男子主義的言論理所當然受到了徐倩的批判,因爲徐倩認爲自己就不是程明海所說的這種愚蠢的人,可程明海在低頭認輸的同時,認爲徐倩之所以逃脫自己“理論”,這是因爲徐倩空有‘女’人之身,卻擁有男人之心,說起來還是怪胎一個。這些閨房談笑的話題是不能跟吳伶俐說的,如果說了,不知小姑娘會否認爲三十來歲的男人也是不可靠的?

一想起程明海,徐倩就心‘亂’如麻。程明海到美索不達米亞已經半年多了,從程明海和徐永晉的信中,雖然知道他們到現在都還生龍活虎活着,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可從信件裡徐倩還是隱隱得出了戰鬥越來越艱苦。因爲弟弟、丈夫都在美索不達米亞,徐倩專‘門’求人搞來一份巨大的世界地圖冊,每天看着地圖,計算他們又到了什麼地方。前面三天兩頭傳來大捷戰報,可程明海一直在巴士拉,而徐永晉一直在納西里亞。也許他們在後面,前面的勝仗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可前段時間,他們都到了庫特,接着戰報也跟着轉移到庫特,從信件裡,徐倩得知戰鬥打得極爲殘酷(報紙上軍隊永遠是輕鬆愉快打敗了軟弱得歐洲病夫),將近一個月了,他們就沒挪個窩,整天呆在戰壕裡和敵人對‘射’,而且信上說的,徐永晉那邊就是敵人主攻方向,徐倩不明白,要是這樣報紙上宣傳的那些大捷都是在什麼地方打的?總不成跑到月亮上消滅了那些土耳其人吧?徐倩統計了一下,按照三月登陸美索不達米亞後報紙刊登的戰報計算,程明海徐永晉他們已經打死了五十萬土耳其人,俘虜五十萬,打傷百萬,也就是說土耳其人已經損失兩百萬了。徐倩不是情報官員,她不知道土耳其在美索不達米亞是否有這麼多部隊?真要有,遠征軍用十萬軍隊打人家兩百萬,不知是狂妄還是中***隊真的可以以一當十,以百當千?要這樣徵兵五百萬根本就沒什麼意義。

“倩姐,怎麼不走了?”吳伶俐見徐倩腳步漸漸放慢了,自己說的話,她一直沒回應,只是眼望着前面,卻不知在想什麼。不解地停下步,拉了拉徐倩手臂,望着她關心地問道。

“……哦,沒什麼,快走吧。”徐倩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搶先一步朝前走去。吳伶俐不知徐倩到底在想什麼,一猶豫的工夫,讓徐倩拉下了兩個身位,見徐倩已經走到前面了,吳伶俐急忙追了上去。走在前面的徐倩看着街面上購買報紙,買了報紙後急匆匆翻到刊登有關戰事欄目版面,如飢似渴興致勃勃邊走邊看的年輕人,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自己家裡兩個親人現在就在報紙所刊登的戰場上,報紙上說的輕輕巧巧,可信件裡卻充滿了火‘藥’味血腥氣,不知什麼時候親人就會發生意外(只要有戰爭,上了戰場的軍人總是最危險)。所謂的國家榮譽,都是由軍人用生命換來的,這些青年人只看個獵奇,看到高興處就喊一聲好,說幾句“滅了那些***養的!”,他們又如何能體會到親人流血犧牲對國內家人的打擊?如果可能,徐倩真的很想讓程明海和徐永晉離開炮火紛飛的戰場,回到國內平平淡淡過一生算了。畢竟阿拉伯人的幸福,所謂海外民族自由、***,與親人生離死別相比,實在太飄渺,太遙遠,太不着邊際了。在徐倩心中,有那麼一雙手時刻在合掌朝西方諸菩薩保佑,保佑親人不管怎麼說,只要能活着回來就要,千萬不要被子彈或者炮彈打中了。徐倩知道在全民狂熱的現在,自己要把這些話說出來,那些愛國者肯定要好好批判自己,讓自己擡不起頭來。徐倩不過是個小‘女’人,她不是什麼著名的政治家,也不是著名的有影響力的名人,作爲普通人,徐倩只能默默在心裡祝福親人早日平安歸來。

徐倩不知道,在離她不遙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同樣對上了戰場的親人憂心不已。

“李媽,少爺這幾天沒寄信過來嗎?”王磊放下報紙,靠在沙發上,‘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合着眼一臉疲倦地問道。

“沒有,已經一個星期了,哎呀……不知怎麼回事,少爺連個音訊也沒有。”老邁地李媽看着頭髮‘花’白的王磊同情地說道。李媽看着王磊結婚生子,看着王家財富越積越多,看着王家寶貝王林斌一天天大起來,上學讀書,也看着從小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王林斌在軍校招收學員時,義無返顧離開家‘門’,報名考上了海軍學院。戰爭一打響,王林斌又離開家,成了中國最早參戰的第一批戰士。二十多年前,李媽自己的兒子也是第一批參加和西班牙戰爭的中國太平洋艦隊巡洋艦分艦隊軍人,並且還是中西戰爭中第一個犧牲者,而現在的王林斌也在太平洋艦隊第一巡洋艦分艦隊裡當軍官,如此巧合讓把王林斌當自己孫兒帶的李媽每天晚上都要做噩夢,原本身體還可以的李媽,現在基本上無法再‘操’勞家務了,她反而需要其他傭人照料。如果不是這麼多年住在王宅,王磊接納她將她當成了家裡長輩,現在的李媽應該回到家鄉躺在‘牀’上等死了。

看着王磊憔悴的面頰,李媽心酸不已。不到五十的王磊看起來跟個六十歲老頭差不多了,背也駝了,眼也‘花’了,頭髮白了,身體垮了。這些全是因爲王磊那寶貝兒子王林斌進了部隊,馳騁在遼闊的海洋給王磊造成了太大壓力,不然他如何會老的如此之快?當王磊和李媽在一起時,李媽常常聽到王磊抱怨自己沒服氣,剛結婚沒幾年老婆就死了,接着慈祥的父親又撒手而去,現在連唯一的兒子也不顧他的感受,離他而去,也許這些全是命。王磊說這些時,聲音很平和,卻充滿了無盡的無奈、哀傷,哀莫大於心死,讓李媽聽的心酸不已。雖然對兒子很無奈,接到徐永晉寄過來的信件,王磊還是很開心的。李媽常常看到夜以很深,傭人都睡了,王磊臥室燈還亮着。王宅唯一的主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兒子寄來的所有信件一封封仔細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到他能背下來了,他還是如同第一次接到信般,饒有興致看個不停。

實際上王林斌寄過來的與其說是給家人報平安的信件,不如說是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表功書。在信件裡,王林斌會給父親講述他們到了什麼地方,那邊都有什麼好玩之處,有那些國內所沒有的東西,在王林斌與其他海軍將士“勇猛打擊”下,那些敵人是如何丟魂喪膽舉着白旗投降的。——是否存在王林斌炫耀的那麼大勝仗,做父親的十分懷疑,因爲刊登了衆多軍事報導的報紙,並沒有刊登王林斌所言那些勝仗。自己的兒子做父親的最清楚,王磊相信兒子吹牛的‘毛’病一定是發作了。不過不管怎麼說,看兒子的信件總是一種享受,而且兒子能寄信過來,證明他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後面一點是王磊尤爲關心的。要是幾天兒子沒寄信過來,王磊就覺得心裡空空‘蕩’‘蕩’,坐臥不寧,總害怕王林斌會否出什麼事情,直到收到下一封信,王磊纔會好受些。爲了唯一的兒子,王磊連自己的事業也顧不上打理,幸好下面還有人幫他照料,不然企業早就陷入困境了。

這幾天王林斌又不寄信了,王磊自從兒子參軍後得上的患得患失的‘毛’病再次發作。今天早早的他就離開工廠,回到家想看看兒子是否有信過來,可得到的消息還是讓他失望。王磊深深嘆了口氣,‘陰’着臉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李媽正想下去回自己房間休息,王磊突然張開了眼睛盯着李媽說道:“李媽,你到外面看看,我好象聽到外面有人來,你看看是不是郵遞員來了?”

“是,老爺,我去看看。”李媽低眉答應一聲走了出去。老爺最近神智衰弱,聽到什麼聲音都以爲是兒子寄信過來了,李媽很同情這個老爺,雖然聽了老爺話出去開‘門’,十次有十次外面是空‘蕩’‘蕩’的,她還是走了出去。

李媽出去沒多少時間,外面鐵‘門’打開了,過了會兒,傳來李媽一溜小跑巍顫顫跑步聲,王磊聽到李媽跑進來的聲音,眼睛一下睜開,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直勾勾盯着外面。李媽手裡拿着一個厚厚信封,高興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跨過‘門’檻進入大廳。“老爺,少爺來信了!”

王磊一聽少爺來信了,心裡一直繃着的弦一鬆,渾身乏力,一***坐在沙發上。“這個‘混’蛋,還記得給家裡寫信?……外面不是很瀟灑,連老子都忘了嗎?寫信過來幹什麼!乾脆死在外面算了!”坐在沙發上的王磊嘴裡喃喃罵道。

對老爺說這樣的話,李媽已經習以爲常,走到王磊面前,將信件放在茶几上,笑言道:“老爺,信我放在這了。外面也許有什麼需要做的,我看看去。”

王磊理解地點點頭,關切道:“嗯,去吧……李媽你你和別人不同,身子不大好,有什麼事情能讓別人乾的你就讓他們去做,別自己‘操’勞,倒把這些人慣壞了。”

看着李媽答應後離開大廳,王磊一把將茶几上信封搶了過去,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眼眶溼潤了,手不由得顫抖起來。“這孩子……還記得給家裡寫信?!”王磊嘴上是這麼說的,可語氣卻顯‘露’出他心裡並非如此認爲。王磊看了半天封面,終於伸出手將信封撕開,從裡面‘抽’出厚厚一疊信紙,打開後急不可待一張張仔細看了起來。看完了,王磊又將開頭一張翻出來,重新再看。

看了信,王磊才知道並非王林斌忘記了給自己寫信,只是他們又有新的任務,人在開赴新戰場的軍艦上,王林斌就是寫了信也發不出來,於是等可以寄信了,王磊就收到厚重的一封信。

王磊靠在沙發上,仔細回味着信裡提到的信息。從信件裡,王磊得知報上(報紙就在茶几上攤着)宣揚的所謂美索不達米亞大捷完全是騙局,是把國內民衆當猴耍,真實是遠征軍一個旅陷入敵人重圍中,外面部隊歷次解圍都失敗了(解圍行動就是報紙上刊登的庫特大捷,按照報紙所言,美索不達米亞的土耳其人早就被全殲好幾回了)。現在被圍困的旅隨時有全軍覆沒危險,而外圍部隊只能和土耳其人頂牛,沒有能力繼續突進,將被圍的旅救出來。

爲了援救被圍部隊,軍方在將陸軍大部隊派往美索不達米亞之前,只能動用機動力最強的海軍陸戰隊讓他們幫助陸軍解救被圍部隊。而王林斌的任務就是掩護陸戰隊到美索不達米亞去。

一個旅被包圍!這要是發佈出來絕對是讓人震驚的新聞。在王磊印象中,旅級部隊遭受重創,甚至被全殲,這是有的,不過這樣的旅只是在建國戰爭開始時候地方戰鬥力很差的部隊(連一個旅叛變都有,只是這樣歷史實在太丟臉,爲了弘揚軍隊百戰百勝,這些都用曲筆寫進歷史,王磊自然也不知道了。),主力野戰部隊一個旅被包圍,這還從來沒有過。如果這個旅發生什麼意外,不光開了先例,恐怕很大一批***要下臺,難怪報紙上不敢登這樣的新聞了。只要能將這個旅救出來,這樣的醜聞自然就從來沒發生過。官員官照當,勝利的傳統也照樣傳遞下去。

戰場情況不是很好,對兒子的安危王磊倒沒有比以前更擔心。從信上看,王林斌只是在軍艦上看那些陸戰隊將士登陸美索不達米亞,他不會攜帶步槍,如同一名士兵衝進炮火翻飛的戰場。在美索不達米亞,土耳其雖然有一支海軍,不過這只是底格里斯河區艦隊,在英軍艦隊打擊下,這個區艦隊朝不保夕,隨時有覆滅危險,讓他們出來和王林斌所在的艦隊展開一場海戰,這隻能是白白自殺的行爲,一出來只能便宜王林斌他們撈取戰功。

既然兒子暫時沒危險,王磊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提筆想要給兒子回信,可‘毛’筆提起來,又放下,再提起來,過了一會兒還是緩緩放落。一時之間王磊也不知自己該給兒子寫什麼東西,王磊嘆了口氣,還是等夜深人靜,頭腦思維特別活絡時再寫吧!想了想,王磊站了起來,走到電話旁邊,摘下聽筒,用力搖電話。“劉經理嗎?……我在家裡等你,你現在過來一趟……對,馬上過來!”說完王磊將‘花’筒擱回原來位置,揹着手在大廳裡慢慢踱步。

作爲一名商人,王磊對當前的戰爭自然十分關心——他的企業中很多工廠已經轉行生產起軍需品了。給軍方做定單利潤可觀,這個是肯定的,只是不知軍方到底需要什麼東西,這讓企業很爲難。有時候你以爲軍隊很需要某種物資,加大規模,準備好好乾一票時,說不定軍方突然不需要這些了,那你前期打下的基礎完全打了水漂。有時候你認爲軍隊需要的數字就這麼多,只要安與現狀就行,說不定過兩天,突然軍方下發大量定單,說是要大規模訂購,而你又因爲沒有準備,眼睜睜看着偌大的定單因爲你的生產能力不足而跑掉。這兩種情況對商人來說都是遺憾。

王磊自然很希望自己的企業既不‘浪’費,同時又能滿足軍方需要,能利潤最大化。而這就需要有軍方行動準確的情報,只是王磊想到的,同樣其他商人也能想到,而敵對國潛伏在中國的‘奸’細也希望知道。既然這麼多人都關心軍方消息,最終只能是大家誰也別想得到。

現在從兒子的信件上,王磊得到了一個啓示——美索不達米亞的戰爭不光短期內無法結束,反而會越打越大,一個旅被合圍,這是軍方那些感覺很好的***所無法忍受的,他們只會投入更大的兵力,徹底消滅盤踞在美索不達米亞的土耳其人。要是這樣,那麼軍方將需要大批與美索不達米亞戰爭有關的物資,槍械***這個屬於不管任何戰場都需要的,美索不達米亞這裡從戰報來看屬於炎熱的沙漠地區,常常颳起遮天蔽日的大風,那麼風鏡肯定需要,還有大容量的水壺(沙漠裡沒有水,士兵還不渴死?)降溫用的清涼油……等等等等。這些都需要抓緊時間和劉經理商量,看自己是否能搶先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賺他一筆。想到得意處,王磊就覺得渾身所有‘毛’孔全部開放,人輕鬆的如同一根羽‘毛’,大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當王磊盤算着自己企業如何從美索不達米亞的沙漠中大撈一筆橫財時。在美索不達米亞沙漠裡,中***隊陷入了苦戰中。

一輪殘月下,一顆重磅炮彈飛了過來,落在水面上,如同擊中大地那樣,涌起幾十米高雪白的噴泉,死魚在水面上漂浮,只要你能視線能達到的地方,就能看到翻了白肚皮的死魚。湖邊的戰壕裡,擔架兵面無表情地將負傷的戰士擡了下去,每當空中傳來沉悶的嘶鳴聲,擔架兵馬上蹲了下去,儘量將頭縮在戰壕底部,等炮彈爆炸後,站起來半彎着腰擡起擔架繼續走。

這裡是庫特邊的薩迪亞湖,距離一個星期前與敵人的防線已經有五公里路程。對呆在戰壕裡的戰士來說,戰爭已經沒有什麼正義不正義可言了,什麼解救勞苦大衆,給人民送去自由***這些都不是他們所關心的,所謂的戰爭簡化成殺人或者被殺。對他們來說,戰爭就是兩羣互相敵視的野獸撞在了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現在要是有人跑出來告訴他們“祖國感謝你們解救全世界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你們是追求自由的鬥士,是捍衛***的勇士!”戰壕裡戰士只會默默送他一個白眼,如果有登載了這些話的宣傳紙,這倒‘挺’好——可以讓戰士用來在大解後擦***。

爲了援救二十旅,十九旅、海外兵團第二旅、第二師損失了一萬兩千人,同時還有將近八千人因爲這裡的氣候得了各種疾病不得不離開戰場,撤到後方治療去了。付出如此巨大得代價,救援部隊不光沒有靠近克泰齊豐,反而讓土耳其優勢兵力***的朝後撤退五公里。不能不撤退,在土耳其人沙塵暴那樣涌來情況下,如果不撤退,救援部隊就會被他們吞沒了。

與四萬救援部隊抗衡的是德國元帥馮·德爾·霍爾茨指揮的得到加強後由第九、十、十二軍、第三、第十四師組成的土耳其第三集團軍,這個集團軍兵力達到八萬,加強了由德奧炮兵組成的炮兵部隊,一零五口徑野戰炮一百七十六‘門’,一五零野戰炮四十八‘門’,二一零臼炮十六‘門’,各種飛機七十架。與土軍相比,遠征軍救援部隊因爲傷亡疾病,在戰場上只有兩萬軍隊,重炮部隊只有海外兵團第一、二師下屬野炮團,第一軍直屬重炮團,大口徑火炮全軍擁有一零五野戰炮七十二‘門’,一五零野戰炮三十六‘門’,一五零以上口徑火炮一‘門’也沒有。遠征軍第十師的戰車是敵人唯一沒有的。可戰車營因爲故障,現在能用的只有十二輛,也就一個連。與衆多的敵人比起來,這麼點戰車顯然是不夠的。和現在能投入戰場的中***隊相比,土軍人數超過四倍,火炮達到兩倍多,只有飛機、戰車數量不如遠征軍。面對優勢如此明顯的敵人,救援部隊能自保已經不錯了,還談什麼援救別人?至於被圍困在克泰齊豐的二十旅,現在他們已經被敵人壓縮在方圓不到十平方公里的一小塊地盤裡,每一發炮彈落下來,都會給二十旅造成傷亡。當戰線從庫特南移後,唯一可以給他們支援的空軍,無法再空投了,二十旅失去了***補給,每打一發子彈,庫存就少一發。底格里斯河水源早就被土耳其人切斷,而美索不達米亞這裡該死的老天又不下雨,部隊只能靠挖的井解決飲水問題,可這麼大規模一支部隊,靠井水又怎能保證部隊需要?

二十旅在被圍困後減員很大,到現在全旅能戰鬥的只有不足四千人,而他們面對的土耳其第三集團軍兵力超過兩萬,如果沒有外來幫助,二十旅將成爲建國以來第一支成建制損失的旅級部隊,這當然是任何人也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戰壕裡一羣戰士聚集在一起,聆聽裡面站在***箱上的人低聲講話。“……戰友們,兄弟們!我們的同胞、戰友被圍困在克泰齊豐,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偉大祖國最優秀的兒‘女’,爲了解救被奴役百姓,爲了這個世界能有公平,他們和我們一起到了這裡……美索不達米亞。現在,我們的同胞,我們的兄弟,我們的手足被萬惡的土耳其***圍困在克泰齊豐,他們沒有吃的,沒有喝的,沒有子彈,沒有醫‘藥’,雖然奮勇作戰,可他們面對的敵人實力卻遠遠超過他們所能抵擋的,他們日夜期盼着我們能和他們會合,將他們從絕境中拯救出來,在敵人包圍圈中,有我們近萬的兄弟……這面旗幟,是我們十九旅在九江戰役後被總部授予的榮譽旗幟,它上面記載了十九旅在建國戰爭中歷次戰役裡榮立的不朽戰功。大家可以回憶一下,在十九旅歷史上,有我們攻不下的陣地嗎?有我們守不住的山頭嗎?沒有,從來沒有!十九旅軍史中只有勝利,沒有失敗!今天,在解救二十旅的戰鬥中,我們是續寫光榮,還是在戰史上留下屈辱的一頁?……記住了,清晨四點開飯,四點半開始炮火準備,五點鐘進入出發陣地,六點天亮後我們進攻!光榮屬於十九旅,榮譽屬於十九旅,我們決不給不可戰勝的十九旅抹黑!”

“班長,有酒嗎?”低頭默默回到掩體裡,徐永晉透過微弱的火光,望着孔班長問道。

“小聲點!別瞎說……”孔敬恭伸着脖子張望了一番周圍,見其他戰士或坐或躺,自顧自抓緊時間休息。“哪還有什麼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這裡誰也不能喝酒,我那一小壺酒還是偷偷‘摸’‘摸’帶來的,這麼長時間早就喝光了!……你小子,怎麼變成酒鬼了?”

徐永晉疲憊地抱着槍靠着戰壕緩緩滑了下去,不再搭理他的班長。這麼長時間了,整天蹲在戰壕裡,期待着敵人進攻,讓人腦筋變的十分遲鈍,什麼理想,什麼信念統統離他遠去。存在他腦海裡的只留下活下去這麼一句話。四個星期了,在四個星期戰鬥中,五連因爲處在陣地最前沿,敵人最猛烈的進攻總是先落在五連頭上,這讓五連減員過半,徐永晉所在的三排一班全班十五人中,三人陣亡,七人負傷,與徐永晉一個小組的上等兵壽雲國在戰鬥中被子彈打死;來自廣西的上等兵張保華被炮彈炸傷,在醫院中搶救無效身亡;來自福建的二等兵馬沈在白刃戰中被土耳其人捅死。副班長周欽重傷了,好友王鋼在烏爾詹戰鬥中就受了傷,傷剛養好一上戰場馬上又受到重傷,只能擡到下面去……這些人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在國內的時候,他們是自己所在地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老師眼中得意弟子,是父母眼中的驕傲,可是現在他們不是身葬異國他鄉,就是殘缺不全,將身體一部分留在了這裡。烏爾詹戰鬥後一班人員到現在留下的只有上士孔敬恭、下士馬永敏、上等兵姜國華、徐永晉、二等兵樑德忠五個人,其他人都來自營、團後勤部隊。雖然現在全班還有十二人,可與烏爾詹戰鬥時相比,戰鬥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一個班人在一起呆了一年多時間,大家早就培養起雄厚的手足般戰友情。白天大家還有說有笑在一個鍋裡吃飯,到了晚上可能人就死了。徐永晉開始總是不習慣,睡着睡着還覺得身邊戰友和自己說話,‘迷’糊着回了一句,一轉念,這纔想起說話的人已經死了,於是只能默默掉眼淚。先是迪迪,接着是壽雲國,再下來是張保華、馬沈,死人看得多了,人也就麻木了。徐永晉給人感覺就是比較沉默寡言,現在他更是不說了,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戰鬥馬上就要打響,從感覺上徐永晉相信這是遠征軍總部孤注一擲的一次進攻——再不進攻也不行了,如果再不進攻,二十旅將徹底失去任何希望。在兵員、火炮都不如對手下,這樣的進攻能有多少希望,徐永晉不知道,他只希望在戰鬥打響前喝上一口酒,讓自己牢牢記住燒酒那種辛辣的味道。當然,喝了酒,藉着酒勁等衝鋒的時候萬一中彈了,傷疼感也會減輕不少。可惜班長偷偷夾帶的燒酒已經喝光了,徐永晉暗暗後悔,在國內的時候要是知道自己會變成酒鬼,怎麼說也要偷偷帶一瓶出來不可!

清晨四點,天還沒有亮,大地一片漆黑,只有偶爾升到高空的照明彈將四野照得雪白,等照明彈落下去了,世界重新迴歸到黑暗中。薩迪亞湖邊的戰壕裡傳來輕微開飯聲,閉目假寐的戰士聽到聲音,紛紛從戰壕裡爬了起來,挪移到炊事員身邊,默默打好自己一份飯菜,走到一旁蹲在戰壕裡藉助照明彈發出的光芒匆匆吃上幾口。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伙食比平常好了許多,只是這裡是穆斯林地區,戰士們想吃的豬‘肉’和燒酒都沒有,只有讓他們聞了反胃的羊‘肉’燉粉絲。水壺被炊事員收了上去,等戰士們吃好了飯,把飯盒還給炊事員時,炊事員將裝的很滿的水壺還給了他們。戰士們默默將水壺背在腰間,跳了跳檢查是否背的鬆鬆垮垮——衝鋒的時候要是水壺到處‘亂’撞,這是很影響奔跑速度的,而戰場上你要是跑慢那麼一秒甚至零點幾秒,等候自己的只有死亡了。檢查了水壺戰士們又‘摸’黑將武器再次檢查一遍,看看步槍是否良好,將子彈上膛,掏出刺刀放在戰壕邊,把手榴彈袋裡的手榴彈柄上蓋子擰鬆。萬事都好了,大家靜靜趴在戰壕裡,等候大炮的轟鳴。九月的土耳其雖然很熱,夜裡湖邊還是有一絲涼意。人們深深呼吸着夾雜了硫磺味的夜間空氣,和他們家鄉相似,空氣有些溼潤。對戰壕裡一些人來說,這是他們今生最後一個夜晚。

九月七日清晨四點三十分,爲了援救克泰齊豐,救援部隊,最大一次進攻開始了。三顆紅‘色’信號彈在南方天空急速爬升,徐永晉他們身後傳來低沉的悶雷那樣聲音,回頭望去,一道道流星正急速爬升着,劃過戰壕裡士兵頭頂朝北方飛去,沒多久,北方土耳其人戰壕暨戰壕後面出現許多紅、白、藍‘色’閃光,照亮了天空,滾滾煙塵從閃光點升騰起來,緩緩朝周圍擴散,火光一閃過了沒多少時間,隆隆爆炸聲傳了過來,大地在輕微顫抖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讓不停爆炸的炮彈驅散。遠征軍救援部隊所有能找到的火炮在這一刻同時開火,密集的炮彈炸的土耳其陣地濃煙滾滾,在遠征軍炮兵部隊開火十五分鐘後,土耳其人各炮兵羣也投入了炮戰,天空雙方發‘射’的炮彈各自朝對方目標飛去,在對方陣地上炸開,泥土裹挾着攜帶死亡的彈片呼嘯着肆虐着雙方陣地,在炮彈轟炸下,原本就殘缺不全的樹枝軀幹徹底脫離大地母親,在空中徒勞掙扎後,重重栽落下來。一些炮彈落在湖面上,嘩嘩聲中,水‘花’飛濺到岸上。巨大的轟鳴聲讓人緊張的快要發瘋了。

土耳其人的炮彈落在兩軍戰壕中間比較多,也許他們認爲中國人已經偷偷潛伏到那裡,只要炮火一延伸,那些黃皮膚的中國人就會一躍而起,快速進攻自己的陣地。按照土耳其人的老師德國元帥馮·德爾·霍爾茨教導,炮兵應以其火力爲步兵的攻擊作好準備,在步兵接近敵人進入步槍有效‘射’程內之前(四到五百米),炮兵要對敵人的炮兵陣地進行‘射’擊,要摧毀所有已發現的阻礙步兵前進的敵人火力點。馮·德爾·霍爾茨元帥知道中國野戰勤務條令與德軍在東線的敵人俄羅斯在使用火炮上是一致的,兩***隊都指出炮兵以其火力爲步兵開闢道路,爲此摧毀阻礙步兵完成戰鬥任務的目標。當步兵進行衝鋒時,專‘門’指派的炮兵連向攻擊部隊靠攏,進到距敵最近的距離,以支援步兵攻擊。明白敵人火炮使用方式,土軍自然集中火炮打擊可能“進行衝鋒”的步兵。要知道,強大的德軍在它的戰鬥條令中明確指出:“摧毀敵人最終要靠冷兵器的衝擊”,而中國人的刺刀讓土耳其人印象深刻,他們可不想和中國人進行白刃戰。於是土耳其人炮彈落在他們戰壕五十米到一百五十米的特別多,按照各國條令,進攻部隊的散兵線在五十米開始跑步衝鋒,而一百五十米是用來白刃戰的出發地區,也是進攻部隊最後一個‘射’擊陣地。紛飛的炮彈在戰壕之間的開闊地來回犁耕着,黃‘色’的沙土炸上半空,落下來沒多久又讓下一顆炮彈炸飛。不停爆炸的炮彈密集的讓人懷疑不管多少人進入開闊地,最終都會被打倒在那裡。

土耳其人陣地上,在歷次小規模偵察中***出的機槍、迫擊炮火力點被一顆顆炮彈接連拔除。炮戰中雙方都糾集了大量火炮拼命壓制對方火炮陣地,只是爲了這次進攻,遠征軍空軍在前幾天就已經偵察了土耳其人的火炮陣地位置,雖然與土耳其人相比,遠征***炮連他們一半都沒有,可有了敵人火炮準確方位,壓制起來就容易多了。炮戰開始沒多少時間,徐永晉他們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土耳其回敬過來的炮彈明顯減少,恐怕那些火炮要麼被摧毀,要麼在遠征***炮轟擊下,炮兵四散奔逃,根本沒工夫‘射’擊了。

半個小時後,中國遠征軍戰壕裡的士兵在軍士帶領下,緩慢地離開了戰壕,彎着腰朝出發地潛行過去。空中升起了三顆綠‘色’信號彈,猛轟土耳其前沿陣地的中國炮兵羣將炮火延伸了,一顆顆炮彈朝殘存的土耳其炮兵陣地飛去,見中國炮兵火力延伸了,土耳其人將所有火炮都瞄準了白刃衝鋒的道路,同時土耳其人前沿那些火力點先後開火,從暗堡、掩體裡,一條條火舌朝外噴灑着密集的彈雨,子彈鑽進煙霧中,如果煙霧裡的這段距離有人,能逃脫出去的絕對不會很多。炮彈延伸越來越遠,看起來打到敵人縱深了,突然,成羣的炮彈呼嘯着從正在緩慢前進的遠征軍將士頭頂飛過,再次落在土耳其人前沿陣地上,那些復活的火力點在劈頭蓋臉落下來的炮彈轟擊下,一個個先後啞火,停止了猙獰的表演。如此一進一退,幾次來回後,到最後,當中國火炮延伸後,就是真的有中國人出現在白刃戰衝鋒道路上了,土耳其人的陣地也不再打出哪怕一發機槍子彈。

天漸漸大亮,土耳其人陣地和陣地前沿被炮火炸的濃煙滾滾,什麼也看不清楚。進攻的部隊已經潛行到距離敵人陣地五百米的地方,展開散兵線匍匐在地,靜靜等候進攻時刻到來。徐永晉匍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不遠處,那邊有一棵枯黃的沙漠荊棘,雖然草已經枯黃了,可上面卻沒有沾上一點硝煙,徐永晉很奇怪,這樣的戰場,兩軍來回衝殺,這棵草沒被踩進泥土裡已經夠幸運的了,而雙方密集的炮彈主要落點都在自己潛伏的地區周圍,大量炮彈落下來,密集的抓起一把沙土,裡面都能發現破裂的彈片、彈頭,這棵草是如何倖存下來的?也許這就是菩薩保佑吧!看着枯黃的荊棘隨着爆炸形成的颶風搖擺,徐永晉心裡暗暗祈禱,祈禱自己和班裡所有人也能跟這棵小草一樣,能平安活下來。

匍匐在地上的徐永晉隱約聽到身後彷彿傳來馬達轟鳴聲,扭頭一看,十二輛高大的重型戰車蹣跚着開了上來。戰車頂部車長艙蓋打開了,身着戰車兵***的車長探出身子,大聲朝下面喊叫着:“讓開讓開!……光榮的戰士們!我要帶你們到巴格達去,跟着我們戰車……前進吧!”一羣羣的士兵在戰車車長吆喝中,站了起來,簇擁在戰車兩旁彎着腰朝前走。徐永晉讓過了戰車,跟在戰車後面,對他來說,威脅最大的是敵人的機槍子彈,跟在戰車後面,自己等於多了一個鋼鐵保護,子彈打過來先打到戰車上,說什麼也打不到自己身上。與徐永晉一樣,一班的戰士都跟在一輛戰車後面呈三十度角範圍內。

天空傳來轟鳴聲,冉冉升起的太陽照耀下,上百架飛機出現在天空中,密集的飛機如同草綠‘色’蝗蟲般朝土耳其人陣地飛了過去。這是空軍第一飛行聯隊,爲了這次戰役,空軍第一飛行聯隊所有能起飛的飛機全部飛了上去,在七十架戰鬥機掩護下,二十架金雕I式轟炸機飛臨土耳其人頭頂,盤旋着尋找目標,將一顆顆黑‘色’的炸彈投了下去,鴻鵠I式偵察機、金雕I改火炮校‘射’機不停盤旋在敵人陣地上空,給後面的火炮陣地指引目標,見土耳其人空軍沒出動,七十架戰鬥機分成兩組隊形,一組呼嘯着俯衝下去,用機槍貼着戰壕掃‘射’,驅趕土耳其人離開他們的炮兵陣地,還有一組在空中擔任警戒。

六點整,土耳其人陣地前面無數的中***人站了起來,在戰車率領下,高呼着口號朝土耳其陣地衝了過去。空軍攻擊下,土耳其人的炮兵陣地啞火了,發‘射’的炮彈越來越少,對衝鋒的中***隊不構成特別嚴重的威脅,戰壕裡殘存的土耳其士兵在飛機來回掃‘射’下,連頭都擡不起來,更不用說瞄準衝鋒的中***人開火了。散兵線距離土耳其陣地越來越近,從土耳其陣地後方飛過來數十架福克戰鬥機,朝在空中痛快殺戮着敵人的空軍第一飛行聯隊迎了過來。

這是土耳其第五戰鬥機聯隊所有能起飛的飛機,在前段時間空戰中,中國空軍損失了十架戰鬥機,土耳其第五戰鬥機聯隊被從空中擊落七架,地面炸燬十四架,所有能起飛的戰鬥機也不過三十來架,實力受到極大的削弱。空戰後期,土耳其空軍一般不再敢升空與中國空軍展開空戰,只是今天他們前線全面告急,不得已下,土耳其人糾集了所有能戰鬥的戰鬥機飛過來和中國人決一雌雄,最起碼,希望能幫助陸軍減輕來自空中的威脅。

遠征軍戰鬥機大隊看到土耳其戰鬥機飛過來,拉起機頭,吼叫着朝上升去。很快,雙方纏在了一起,空中機槍聲炒豆一樣,無數的飛機此上彼下,翻騰角逐着,火光一閃,一團煙雲在空中留下痕跡,一架飛機從天空栽了下來,沒多久,一架戰鬥機被擊中油箱,拖着長長濃煙沒掉多少就凌空爆炸。天空飛機太多,分不清是敵是我,也看不出誰勝誰負。

“弟兄們!……快衝啊!”戰車上的戰車長支起機槍朝土耳其戰壕方向掃了一陣子,停下來,轉過頭朝戰車後面跟着的步兵用力揮手。十二輛戰車排成一條橫線,怒吼着衝了上去。在戰車後面,數千名遠征軍將士高喊着口號,彎着腰緊跟戰車,天空傳來尖嘯聲,幾發迫擊炮彈拖着白‘色’煙跡自空而降,落在跟在戰車後面衝鋒的步兵隊伍裡,爆炸形成的煙霧將一些人吞沒,後面的戰士不顧前面橫飛的彈片,繼續前進。越來越多的炮彈落了下來,彈片在人羣中飛迸着,土耳其陣地上消失的火力點在遠征軍距離他們一百五十米後接連復活了,無數的子彈潑雨一樣從土耳其陣地打了過來,衝鋒的道路上哀叫聲此起彼伏,子彈打在戰車裝甲上,火星四濺,叮噹作響。被遠征軍炮兵部隊壓制住的土耳其重炮部隊也加入戰鬥中,重磅炮彈落在地上,掀起巨大的煙團,一團熱‘浪’急速席捲而過,石塊、沙土、殘肢、彈片飛到空中,噗嗤噗嗤落了下來。

徐永晉儘量彎下腰,降低自己的高度,他覺得那些炮彈好象都瞄準自己,空中撕裂錦帛一樣的聲音太多了,周圍炮彈一發接着一發落下,黑‘色’的煙團轟然直竄上去,熾熱的氣‘浪’好幾次將他掀翻在地,沙石打在身上讓人生疼。前面土耳其人的機槍吵的讓人口乾,心臟劇烈跳動着。大量的子彈打在了他前面的戰車上,金屬與金屬之間劇烈的碰撞聲讓他牙根發酸。在他周圍,不時有人被子彈擊中,不吭一聲一頭栽倒在地,有的人被炮彈炸飛了,剛剛看着人還在前面,一發炮彈落下來後,前面騰起一團血霧,等血霧散開,人已經無影無蹤了。

戰車發出巨大的轟鳴朝前隆隆行駛,戰車長抄着機槍猛烈掃‘射’着抵抗着的土耳其人,一發炮彈撞擊在戰車上,猛烈爆炸了,形成的煙霧將戰車吞沒進去,彷彿被人猛地拽住,戰車停在了原地,土耳其人陣地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等煙霧散盡,停住的戰車過了一會兒,再次發出震耳的巨吼,朝前壓了過去。從粗短的炮口處紅光一閃,一團黑‘色’煙霧從炮口裡噴了出來,急速散開,一發炮彈劃過空間飛到土耳其陣地上,炸得泥土四濺。土耳其人部署在前面的火炮拼命朝戰車開火,沒開多遠,戰車再次停下,吱吱聲中,炮塔轉動,炮管對準了土耳其火炮,一團煙霧竄了出來,剛纔打的正開心的土耳其火炮陣地被煙團吞沒,破損的輪子飛了出來。德國一零五以上火炮對戰車的威脅最大,如果直接命中,戰車肯定無法再動彈了,只是部署在後面的土耳其重炮對移動中的戰車準確‘性’實在太差,只看到炮彈落在戰車周圍,沒見一發一零五以上炮彈打到戰車身上去。見戰車馬上就要壓到戰壕上了,一些躲在戰壕裡的土耳其士兵丟魂喪膽從裡面笨拙地爬了出來,撒‘腿’朝後面逃跑,戰車上機槍炮塔裡的一串子彈飛了過去,追上土耳其人,將他們撂倒在地。

一輛輛戰車停了下來,用火炮和機槍消滅面前發現的敵人,一個個暗堡在戰車火炮直瞄‘射’擊下,先後被掀到半空,成了敞開口子的大坑,一‘挺’‘挺’機槍被炮彈打成廢鐵,土耳其人部署在前面的炮兵連在撤出陣地時,馱馬被炮彈擊中,哀叫着跪倒下去。後方跟隨進攻部隊上來的機槍、迫擊炮部隊用火力支援衝鋒部隊,跟在戰車後面的步兵見戰車停在敵人戰壕旁邊,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槍從後面衝了上去。土耳其人見到雪亮的刺刀距離自己已經很近了,而戰車發‘射’出的子彈壓的他們擡不起頭來,一個個躍出公事,越過曠野朝後逃竄,遠征軍則歡呼着跟在他們後面追擊。

留在戰壕裡的土耳其人整連整連放下武器舉手投降,戰士們躍過戰壕,追着土耳其人猛打,將那些直顧低頭逃命,沒有舉手的士兵當場‘射’殺,或者用刺刀讓他們永遠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戰車見打開了缺口,吼叫着開動,跨越戰壕跟在士兵人羣中朝北方繼續推進。

天空傳來幾聲尖嘯聲,土耳其後方炮兵陣地發‘射’過來炮彈。追得興起的顧不上飛來的炮彈,只是瞪着血紅的眼睛,嘴角扭曲着,從喉嚨裡喊出自己也不知道的聲音追擊那些敗逃的土耳其人。炮彈落地了,與前面炮戰不同,這些炮彈落地後只發出輕微的聲音,完全不同於標準的爆炸聲,但每發炮彈爆炸後,有一團略呈綠黃‘色’的雲狀煙霧徐徐升起,朝周圍擴散開。

爆炸響起後,距離爆炸點最近的戰士發出尖叫聲,手用力抓住喉嚨,盲目地四散奔跑,徐永晉剛纔還沒殺死一個敵人,正覺得不過癮,直起腰,想找到一個逃跑的敵人,一槍擊斃一個再說,可面前的景‘色’卻讓他呆住了。當炮彈爆炸後,落點周圍不管是追擊的中***人,還是逃命的土耳其人,一個個接連倒了下去,看起來他們根本不是被炮彈炸倒的。而手抓喉嚨,盲目四散奔跑,這隻有一個解釋……煙霧正在擴散。“毒氣彈!該死的土耳其人放毒氣了!”有人憤恨地大叫着。徐永晉感到自己眼睛、鼻子、喉嚨好象被酸‘性’物質燒灼‘私’的燙痛。氯氣!看着滾滾緩慢移動過來的煙霧,徐永晉趕緊打開隨身攜帶的防毒面具盒,取出防毒面具戴在臉上。

在突然遭遇毒氣攻擊下,衝鋒的部隊陷入‘混’‘亂’中,繼續進攻顯然不大現實,徐永晉跟着其他戰士,轉身跳入土耳其人陣地,等候毒氣的消散。

三個小時後,天空格鬥的飛機早就回去了,地上雙方被擊落的飛機殘骸還在燃燒,濃濃的黑煙冉冉升起,火炮還在繼續轟鳴着,雙方將大量的炮彈打到對方陣地上,只是土耳其人發‘射’過來的炮彈,至少有一半是毒氣彈。美索不達米亞的九月還是十分炎熱,戴着防毒面具,不過一小會兒的工夫,沉重的面具就重的讓人擡不起頭來,面具引發的窒息讓人‘欲’發狂。在太陽照‘射’下,煙霧漸漸散開,可人們並不敢將面具摘下來,通風地區,氯氣需要三到六個小時纔會消散,現在土耳其人時不時給這裡補上幾顆毒氣彈,天曉得空氣裡,致命的毒氣現在有多大比例。前面地上橫七豎八倒臥着被打死和毒倒的雙方士兵。遍地都是血淋淋的‘肉’塊血沫,讓人看了想要嘔吐。

“注意了,兩小時後我們繼續進攻!”王連長挪移着他那瘦弱的身軀,在每個士兵肩膀上用力拍一掌,留下相同的一句話。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顯得有些發悶。徐永晉將刺刀卸下,接着再裝上,在連長拍了自己肩膀後,隨便點了點頭,半依着戰壕看着天空發呆。等連長走過去了,徐永晉斜視了連長一眼,心裡很有舉起步槍給連長後背放冷槍的念頭,一晚上沒有好好休息,現在剛突破敵人前沿陣地,他們就被敵人堵在了這裡,白天在密集的炮彈下,戴着沉重的防毒面具,失去了空中支援後,衝鋒與送死差不多,而連長爲了所謂的榮譽,還讓他們送死,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早上進攻的時候讓土耳其人給自己一槍算了,早死早點得解脫。

想是這麼想,徐永晉還是能體貼連長,連長也是沒辦法,上級要求他的部隊進攻,連長又怎麼可能搪塞?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嘛!而上級如此命令,看起來二十旅的日子更加難熬了。爲了援救同胞,他們哪怕付出再大的犧牲,也必須義無返顧地衝上去。經歷了早上一場空戰,回去的飛機再次出現在戰壕上空。只是數量比上午少了許多。一架金雕I改型火炮校‘射’機在幾架戰鬥機掩護下,在土耳其人陣地上空盤旋着。蹲在戰壕裡的士兵每人補充了部分***。

九月七日中午十二點,遠征軍炮兵部隊在朝前運動,設置了新的‘射’擊陣地後,再次大規模開火了,只是和早上比起來,發‘射’的炮彈數量少了許多。還沒進攻,躲在戰壕裡的戰士就聽到空中傳來炮彈劃破天際的聲音——當然不是自己人發‘射’的,這些炮彈目標是他們!戰壕裡一片‘混’‘亂’,落下來的炮彈距離他們很近,隆隆爆炸聲震得耳朵嗡嗡直響。

“徐永晉!樑德忠!”徐永晉正趴在戰壕裡,強忍着炮彈四處‘亂’炸讓他又害怕又不安,一個勁讓自己心態寧靜下來,身邊有人大聲喊着自己。徐永晉扭頭一看,叫他的是三排排長田寧少尉。田少尉一手扯着徐永晉胳膊,一手指着外面大聲喊道:“你們馬上到營部去!告訴營長敵人朝我們進攻了!我們的進攻必須取消!……馬上!知道嗎?!是連長的命令!……該死的,這幫‘混’蛋怎麼總也殺不完!?”

徐永晉看了眼撲撲落下來的炮彈,朝排長用力點一下頭,頂了頂鋼盔將它戴正,拉着樑德忠翻出戰壕,朝後方爬去。田少尉見倆人朝早上出發陣地匍匐前進,朝他們大吼道:“快跑!別磨磨蹭蹭!炮彈沒那麼容易打中你們!”

聽到排長吼叫,徐永晉和樑德忠連忙爬起來,跌跌絆絆地向前跑。在他們身後不同地區響起了不規則的猛烈的‘射’擊聲,空中一聲悶響,徐永晉連忙拉着樑德忠跳進了就近的一個彈坑,將頭埋在臂彎下。轟地一聲,一發炮彈在距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爆炸了,一塊參差不齊的炮彈皮飛進了他們所在的彈坑,打在徐永晉腳上,讓他大吃一驚,爬起來趁着敵人還沒有突破防線,繼續趕路。炮彈不停地落在他們周圍,周圍煙霧瀰漫,分不清東西南北。

“站住!……跑什麼跑?想當逃兵嗎!?”

徐永晉嚇了一‘激’靈,連忙擡起頭,透過煙霧,徐永晉看到自己所在的營長正急急忙忙朝前面趕過來。跟在營長身邊的通信員手放在腰間,警惕地望着自己,看樣子要是證明自己和樑德忠是逃兵,只要營長一個指示,通信員馬上會掏出手槍,當場斃了面前的兩個“逃兵”。給營長這麼一吆喝,樑德忠臉都白了,徐永晉趕忙‘挺’直了腰,繃着臉行個軍禮道:“報告營長!我是五連上等兵徐永晉……我們不是逃兵,是連長派我們到營部找您彙報情況。”

營長正心急火燎要趕到前面去,皺着眉不耐煩問道:“你們連長有什麼需要彙報的?快說!說完了馬上回部隊!”

“連長說在我們正面,土耳其人朝我們進攻了,敵人攻勢很猛,建議馬上取消進攻命令!”

“取消?!……你們連長腦子進水了!”營長的臉更加黑了,‘插’着腰唬着臉怒瞪着徐永晉。進攻的命令是遠征軍總部制訂的,基層要求上級改變作戰命令,上級會如何看待他這個管不好手下的營長?現在空軍、炮兵、戰車部隊都爲了這次進攻再次動員起來,自己突然說敵人進攻了,要求上級取消進攻,這要是說了,營長也不用再幹了。“你馬上回去告訴連長,進攻必須按時進行,這是命令!哪怕天上落刀子也不能違抗!……你是五連的吧?你們連長不是很能嗎?怎麼現在軟蛋了?!告訴連長,我會到你們五連督戰,誰要敢後退一步,老子非斃了他***養的不可!”

於是被營長訓得狗血淋頭的徐永晉和樑德忠只好掉轉方向,再朝槍聲密集的自己連所在地趕回去。就在他們快要靠近戰地的時候,煙霧突然散開了,‘露’出了瓦藍‘色’的天空。

回到連裡,找到連長簡單的彙報了營長所說的,不管連長臉‘色’如何難看,徐永晉拉着樑德忠朝自己的小組趕去。到了前面,徐永晉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面前黃壓壓一片都是土耳其人,連裡面的機炮排六零迫擊炮不停地將一顆顆炮彈打到敵人最密集的地方,炸開一個缺口,可一瞬間缺口又被後面涌上來人給添沒了。機槍、步槍將衝上來的敵人打倒了一批又涌上來一批,無窮無盡,好象永遠也打不完。徐永晉和樑德忠連忙趴在戰壕邊,打開保險瞄準敵人不停地扣動扳機。

“快打!給我把敵人打下去,然後輪到我們進攻了!”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徐永晉斜着眼用餘光掃了一眼,旁邊大喊大叫的正是他們營長,現在營長直着腰在戰壕外面若無其事地大步走着,手中提了一根不知什麼地方找來的棍子(剛纔在路上,徐永晉可沒有看到營長手中有棍子),嘴裡叼着只有山溝溝裡的山民還在使用的旱菸袋,肩上挎着杆步槍,他好象現在正在山裡打兔子一樣。

土耳其人在後面也有機槍,他們打過來的子彈密的跟蝗蟲一樣到處‘亂’飛,趴在戰壕裡聽着彈頭噗噗鑽進沙土裡,濺起一撮撮細小的沙土,人都覺得不保險,徐永晉現在常常聽到連裡面戰士被打中發出的尖叫聲,可營長卻敢於直着腰給人家當靶子,看樣子他這樣走已經有一會兒了,這簡直是找死,可他到現在還沒有被敵人子彈擊中,徐永晉不能不佩服營長的運氣太好了。

“嘿!上等兵!你的連長呢?!我要找他好好談談!”營長看出了瞟着眼看自己的士兵,甩了甩棍子,衝着徐永晉喊道。

“在那邊……營長,你看到前面的情況了吧?這麼多該死的土耳其人,根本就打不過來啊!”

營長臉上‘露’出了笑意。“不錯,他們都是該死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再多的土耳其人也不過是給我們增加戰果。打吧,小夥子,將這些土匪統統送回老家去!你要消滅的敵人多,戰鬥結束後我會給你頒一個大大的勳章,你‘女’朋友一定會爲你感到自豪的!”

徐永晉緊張的心緒鬆弛下來,仔細瞄準面前敵人,輕輕釦動扳機,透過準星,他看到自己瞄準的土耳其人猛地立住了,手捂着‘胸’口,身子一斜栽倒在地。想起營長說的話,雖然戰場形勢很緊張,徐永晉還是不由得偷偷咧着嘴笑了一下。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呢!營長就是頒發一個天一樣大的勳章,也沒有什麼‘女’孩子會爲自己感到自豪的。要是營長能頒發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給自己當朋友,徐永晉相信自己一定會信心百倍的。不管怎麼說,蝗蟲一樣涌上來的土耳其人在徐永晉眼中不再是那麼讓人驚心動魄,好象無法擊退了。

隆隆聲中,幾輛戰車從戰壕後面出現,噴吐着鐵與火朝衝上來的土耳其人壓了過去。機槍子彈如扇子般掃了過去,衝上來的土耳其人好象鐮刀割麥子,一排排的栽倒。車與車之間距離很近,戰車上的指揮員大聲喊着:“各車注意!放慢車速,機槍‘交’叉掩護,步兵兄弟們!爬起來,跟着我們……衝啊!”

剛纔嚷嚷着要找王江林連長的營長,不知什麼時候跑到戰車旁邊,揮舞着他的旱菸袋,朝戰壕裡他的士兵叫道:“弟兄們,戰車營上來啦!我們是不可戰勝的十九旅,上刺刀,跟着我上啊!”

戰車炮彈傾瀉而下,火光中地動山搖,飛沙走石,戰車後面冒出來一排排的戰士,大家弓身貓腰,展開散兵線,隊形整齊地向前推進,散兵線中不時有士兵被土耳其人的子彈擊中,有人被炮彈炸飛,活着的還是一步步朝土耳其人‘逼’近。在後面掩護陣地上,戰士用迫擊炮彈和機槍掩護由戰車帶領的反突擊。

穿着卡其布的土耳其人在戰車履帶步步‘逼’近下,動搖了,開始越過曠野朝後逃竄,徐永晉他們高呼着“殺”在後面追擊,不大規模的一支軍隊將面前人數衆多的土耳其人趕得散了鴨子。但是,土耳其人實在太多了,到最後在土耳其人壓力下,他們也不得不折回陣地,至於進攻,在敵人拼命反撲下,連新佔領的戰地都顯得岌岌可危,打開缺口接應二十旅突圍自然提也不用提了。

天黑得時候,五連在土耳其人早上所在的前沿陣地站穩了腳跟。與遠征軍打了一天仗,土耳其人打的‘精’疲力竭,到了晚上沒有力氣再繼續猛攻,奪回失去的陣地了。

天完全黑後,徐永晉支着步槍呆望着前面。照明彈一顆接着一顆冉冉升到高空,將四野照的雪亮,徐徐落下。在前面,躺着一地密密麻麻的屍體,這些屍體絕大多數是土耳其人的,他的中國同胞躺在裡面的也不少。

身後佩帶紅十字標識的擔架員在不停地將陣亡者、重傷者擡下陣地,至於輕傷者,現在也只能強調‘精’神力量,讓他們輕傷不下火線了。‘激’烈的戰鬥造成部隊不斷減員,如果一點輕傷就要下戰場,現在戰壕裡不會還有幾個人。

沉重的腳步聲不停地敲打在徐永晉心頭,徐永晉‘摸’了‘摸’揹包,擡頭看着身邊的樑德忠。“你有沒有香菸?我的白天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樑德忠上下‘摸’了‘摸’,掏出一包‘揉’爛了的香菸,默默遞給了徐永晉,徐永晉‘抽’出兩根,將香菸和其中一根還給樑德忠,自己掏出打火機,點着了靠在戰壕邊,猛吸一口無言盯着天空不停變換着的照明彈。

一天的戰鬥,五連傷亡慘重,前面戰鬥中五連雖然傷亡了七十人,不過從營部、團部將後勤人員補充後,五連兵員還是達到了一百五十人,在今天戰鬥中,再次滿員的五連付出了傷亡八十三人代價,連長重傷擡了下去,副連長被機槍打死了,他的排長在最後一場戰鬥中,被彈片撕破了喉嚨,流血而死,等戰鬥結束,連裡面幹部只剩下三人。讓徐永晉不解的是,完全***在外面,迎着敵人槍彈走來走去的營長居然沒有受傷,連皮‘肉’之傷也沒有,也許這就是命吧。

不光步兵損失慘重,戰車營能開動的十二輛戰車在白天戰鬥中,十一輛被擊毀或者因爲故障停在敵我中間,不得不將它們炸燬。至於空軍和炮兵損失情況,徐永晉不清楚,不過他知道肯定也少不了。不然不會終止進攻命令。

唯一讓徐永晉還能高興的,只剩下自己還活着,並且沒有受重傷。輕傷自然有,他的大‘腿’被彈片劃傷了,只是幸運的是沒有割到大動脈,於是他也沒有生命危險,還得繼續留在陣地,迎接敵人炮火得洗禮。剛登陸美索不達米亞的那種興奮早就不翼而飛,一個旅被包圍在巴格達附近,而救援的部隊雖然消滅了不少土耳其人,可歷經一次次苦戰,卻無法將他們解救出來,這對戰士們心理打擊太大了。

一同接受訓練的新兵到現在留下的沒有多少,一想起自己和那些戰士在訓練營裡一起翻越障礙,每天一起爬山,大家都在連長的吆喝聲中鑽鐵絲網,可現在那些人卻大多數都離自己遠去,很多人永遠也看不見了,徐永晉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該死的戰爭!徐永晉在心裡暗自詛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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