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房裡的小姑娘,頭也不回,“血雲。”
“嗯?”男子從門口探出腦袋,應道。
朝露笑眯眯轉頭,晃了晃手裡菜刀,“進來。”
“怎麼了?”血雲問道。
讀了些書卷就是不一樣,說話也比以前多了幾字,雖然依舊簡短,比起之前是很大的進步了。
朝露彎脣,把土豆兒拋向空中,落回手裡,最後放在菜板上,“買回來的書卷你也看了一些,知道管這叫什麼嗎?”。
“切菜,”血雲回道。
“你來試試,”朝露放下菜刀,把他推了過去,“以後你要是雲遊四海了,就不用擔心不會做飯了。”
話語剛落下,菜板上的土豆已經成了絲兒,看着比她平日裡自己切的還要細。
朝露:“............這麼快的嗎?”。
血雲還想去拿下一個土豆時,小姑娘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快一步抓住他的手,“兩個就夠了,多了我們吃不完。”
“好,”血雲放下菜刀,盯着小姑娘道,開口道,“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朝露一愣,忍不住一笑,“只是順口那麼一說,你這麼認真的回答我做甚,好啦,出去吧。”
男子聽話的到了竈房門口,像往常一樣守着。
朝露笑容慢慢淡去,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血雲會這麼喜歡黏着她,是不是發生過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這麼明顯的行爲,他自己會不清楚嗎?”。
“除非他不是人,不然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做什麼。”
“他不是人。”
“不是人。”
小姑娘響起昨日好友的話,甩甩腦袋,拍了拍臉蛋兒,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沒有注意到腰間已經碰到斜放出來的菜刀,向前一走,菜刀直直往地下落去。
朝露反應也不慢,腳一縮,避開菜刀下墜的軌跡。
哪知這一丁點的響動,門外的人似乎反應來得更快,一晃來到面前,握住刀柄,沒讓菜刀落在地上。
“讓我看看你手,”朝露一把拿掉男子手裡的菜刀,拉過他的手,“讓我看一看出血了沒?受傷沒?”。
大手上一絲血跡都無,乾淨如初。
“我沒事,”血雲回道。
朝露笑了笑,“沒碰到就好,下次可不許接了,我不會傷着自己的。”
上次瓦罐那一回也是,血雲動作更快,只要發現有危險的可能,都替她擋了。
“嗯,”血雲點點頭,又回到原位,竈房門口。
朝露回頭看了男子背影一眼,有些出神的切着菜。
她驀地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血雲救了她,那時檢查就沒有傷口,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當時只覺得驚奇,也並未多想,現在一想起,只覺得越來越奇怪,怎麼會沒有血呢,是人都會有血吧。
回憶起從相識到現在,整整快要兩個月的相處時間,一頓飯下來,頭一次朝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無比糾結。
直到晚飯時,一雙筷子夾着菜伸了過來,放到了她碗裡。
朝露擡眸,望進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時,眼裡的迷茫消失不見,男子用手撐在她頭上的那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小姑娘抿脣一笑,夾起菜餚,一口吃掉,一雙眼眸滿足的彎成月牙兒。
漫天星空,今晚未曾有涼風,雖有些冷沁,卻不妨礙院子主人想看星星,看月亮的心情。
印象裡,朝露上一次看星星的時候,還是窩在婆婆懷裡,給她講牛郎織女星的時候,現在也有人陪她一起看星星了,婆婆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高興得。
側屋的牆上搭了個梯子,小姑娘一臉興奮,順着梯子向上到了屋頂,血雲緊隨其後跟了上來。
兩人坐在屋頂,斗篷搭在兩人身上,暖暖和和。
朝露靠在血雲肩上,挽着他胳膊,彎脣一笑,“你若笑起來,定是極好看的。”
她從未見血雲笑過,想來那一定會比漫天星空都還要好看。
“像你這般嗎?”血雲低頭看着小姑娘笑顏,問道。
朝露點點頭後又搖搖頭,望向天空,“嗯..........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夜晚看着漫天星星,小姑娘睡着後,男子抱起她,一躍而下,落到庭院,進了屋子。
第二天的伴溪村,樑發財和花春起的很早,臨近中午時,準備了包袱,裡邊是一些乾糧和水,隨即出了門。
來到小兒子樑大成這裡時,他們也正叮囑着梁書,“出去了就好好做事。”
“背井離鄉之後,你若是再闖禍,也無人幫你了。”
黃娟說着說着就又要掉眼淚了,“還是捨不得書兒走啊。”
“娘,你可是答應了的,這會可不能耍性子,”梁書回道。
還好他提前說服了這位孃親,讓她接受兒子即將要遠走他鄉這件事,不然的話,估計今兒個一早就鬧起來了。
黃娟吸了吸鼻子,剛剛還堅定的心又有些動搖了,“這都年底了,明年再走不行嗎?非得這麼急。”
“遲些早些都是要走得,那還不如早一點出去,”梁書兩三下就背好了包袱。
更何況待得久了,他都不知道之後還想不想離去,但他明白一件事,他不想被那個野丫頭看扁,區區男子漢,除了讀書之外總會有其他的道路適合他。
花春走了過來,把小包袱給孫兒手裡,“來,書兒,把這個也拿着,這是爺爺奶奶給你準備的,路上省着點吃啊。”
兩位婦人安慰着梁書,一個勁一個勁的叮囑,只希望這樣的時刻能多停留下,讓他們多看一看這即將遠走的兒子和孫兒。
樑發財和樑大成走到了庭院裡停放的馬車旁,趕馬的是樑大成的哥哥,樑大成提前給了消息,他今日是抽空專門過來接梁書過去。
“大輝啊,以後書兒也就跟着你走了,以後生意上的事情好好帶他,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用顧忌我們。”
樑發財也算是明白了,男孩子一味寵着也不是個事,兒媳寵了十幾年,到頭來還是出了事兒。
“爹,你甭多說,我知道,”樑大輝笑道,“我們家是個姑娘,這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能教她,既然書兒願意學,我會好好教他,就怕他到時嫌苦。”
“他敢!他要是喊一聲累,三哥你就把他扔出府去,讓他自生自滅,”樑大成回道。
樑大輝作爲第三個兒子,算是樑家這一輩混得比較好得,落戶也在離長安城比較近的城鎮,不似天都鎮離長安不近不遠的樣子。
“辛苦三伯父跑一趟了,我們這麼就走吧,”梁書與娘和奶奶說完話,進來就聽到他爹爹話,心裡偷偷暗罵了句“要命”,上了馬車。
黃娟跑到近前,“書兒,記得聽你三伯父的話,好好學做生意,娘等着你回來。”
“以後別動不動打架,出去了不收斂着點,出了事只會害了你三伯父,知道啊嗎?”樑大成也跟着說道。
梁書連連點頭,“知道了,爹,娘,奶奶,我會聽話三伯父話的。”
樑大輝也不打算多待,拿起鞭子,揮在馬背上。
回去也還要一段路程,如果再耽擱一下,到家時天都黑了。
馬車駛過院門,向着村外出發,一路而過,聽到聲兒的村民都跑出來了。
“看這樣子,梁書要離開村子了啊,這不是樑大成他哥嘛。”
“誰說不是呢,因着宮家的事情他們家受了連累,他爹在私塾裡的飯碗都丟了,又在鎮上找了個工作,還不如先前的活兒呢。”
“這麼慘啊,那梁書怕也連私塾都去不了了,這纔想着離村吧。”
“聽人說,是去跟人學做生意的,可憐喔,一走怕是要好幾年纔回來。”
金武家,聽到馬蹄聲響起,金鳴玉湊熱鬧似的跑出來,“哇喔,梁書哥哥,你要去鎮上嗎?”。
“嗯,去了就要很久纔回來了,”梁書回道。
金鳴玉眨巴眨巴眼,“我也好想去啊。”
“哪兒都有你,是不是!快回去寫字,”金香玉出來,提着自家弟弟後頸,轉身就走。
梁書呼出一口氣,衝着她背影道,“以前的事,對不起。”
“沒事,我已經忘了,”金香玉步子一頓,若無其事的道。
今日的梁書即將離去,她也犯不着跟人說些不開心的話,即便她說了假話,她忘不掉梁書那些話,可也沒有勇氣去揍他一頓,只能暗自憋在心裡。
這廂剛給人道完歉,就見朝露和血雲兩人回村。
梁書一怔,見到朝露從身旁而過時,目不斜視,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混混咬咬牙,鬆開包袱,站起身,大聲道,“野丫頭,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小姑娘頭也不回,淡淡的道。
“放心,我會比你長命百歲。”
梁書也不管她聽不聽的到,就是一陣大喊。
“嘁......最好如此!不然你就看不到,我發財比你有錢的時候了!”。
毫無意外,又是一道聲音傳來,明明語氣很平靜,可這說出來的話就有些氣人了。
“大白天你就別做白日夢了。”
梁書一屁股坐在馬車上,臉帶笑意,哼了一聲,“自大.........不過小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