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人在竈臺轉動,血雲坐在小凳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添着柴火。
爲了配着臘八粥,朝露特地還蒸了七個包子。
早膳後,朝露端着一碗臘八粥,看着竈房木門,沉思了半天,最後還是又端了回去。
臘八節裡,村裡習俗要將臘八粥,甩灑在門、柴垛、籬笆上,以祭五穀之神,婆婆還在時,每一年的臘八節也是這麼做的。
只不過在她獨自生活後,並未介意這些習俗和祭祀,剛剛是見着血雲在旁邊,讓她恍惚回到了與婆婆同住的日子裡,出神間,就將臘八粥端在了手裡,看着木門時,才反應過來。
朝露出了竈房,換了一身衣裳,上半身是黛紫色上衣,柔軟的紗質布料,上邊繪着各種複雜的花紋,下半身是同色長裙,腳下一雙軟鞋,一串銀飾掛在了左右腰間,腳踝和手腕處掛着幾個銀圈,一走動,叮鈴作響,很是清脆的聲音。
祭祀是村裡一件莊重的事情,就連服飾都依照村裡祖祖輩輩的方式流傳了下來,這一身衣裳是婆婆還在世時,提前就給她做好的,與一件婆婆未完成的嫁衣,一起放在了木箱最下邊。
小姑娘走到看着她的血雲面前,拉着他手,道,“走吧,去看祭祀。”
村裡祭祀的地方,是靠近桂芬家的位置,那裡有着一根圓柱,一方案桌,桌上放着一頂香爐。
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呢,據婆婆以前跟她說過一些聽不懂的話,大意就是這個位置,集天時地利人和於一體,風水極好,養人。
朝露一路過來,到達這裡時,這裡喜慶一片,跳着祭祀舞,打着腰間鼓。
這是祭祀的活動之一,擊鼓驅疫,以祈求村裡人的平安健康,來年無病無災。
幾個大男人圍成一圈,辛虎也進去湊了個數,跳着舞擊着鼓。
伴溪村熱熱鬧鬧,月老廟裡同樣人頭攢動。
儘管金香玉來得夠早,可到了派發臘八粥的地方時,早已經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打聽到了緣在何處施粥時,又花了些時候,以至於來到地點時,了緣跟前的隊伍已經排的老長。
金香玉認命的站在了後邊,不時瞄着,前頭姑娘手裡拿着的東西,都是上好的布匹。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手裡,繡着鴛鴦的手帕。
意圖是不是太明顯了,別人都是布匹,唯獨她不是,這樣的心思,別人一看就看出來了,要不.........還是別送了吧。
半個時辰裡,她腦子裡盡是糾結着這事,已經到她時,還盯着手裡的手帕看。
直到頭頂傳來了緣的聲音。
“給,臘八粥。”
金香玉猛地一擡頭,直想把手裡的手帕往後藏。
了緣手一伸,拿走了她手裡的手帕,將粥給了她,“過去,等着。”
“喔,好。”
見他收了手帕的金香玉,傻傻一笑,端着臘八粥,整個人輕飄飄的,去了旁邊。
了緣將手帕放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後,繼續施放着臘八粥。
臨近中午,月老廟的布粥結束。
了緣瞥了一眼,前方走來收布匹的師兄,一伸手就將手帕放在了長袖裡。
“師弟,今年又是你這布匹最多呢,”師兄看着成堆的布匹,笑道。
其他師兄弟面前都是香油錢,就這位平日裡受施主喜愛的師弟這裡,全都是上好的布匹,都抵得上所有師兄弟,爲着廟裡也賺了不少香油錢。
了緣行了一禮,“麻煩師兄了,與師弟將這些布匹放進後院。”
“走吧,待會師弟也去吃些臘八粥,見你一早上忙着,也沒得空吃一些。”
“嗯,等下就去。”
兩人抱着布匹,來回幾趟,搬了個空。
金香玉也在旁邊看着他們來來回回搬着布匹,見了緣最後一趟時,端了一碗臘八粥,跟着去了後院。
了緣剛坐下休息,一碗臘八粥放在了他跟前。
“剛聽見廟裡師傅說,你還未吃呢,我就端了一碗過來,”金香玉坐在了他旁邊。
了緣:“多謝。”
金香玉拿出一早就擱在這院裡的食盒,推到了他面前,“這是你愛吃的茯苓夾餅,也給你帶來了。”
喝着臘八粥的了緣,一頓。
“今天怎麼帶了茯苓夾餅過來?”。
這個,他是愛吃,不過一般時候都不吃的。
“你忘了你的生辰嗎?就是今天,”金香玉趴在桌上,看着他。
澄悲撿到了緣時,也正是臘八節,每年的臘八節就成了他的生辰之日。
了緣淡淡一笑,“我倒是都忘了這事了。”
“是不是你出去一個月,許久沒回來,就忘了自己生辰了,這樣可不好,”金香玉裝作生氣的樣子,嚴肅的道。
了緣點點頭:“確實忘了。”
這一個月裡他見到了親生爹孃,憑着一塊玉佩,知道了自己身世,也知曉其實他的生辰並不在今日。
“真是笨喔,還好有我幫你記得,”金香玉笑嘻嘻的道。
了緣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呀,還好有你記得。”
“快吃一塊,嚐嚐好不好吃,這家鋪子的夾餅我也沒嘗過。”
“嗯,你也吃一塊。”
飯後,金香玉打了個飽嗝,有些欲哭無淚,“好撐啊。”
明明是給他買得,怎麼到最後,她稀裡糊塗的吃了多半,反倒是了緣沒吃幾塊。
“撐了就外出走走,”了緣背過布袋子,手轉佛珠,說道。
金香玉一愣,“去哪兒啊?”。
“伴溪村。”
金香玉追上,走出院外的和尚,“哪、哪兒?”。
“你們村子,聽清楚了嗎?”了緣停下,回道。
金香玉疑惑的道,“爲什麼要去村裡啊?”。
往常時候,了緣都是在廟裡待上一天,今年怎麼不一樣了,還要去她們村子。
“你們村長前幾天來到月老廟時,給了些香油錢,請我今天去一趟。”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念幾句經,以增加福氣。
金香玉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快些吧,村裡的祭祀應該要到了。”
兩人到伴溪村時,村裡正好跳完祭祀舞,樑發財拿着祭文站在了案桌前,指揮着村裡人將準備好的,香臘刀頭和糖點果品呈了上來。
辛虎看着這些端上來的果品,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聞到香味了。
桂芬輕敲了下他頭,低聲道,“不許流口水,這些可吃不得,是給供奉給神明,保佑村子平平安安的。”
“嗯,娘,我去找鳴玉了。”
辛虎索性跑遠了去,這裡他也待不住,還是去找小夥伴玩吧。
桂芬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繼續站在後頭。
朝露站在了最後邊,沒有去前方,左看右看時,見着朝她跑來的金香玉,不着痕跡看了眼她身旁的了緣後,收回目光。
“哇,阿溪,你真好看!”。
“你也漂亮,”小姑娘笑了笑,目光移到,走到案桌前的和尚,“了緣師傅,今天怎麼跟你一道來村裡了?”。
“喔,了緣說村長前幾天請了他呢,讓他今日來村裡做下法,以求菩薩保佑,”金香玉像模像樣的將了緣告於她的話,說了出來。
朝露沉思,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幾天樑發財一直都在家的吧,連村子都沒出過。
這時,樑發財見到了緣時,也是一臉高興,來到他跟前,“了緣大師,你怎麼來了這裡?”。
有什麼能比臘八節來了個月老廟裡的大師,更高興呢。
“偶然路過,便來一看。”
“那待會,能請了緣師傅做下法嗎?”樑發財一臉期盼的道。
了緣點點頭:“自當盡力。”
“那多謝了緣大師了。”
村長雙手合十,回了禮,拿着祭文,站在已經佈置好的案桌前,開始了一年一次的祭祀。
在村子小孩子裡眼裡覺得有趣,好奇的事情,在朝露眼裡只覺得睏意來襲。
金香玉看着唸經文的了緣,一臉發呆,靈魂出竅的模樣。
朝露見她着迷的模樣,也懶得開口說關於昨日村長沒有出去一事了。
既然了緣故意如此,想與金香玉多些相處時間,她也不必多管閒事,與血雲兩人離開了這裡。
祭祀下午方纔散去,鬱雪海本想拉走女兒回家,轉頭就被小兒子吸引了注意力,照顧金鳴玉去了。
金鳴玉偷偷瞄了一眼,金香玉與了緣一起離開的身影,咧了咧嘴。
姐姐讓他拉住孃親的事情,他做到了,明天他有好吃得了。
金香玉陪着了緣一道,朝村外走去,心裡這會還偷偷想着,剛剛他念經文那溫柔的聲音,讓她一陣溫暖。
“香玉。”
“香玉。”
“香玉?”。
“啊............嗯?!”金香玉側頭一瞧,了緣都快貼在她臉上了。
了緣見她臉蛋紅了,拉開了兩人距離,“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連我喚你也不知。”
“沒、沒什麼!”金香玉捂了捂,紅透的耳朵,回道。
了緣眼神一暗,“我要離開月老廟一段時間,以後幾月,你不必去月老廟找我。”
“離開多久啊?”金香玉一愣,停了下來。
了緣搖搖頭:“我也不知,事情塵埃落定後,我會回來找你。”
那時,恐怕站在她面前的,就不是月老廟的小和尚,而是另一重身份了。
“那、好吧,你一路小心,保重,”金香玉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道。
以後幾個月都找不着他了,這麼一想,心裡還有些難受。
了緣皺眉,“只有一路小心嗎?”。
上次還聽她說,她表哥走時她送了衣物,怎麼到他這裡,就什麼都不給送了。
“對啊,其他的東西,我也來不及準備了,”金香玉回道。
了緣瞥了她一眼,“你頸項上不是還有東西嗎?”。
金香玉想了片刻,最後把掛在頸項上的墜子,取了下來,放在了他手心,臉紅了又紅。
ωωω¸ т tκa n¸ ¢ 〇
“這個給你,保你平平安安。”
了緣收了墜子,放在袖中,“謝謝。”
“你可要好好對它,這個墜子跟了我好多年呢,”金香玉低着頭,小聲道,“早去早回。”
另一個秘密她沒說,墜子上有着她的生辰八字,早年出生,都被金武刻在了上邊。
“我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