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真是這個價兒?”內室裡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青衣男子問道。

這應該是一間專門佈置的茶室, 表面看來不見得出奇,最多就是精緻舒適了一些——屋內不大, 每一處卻都是井井有條, 並且各樣擺設恰到好處。然而只有懂行的才能看出不同, 這些看似普通的物件擺設, 其實都是大有來頭的。

要知道真要堆砌出一個金碧輝煌的所在並不是難題,如今但凡是地面上的土豪也能做到。可是想要有這樣一個表面平淡無奇,其實內裡全是心思, 符合那些大人物們‘返樸歸真’之意的樣子卻是不容易了。不要說心思品味,只說錢財後者就是前者的十倍百倍!

不過這樣的心思品味和錢財對於這茶室裡的人來說卻算不得什麼了——若說所謂心思品味其實也不過是金錢堆砌而已, 就算自己不懂得,還不是能夠花錢請人打理。更何況‘居移氣, 養移體’,地位和環境可以改變人的氣質,奉養可以改變人的體質, 人隨着地位待遇的變化而變化。真是有錢了, 一年一年奉養下來, 薰也該薰會了。

而這茶室內的幾人, 無論原本是什麼人, 如今都是數一數二的珠戶。雖然說着日子不好過,其實都身家豐厚着——每年吃着最厚的利潤,只不過說着‘不夠, 還不夠’罷了。

說的直白些,以顧家做比, 若是隻算真金白銀這些東西,這裡每家單拎出一個來都和顧家差不多,最大的三家更是比顧家要闊綽的多。當然,如今顧家手握養珠術這樣的大殺器,不說眼看就要一年比一年發達,只說直接把這養珠術賣出,一手就能賺出讓人咋舌的銀錢,立刻就能與這最大三家比肩了。

生意場上從來有位置高低之分,最硬氣的劃分就是看身家。本錢大的就是比本錢小的硬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自古以來從來如此。最大的利器也是身家,身家豐厚的就是能仗着財大氣粗做更多更好的生意,然後超出同行擠壓同行。

所以說身家決定強弱這並沒有毛病,但是有時候事情又會不一樣,譬如這一回珠戶聯手和顧家開戰。顧家的確算得上大戶人家了,可是體量和這些珠戶連起來的身家相比就不值一提了,甚至比不過珠戶裡頭龍頭一般的人物一家。但是無論是局內人還是冷眼旁觀者,都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一回顧家纔是強手。

不只是強手,他都這樣強了偏偏還小心謹慎,不留一點破綻給對方——在人家出招之前就把麻煩化解,時機恰到好處。

這樣的事情說來大家也不是第一回見了,最近也是越來越多——似乎來到了一個大變革時代,許多以前沿用到老不變的東西,如今幾十年之內就會變化。新的理論提出,新的技術也產生。當這些應用於作坊,應用於生意,一切便都自然發生了巨大變化。

原本以爲的成本一次又一次地變低,最終低到以前不敢想象。原本以爲的時間一點一點變短,最後短到超乎預料。原本是珍貴的,如今不過是稀鬆平常;原本以爲是難得的,如今不過是唾手可得;原本以爲是再難突破,如今卻是日新月異。

時代的浪潮一點一點推起,一邊掩埋過去,一邊也把今人送到陌生的地方。有些人覺得無法適應,有些人卻覺得如魚得水。但是不管無論如何,浪潮之所以是浪潮,就在於它的無可抗拒。身處其中,沒有人能反抗,只能是隨波逐流。適應地好的能夠活下來,並且見到新世界。不能適應的,就只能半道崩阻了。

顧家的養珠術對於珠戶珠商來說就是一道新浪潮,有眼睛的都知道這樣明顯優於過去的東西是不可能阻擋的。總歸有一天這個行當裡的人都會用上顧家養珠術,而天下人都會用上便宜得多的珍珠。

實際上他們要阻擋的也不是這個,他們要阻擋的是顧家纔是。出頭的樁子要打下去,他們要的是打下顧家,然後自己去推動養珠術,自己做這時代的浪潮——這樣也就不用去賭自家能不能適應新浪潮了。要知道大家原本都是做着全然不同的事,一頭扎到新世界裡,十有八九就是個死啊。

這樣想來,這些珠戶這樣極力對付、關注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了。這樣一羣人在一個小小茶室裡,小心地交換信息,一點也不可笑——明明是爲了生死存亡而想方設法啊!

原來其中一個人帶來了最新消息——去顧家參與投標買賣的一箇中標珠商是珠戶這邊安排好的,有這樣一個人至少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在場的人一邊看帶回來的顧家珍珠,一邊聽說價格,以及這次投標出現的珍珠和她們的開標價格。

說實在的,價格比他們想象的要低。中間有一個珠戶就道:“是不是這珠子不夠好?我瞧着自己養殖的比起天地造化還是有些不如的——到底比不上,就如同那些做玻璃的還想着超過水晶呢!”

旁邊一個似乎是地位高些地冷笑開口:“不知道就別說了——人家玻璃早些時候的榮光不記得了!那時候人家還真是天然比水晶金貴。不過是後頭做玻璃的技術越來越好,東西多了,這纔不值錢罷了!”

未盡之意是如今顧家自養的珍珠可還沒多到氾濫的份上,自然是不用比較現在的玻璃,應該比較的是過去的玻璃,至少與天然珍珠平起平坐是沒得礙的。

中間原本問話的青衣男子,他就是這些人裡的核心人物了,黯然嘆了一口氣。到這個份上他哪裡還不知道已經是一敗塗地,只是有些事情正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哪怕這時候他已經看清了一切,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既是因爲自家原本正是行業龍頭,也是家族的榮光啊!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原本輕微的爭論立刻安靜了下來,這時候大家都要有個主心骨——都指着這一位了。他只是古井無波地道:“大家都知道,顧家這樣的價兒比想象中低是爲什麼,正是爲了防着咱們。”

“大家都是做這行的,肯定知道這樣的價錢依舊有不錯的利潤——顧家用的新養珠術應該是比咱們的成本更低些,因此利潤更高。只是再高能高到哪裡去?總不能是把石頭變成珍珠一般吧。”

“然而顧家原本爲了養珠術苦心鑽研過幾年,這也是成本。如今爲了防着咱們也要多方撒錢,無論是是他們自家背後的靠山,還是官場上,這依舊是成本!咱們在珍珠上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了,但是儘可以在別處找他們麻煩,到時候不用做什麼,顧家自己就無法堅持了。”

旁邊另一個卻有些疑惑:“這個可行?我倒是有個錢莊行當裡的大佬遠房親戚,我請人打探過了,顧家的銀錢活的不得了,只有錢多的沒處用的時候,卻從來沒有借貸。只從顧家做生意從來是錢貨兩清,而不是年節清賬就知道了。”

不等青衣男子說話,又一個人就嗤笑了一聲道:“李松陽你是傻的麼!生意場上門道多多啊?人家真要賬目上做的漂亮有什麼難的?瞞過錢莊也不是沒人做成過,八個罈子七個蓋,互相牽扯着,誰知道是個什麼樣子?”

還有一個胖胖的大佬也道:“就是!不過是一個女人當家罷了,這纔多少年,能有什麼作爲?你也不想想這個!唉!說起來這顧家不僅是女人當家,人家家裡也只有一個女兒,可恨知道的太遲。若是早些知道了,自向他家提親就是了,這就是兩家成一家,就沒得這些你死我活了,和氣生財不好麼。”

原本顧家養珠術沒露出行跡的時候,他們知道顧家是誰,自然沒得什麼結親的可能。等到知道顧家是誰的時候,禎娘已經和周世澤定親了,事情就難想辦法了。

到這裡話還沒完,那個叫李松陽的立刻眼前一亮道:“還有這樣的事兒?之前怎麼不說清楚,定親了算什麼呢?如今就是結親了也是不怕的,無論是和離再婚還是寡婦二蘸也是常事了,咱們自去半道截糊這親事就是了!”

原先反駁這李松陽的又是嗤笑一聲道:“說你是傻的你還不應,這樣的話還能說的出來——這顧家原本雖然沒在咱們眼裡,只不過是因爲大家不在一個竈上吃飯罷了。人家原本也是身價不菲的,那麼自然婚姻人家也不能是潑皮破落戶了,這樣的親事是能隨意截糊的?”

這李松陽與這人關係其實是一直不大好的,若不是這次顧家的事情,只怕兩人難以坐到一起去,饒是這樣爭吵依舊是不斷的。這一回他不在無話了,而是報之以冷笑:“哦,我倒是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只知道這世上結成一道婚事千難萬難,可是壞了一樁親事卻是再容易沒有了。不說那些小門小戶會爲了一塊尺頭、一雙鞋子、一個戒指說好的婚事不成,就是真正的高門大戶又何嘗不是呢!”

原來那個說起這事的胖子卻是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你說這話倒也沒錯,只是這一回最好不要用——人家結親的人家按說哪怕是那些東南海商也沒甚可說的,咱們說起來也算東南豪商了,不是怕事的。只是偏偏是不是,人家壓根不是商戶人家,原來是九邊將門!你說說這事怎麼幹?九邊將門向來同氣連枝,又是軍戶莽漢,真個得罪,人家不管什麼身傢什麼銀子,可真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說到‘九邊將門’就是李松陽也立刻收了聲——要知道九邊將門是些什麼人物!這九邊將門原本是爲了防備北邊女真、蒙古所建立的衛所,也算是全天下衛所裡真個能枕戈待旦的。

本來就是兵強馬壯就不說了,還有一條,自從五十年前出了一位張將軍統領九邊,九邊更是成了鐵板一塊。雖然朝廷防備,張將軍一家最終被調遣,可是九邊大勢已成。如今人家腰桿子硬,真個鬧起來誰也不怕,就連到處商場橫行無忌的山西老兒,說起老家的那一幫子兵痞也是直搖頭。

說起來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山西地頭蛇的山西晉商遇到九邊家裡經營生意的將門立刻就是苦不堪言了——人家可不會和你說什麼商場手段,正當經營,光明正大做一場。人家就是有拳頭,地面比你還熟,這有什麼道理可說?

其實這本來就沒什麼可說的,說動晉商難道就乾淨了麼。他們對付那些沒得根子的商人的時候,沒有用這些招數不過是因爲根本用不着,名堂正道就能拿下。但是真遇到那些硬骨頭,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還是要拿出來的。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要大哥笑話二哥,大家都是一般的。總不能烏鴉落在豬身上——看的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也就是認了罷。

這樣晉商都要恨得咬牙切齒,偏偏拿不下動不了,滋滋潤潤地活着的丘八大爺,他們自然也是沒轍的。要知道晉商是什麼人,人家有錢了好幾百年,憑着有錢就能大肆辦學堂。如今供應出了多少部堂高官,內閣輔臣,既然憑藉這樣的人脈都碰不得人家,他們也就只能偃旗歇鼓了。

等到這一波議論完了,那青衣男子總算再出聲,這一回議論的就是如何‘在別處找他們麻煩’。說的明白了,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招數,只不過他們沒言明就是了。

這一說大家就一肚子壞水全吐露出來了,有說說去給海中洲那邊島上一把火的,更狠的乾脆說請些江湖人來,上島把人殺個乾淨那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前者實在不容易,海島上本就是潮溼的,顧家養殖珍珠的小島更是石頭島了。蓋出的房子也都是石頭房子,想要燒起來也是難了。更何況珍珠這樣的寶貨纔多大,就是存在島上,那也是懷裡一揣就能護下來的,有什麼意義。

至於後者,這就是當顧家是紙糊的了,人家雖然是個女人當家,但也是有後臺有靠山的。官面文章做的一點不差,在地頭上比他們還熟,只怕事情還沒做起來就有人通風報信了——這時候那些所謂江湖人都是和衙門裡牽扯深入的,不然也做不到一方大佬。

雖然這樣的主意是餿主意,但卻最後也被納入了——這正是聲東擊西了,反正能夠真的讓顧家毀於一旦自然是好的。但是不成的話也不打緊,只要顧家疲於奔命就是了。防備這個防備那個,打點這個打點那個,總之消耗顧家。

於是之後顧家請來在島上幫忙看守巡邏的江湖人抓獲了好些個乘着小船連夜登島的同行——這是打算放火的。還有顧家已經拿銀子砸穿了的官府,也是抓住了幾批手上沾了血的亡命徒,嚴刑逼供下也說出了是打算殺人的。

於是順藤摸瓜——自然沒有這些有錢珠戶什麼事兒,但也抓住了一些通緝犯、江洋大盜什麼的,也算是官府的政績了。

這一波事情是真的熬人,守在島上的孟本每日睡覺都不過兩個時辰,近一個月功夫,把個眼睛熬得通紅,人也瘦了十幾斤。他實在是不敢多閤眼了——這些日子他不曉得抓住了多少內鬼外鬼,都是是爲了竊出顧家養珠術的。若是他一個不小心,不就是讓人得逞了。

與之相同的就是金陵這邊,雖然遠離了海中洲,可卻不代表顧周氏能夠穩坐釣魚臺,這可是自家大事。這些日子她一個婦道人家就在各個府衙後宅打轉——幸虧王夫人讓小王氏陪着,不然她真是提着豬頭也拜不着廟門。

但是事情不算做白工,香燒好了,菩薩自然開口。那些太太奶奶奉承好了,走通了後宅,衙門裡的老爺們自然也就拿下了。在顧家同珠戶們之間的摩擦中,就算不偏幫顧家,也能做到秉公執法就是了。實際上,只要是秉公執法,顧家就沒什麼可擔憂的。

至於禎娘自然也不悠閒——上上下下都忙碌,獨她一個也不能歇息下來。顧周氏忙着聯繫官面關係,家裡自然就被丟下了,這些事情如今就是由着禎娘全權打理。事情聽起來簡單,不過是管家罷了,可是這些日子的管家可不同於往常。

雖然那些珠戶不至於喪心病狂對着顧家宅子這邊出手,這倒不是他們還有些良心,只不過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法則罷了。就算是商場上用上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但也不許趕盡殺絕,到人家宅第裡下死手。

主要是這樣的事兒要是發生了第一起就難免不發生第二起,畢竟這樣做簡單高效省心,也是斬草除根。但是真的成了風氣豈不是人人自危——大家都怕同樣的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但凡做了這樣事兒的家族自然會被整個商場上的人排擠整治,從此以後再無立足之地。

只是沒得殺手之流,那麼探子之類卻是不少的。那些人覺得海中洲那邊探聽不到養珠術的秘密,顧家這邊也是一條路子,畢竟這可是本家,自然不可能沒有掌控養珠術。況且就算沒有養珠術,透過顧家這邊人的行動,至少能‘料敵於先’罷。

因此禎娘這些日子除了照常的管家理事外,還要學着緊閉門戶——這可不是字面意思那麼簡單。這個小心門戶還有防着人的意思,既要小心外頭不懷好意的人透進來,也要小心家裡出了內鬼,給外頭的人買通了。

可別說了,這些日子禎娘也是疲勞。她再聰明也沒經過這些事情,更何況是最難揣摩的人心。好的是有文媽媽以及顧周氏留下的幾個可靠助手幫忙,禎娘一邊做一邊學,倒是做的妥當,至少她盯着的這些日子並無什麼紕漏就是了。

但是勞心費神就是不能避免的了——已經是三更天了,將離捧着清茶點心等過來。這時候安樂堂大廳正門大開,所有有頭臉的下人都站着,並不敢發聲。中間有一個年輕媳婦已經被兩手捆住,正被兩個強壯婆子拿着。

將離知道,今日又不能安生了。禎娘則是看了將離端上來的東西一眼,吩咐道:“換一盞濃茶來。”

這是今日又要熬夜的意思了,不然都這樣晚了,何必再喝濃茶。將離是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端了茶盞下去。在茶房裡鳶尾見將離去而復返,立刻明白了什麼道:“又是要濃茶?”

將離把個茶盤往桌上一摔,她本來是再溫和不過的一個,頭一次這樣,倒是把茶房裡的大小丫頭嚇着了——老實人發貨纔可怕哩!

然而最終她也沒說什麼,只不過是重新點了一碗濃茶。最後才恨聲道:“竟是張駝背家的媳婦!太太小姐待他們是哪裡不好了,如今做出這樣的下賤事,賣主求榮起來——小姐連着幾日忙碌,今日好容易能休息,有了她這件事,再不能省心了。”

等到她罵完就重新端着茶盤去正廳,這時候禎娘已經對下頭婦人有了發落——先是打板子,然後自然是收關起來,只等到此間事了了再把這背主的奴僕送官,又或者發賣出去。

畢竟最近風聲太緊了,這時候處理出去就要落到人手裡,只怕還有別的麻煩,自然是在家裡看管最穩妥。

然而這媳婦是個不知道禎娘心腸的,只當小姐平常雖然冷淡,到底是個小姑娘,沒得那般狠心!於是便是哭求哭訴,只說那些強人如何兇惡威逼,又說家裡如何難的,自己這樣了一整個家就散了云云。

只是禎娘並不聽她,只拿起茶碗蓋拂開茶沫專心看着,神情也是清清泠泠的——周邊燭臺燈光下,眼睫毛在眼瞼下灑下一片青黛,嘴脣卻是依舊嫣紅色,正是個不爲所動的樣子。

等到那婦人哭求的累了,禎娘才起身,她還當是禎娘被說動了,心中一陣狂喜,心說果然是個小姑娘。卻沒想到禎娘只有輕飄飄一句:“你只放心,你家丈夫孩兒等有關聯都一起收關,以後也是一道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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