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的三天過得很快, 最後一天到時。
決定與爹孃攤牌的金香玉,早早起來,就將鬱雪海和金武喊了過去。
鬱雪海一臉莫名其妙, 接過她端的茶喝了, “這茶也喝了, 一早上將我和武哥喊過來做什麼?”。
金武也道, “香玉, 可又是出什麼事了?”。
他這幾日忙着物色香玉的夫家,目標雖然不敢往那些官家身上瞄,好歹也能找到隔壁村的秀才。
“爹, 娘,我今日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情, ”金香玉捏着手帕, 有些緊張的道。
鬱雪海:“你說。”
金香玉深呼吸一口氣, “娘,我已有心悅之人, 你們就不必幫我尋夫家了。”
金武一臉驚訝,“說來聽聽,是何許人家?”。
“是長安城的人,”金香玉頓了頓,回道。
還是不說他是月老廟的了緣師傅了, 反正她也沒有說錯, 如今的安南允確實是長安城的人。
鬱雪海:“香玉, 你該不是騙爲孃的吧, 你認識長安城的人?”。
“以前就見過面, 看花燈時又遇到了,”金香玉回道。
金武更是反應慢半拍, “長、長安城的人!”。
對於小老百姓來說,那長安城裡皇族極多,聽到女兒口中說出這個,他就覺得不可思議。
鬱雪海只當她被人騙了,問道,“你說來聽聽對方姓甚名誰,我也好拜託姐姐讓她幫忙看一看這人。”
鬱屏煙就在長安,讓她打聽一下也不是什麼難事,還可以確認一下自家女兒是不是被人騙了。
金香玉:“安南允。”
鬱雪海速度也極快,眼看女兒及笄的日子就要到來,要趕快確定下長安城是否有這人才行。
這麼打聽消息,傳到伴溪村來時,已經是十幾天後了。
而正好,明日便是金香玉及笄的日子了。
鬱雪海收到來信時,就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金武也在旁邊露了個腦袋。
這幾日他都未去鎮上做工,就一心擔憂女兒這事,再者過不久金鳴玉也要去鎮上私塾了。
鬱雪海一行行看下去。
“安南允,安王爺之子,十五之齡,一表人才,尚未議親和婚配。”
金武揉了揉眼睛,信上的字還是未變,“王、王爺之子,那不就是世子,雪海,這、這是真的嗎?”。
鬱雪海也是一臉高興,“那當然是真的了,看來香玉沒有被人騙了,對方是長安城的富貴人家。”
“世、世子哎,還未議親,不過對方是真的喜歡我們姑娘嗎?”金武撓撓頭。
鬱雪海彈了他額頭一下,“是不是真的,明日不就知道了。”
金武也反應過來,一臉瞭然,“對喔,明日便是香玉及笄的日子,對方若真的有心,想必也會派人前來議親了。”
兩人被這消息砸的頭暈,鬱雪海是沒有想到,會有長安城的人看中自家女兒,世子,那不是比談家的地位都高。
金香玉卻是因着明日及笄,有些緊張,跑到了朝露院子,鞦韆上坐着。
小姑娘正在院子裡挖坑,撒下花種,有些藥材和花草的月份不一樣,有些提前有些落後。
血雲站在一旁,手裡拿着花種,朝露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金香玉:“阿溪,我有些緊張。”
明日便是及笄,要是真的安南允來了,她會害羞的。
朝露蹲下身掩埋種子,頭也不擡,“你與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這麼緊張做什麼?”。
金香玉也不知她在緊張些什麼,“明日笄禮,他來了也會看見,一想到這裡,我便緊張。”
想到安南允站在那裡,看着她行笄禮,她的心就會跳得很厲害。
“明日就算加上了緣師傅也不到十人,放寬心便是,”朝露從血雲手裡,拿過花種撒下,思緒卻有些飄遠。
算算時間,她的笄禮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但她好像從來都未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笄禮而已,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金香玉靠在鞦韆繩索上,“聽阿溪這麼一說,我好像沒有那麼緊張了。”
好友安慰一下,她就好了許多。
金香玉看着小姑娘的側臉,忽然道,“阿溪,我是不是太依賴你了?”。
以前到現在不管發生何事都是朝露開導她,明明與她一樣的年紀,卻從來都未曾聽過朝露對她說過一句抱怨的話,反倒是自己,事無鉅細,不管發生了何事,都是來找朝露訴說。
朝露掩埋好泥土,起身,“村裡本就沒有多少人,你不同我說還能與何人說。”
金香玉傻笑,“嘿嘿,那倒也是。”
朝露:“你議親之後最親近的人便是安世子了,那時候你想同我說都沒有法子了。”
金香玉臉一下就紅了,“阿溪!只是議親而已,還不會那麼快嫁給他呢。”
小姑娘擡眉看她,“有什麼不一樣嗎?議親也不過是等你們確定好日子就出嫁了。”
金香玉傲嬌道,“萬一他明日不來呢,不是就沒有出嫁這一回事了。”
“來不來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說到最後,結果依舊與往日一樣,金香玉紅着臉蛋兒出了院子。
朝露幹完活後,與血雲在院子裡坐了一下午,直到日落山頭。
第二日,清脆的鳥叫聲將人從夢中喚醒。
朝露換了身衣裳,來到血雲面前,“擡手。”
男子聽話的擡手,小姑娘摸了摸他的衣袖,“好像有些厚了,又該給你買衣裳了。”
寒冬已經沒那麼涼了,該買一些單薄的料子了。
“都好,”血雲抱了抱朝露,這才放開。
朝露蹭了蹭他頸窩,“等香玉笄禮之後,便去鎮上給你買一些衣裳。”
用完早飯後,兩人來到了村子裡唯一的一座廟前。
村裡姑娘舉行笄禮都會在這個地方舉行,因着莊重的緣故,唯一適合的地方也只有這裡了。
兩人來時,廟裡已經有了六人,鬱雪海,金武,樑發財,安南允,金香玉,金鳴玉。
金香玉見她來了,高興的衝她揮手,“阿溪!”。
金武一瞪眼,“世子還在這裡,可不要像平日裡那樣。”
安南允一笑,“無礙。”
鬱雪海拽了拽丈夫衣袖,“世子都這般說了,就讓她去吧。”
她與金武今早見到安南允時,也是好半天才從他是月老廟的了緣師傅到現在的安世子身份轉變過來。
了緣之前因着澄悲徒弟的緣故,才被人稱作一聲師傅,實則也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但是因着如今成了世子,身份擺在了這裡,讓兩人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平靜的去對待,單是世子這個身份就足以讓他們跪拜。
樑發財也是一臉滿足,我們村裡可是世子來過的,不過餘光看見站在另一方的朝露和血雲兩人,眼神一暗。
都怪他當時說了那些讓人不開心的話,如今朝露理都不理他了。
朝露對着安南允行了一禮,“安世子。”
“姑娘不必多禮,我只是來看香玉笄禮的,”安南允輕輕對着她一擡手,讓人起身。
樑發財咳嗽了聲,“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笄禮吧。”
這座廟門前也沒有旁人,是因爲鬱雪海和金武沒打算再請人來觀看,也有世子在場,越安靜越好。
村裡的笄禮並不如其他地方的那麼繁瑣,也就是致詞,行禮,挽發,插簪。
對於那些需要在笄禮之中還幾身衣裳,插很多金簪的,也都免了。
金鳴玉端着案,站在一側,案上有着一根銀簪。
是鬱雪海和金武爲金香玉買的,這是他們對女兒的一份心意。
樑發財致詞結束之後,金香玉看着站在面前的鬱雪海和金武兩人,忽地眼角一酸,硬是眨了兩下眼,沒有讓自己掉下眼淚來。
這時,鬱雪海親手拿過案上的銀簪,替跪着的女兒挽發,插上銀簪,將她扶了起來。
“瞧,這還沒有出嫁呢,怎麼就要哭了。”
金香玉聞言,一把抱住了鬱雪海,“娘。”
金武笑道,“可別讓世子看了笑話,不哭了啊。”
朝露走了過來,從袖中拿出一根銀簪,簪尾處是盛開的花朵,層層疊疊的花瓣包裹着花蕊,花心一點粉色。
“這根簪子是我前幾日在鎮上買得,看見它便想起你了就買了下來。”
金香玉接過簪子,插在發上,轉了幾個圈,“好看嗎?”。
安南允快一步回道,“好看。”
鬱雪海和金武兩人一對眼,忍不住笑了起來,終歸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遇見喜歡的人都不好掩藏心思。
笄禮事了,樑發財離開,安南允也跟着金武一家去了,商量議親之事,趕快訂下如今對她們來說也是極好的。
朝露拉着血雲去了鎮上買衣裳,走在街上時,血雲罕見的去了一處鑄造鋪子。
老闆一見有客上門,走了過來,“兩位客人需要些什麼,這些打造出來的刀劍包兩位滿意。”
血雲視線看向掛在牆上的武器,指着最左邊那一把長劍,“這個。”
老闆眼神一亮,取了下來,“客人好眼光,這可是小店裡最鋒利的一把劍,價格實惠,只需要一百銅幣。”
朝露見血雲接過長劍,給了一百銅幣。
回到伴溪村後,血雲就將長劍扔在了桌上,一直到就寢時都沒有碰過。
靠在血雲懷裡的小姑娘,眨眨眼,擡頭瞄了一眼男子後,雙眼緊閉裝作睡覺的樣子。
就這樣一直到深夜,還醒着的朝露就發現血雲放開自己,起身下了牀,拿着長劍去了屋外。
朝露在他走後,半晌沒動,血雲也還未回來,她起身下牀,推開門,走出屋子。
屋外,男子坐在拐角處,手心插着長劍,毫無痛覺,滴血未流。
曾經的話語響起在耳邊,“它是個怪物!”。
眨眼間,琥珀色的眸子變成了紅眸。
這時,走到這裡的小姑娘,露出頭,來到面前,蹲下身,抱住了他,輕輕道了一聲。
“乖啦。”
長劍應聲而落,兩人相擁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