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冉面不改色地回答。
卿文長不由眯了下眼。
據閩老所說,這人一來就拿出了一件貨真價實的神品上位神器。
談吐不凡,一身傲氣,此外的情況一概不知。
現在看來,這人明顯也是來調查尊上的,應該就是張晨所說的人。
但卿文長不解,且不論這人是怎麼知道他與尊上有關係,這世上哪有人會直接闖進敵人老窩開口就是問情報。
他這要是能說出什麼關係,以後還混什麼混啊!
卿文長心理活動很久都沒這麼豐富過,於是又重視了眼前這人。
面貌平平無奇,體格一般,甚至還偏弱氣。
就是這樣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隨手拿出了一件神品上位的神器麼。
說實話,卿文長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哪裡撿到了一件炙手的神器,因爲處理不了才交了上來。
但無論怎麼說,這人的行事邏輯也實在過於異常了,簡直就好像……
卿文長頓時臉色鉅變。
“所以,你想夠了嗎。”趙冉的不耐煩已經非常顯而易見了。
“……”卿文長愣然,一時竟無言以對,聽這言談舉止,他現在越看對方越像是趙冉。
但這沒道理,如果對方真是趙冉,那不可能尊上一直都沒反應,其次,據張晨所說,對方已經在暉元境待了兩天,換句話說,絕對已經過了一個晚上。
那更是沒有可能。
考慮再三,卿文長只好道:“抱歉,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怎麼可能,”趙冉皺眉,“你忘了嗎,仔細想想,你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纔是。”
“……”
真是可怕。
卿文長非常不擅長這類的對話,這種毫不拐彎抹角的直接跟趙冉簡直一模一樣。
當年趙冉之所以在天樞一舉得罪了七境五域近乎所有的勢力,也是因爲這種說話方式。
哪怕只是稍微給人留點情面,都不至於會拉到近乎所有人的仇恨。
但,對方與此相當的實力。
瞬息間想過好多個想法,卿文長轉而好言道:“不,也許是長的很像的人吧,你看我這樣,算是大衆臉吧。”
怎麼可能,卿文長可以毫不自誇地說,他的長相就算放在整個七境五域都算是個頂級美男子。
這都是大衆臉的話,估計全世界都是妖魔鬼怪了。
趙冉頓了頓,微妙地低了下頭,好像是在看着什麼,道:“好像還真是。”
什麼!卿文長臉色一度鐵青,你看不見就不要亂說啊!但他勉強把逼到喉邊的話吞了下來。
無論如何,他首先的任務都是讓眼前這個疑似趙冉的人不帶任何懷疑回去,尤其不能讓對方留在暉元境。
於是卿文長這次假言笑道:“對對,一定是跟什麼人看錯了。”
“不可能,”趙冉依然很斷定,“他、陳玄親口說了你的名字。”
“哈哈哈,”卿文長乾笑幾聲,後背不覺已經冒出了冷汗。
他早該知道,七境五域有幾個人有那個膽子直呼尊上的名字,眼前這個人就算不是趙冉本人,也是趙冉的靈身之類的。
可他到底有沒有想要隱藏自己身份啊。
卿文長心中五味雜陳,繼續狡辯道:“那也有可能是名字也碰巧相同,長相也一樣的人啊,畢竟卿文長這名字也蠻常見的。”他這話說的連他自己都不信,他活了個幾百年,別說遇見個跟他名字三個字都一樣的,就連兩個字都沒有。
趙冉又在思考,過了片刻才道:“好像還真是。”
“……”
卿文長一愣,雖然好像成功讓對方接受了自己的說辭,但心中卻猛然失落,好像失去了某種作爲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
但趙冉忽然又道:“如果你一直這麼否定,我還真不能肯定當時在陳玄身邊的人是你,就算真的是你。”最後那句話簡直咬出了殺氣。
卿文長不覺頭皮發麻,同時又壓不下心中的好奇,道:“冒味問一句,這位道友,你爲何如此在意他們的關係呢。”甚至不惜交上一把絕世神器。
好吧,那神兵對趙冉來說估計根本不算什麼,說不定還會被他嫌礙路,卿文長見識過趙冉的戰鬥方式。
簡直就是不把武器當武器,丟個神兵就跟丟個法訣一樣,一打起來就是刀劍滿天飛,無不絢麗,但看得人……生不如死。
這得隨隨便便撿上一把,頂的過多少人的頭破血流啊!卿文長的奸商本質使得他一想起那個畫面心裡就不由滴血。
趙冉冷笑一聲道:“怎麼能不在意,我懷疑你利用他。”
竟說的如此直接?卿文長目瞪口呆,儘管趙冉現在閉着雙眼,但他已經都感覺的到趙冉那駭人的視線了。
難怪啊!這要一睜眼,可不就是自爆了嗎!雖然說對方毫不掩飾的說話方式也足夠自爆了……
“這位道友別誤會,那人不一定是我,再說了,我又怎麼敢利用那位。”卿文長佯裝鎮定道。
趙冉略微擡頭,好似在審視卿文長,語氣忽沉道:“你們利用他還少嗎。”
“……”這一話題令卿文長面色忽變,鄭重道:“至少,我沒有。”
“是嗎,原先暉元境不過二流之地,那欽靈宗更是三流宗派,而如今暉元境卻繁華,那欽靈宗更是一躍成爲七境五域第一大宗。”
說着,趙冉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甚至睜開了那雙黯淡失色的眼睛。
“我很好奇,究竟爲什麼,憑什麼,這個地方在五十多年之內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
“……”
“那傢伙不善言辭,不通人事,根本不可能主動幫你們建宗擴境”趙冉面色黑沉如水,像是在質問,“而他身負如此實力,對人又很天真,絕對是個很好利用的棋子。”
現在的陳玄姑且不論,但五十多年前,他就是一個少年。
那時候的暉元境百宗林立,無異於龍潭虎穴,這麼一個好用的棋子,這些人當然不會放過。
“你們算什麼東西。”趙冉的語氣已經夾雜進了幾絲憤怒,周身都冒出了煞氣,好似對自己事到如今才發現問題有些自責。
卿文長聽下這段話,不覺肅然起敬,心中半點玩笑的念頭都沒有了,眼前這個人,無論傳聞有多暴虐,看來都不過冰山一角。
一個只是強大的人,斷絕沒有理由修煉到七境五域數一數二的境界。
來這暉元境不過一兩天,居然就看透到了這一步。
其觀察力,實在可怕。
最終卿文長什麼都沒說成,只是沉默,好在趙冉也沒再找他麻煩,轉身直接走了出去。
看着趙冉的背影,卿文長心境十分複雜,趙冉所指出的至少對了一半,而另一半……
正好相反。
……
一路走出那高樓,趙冉臉色還是很難看。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啊!”林小溫總算忍不住探出了頭,他此前根本沒想到對方會是能與卿文長直接叫板的存在。
“這不是重點。”
“可是!”
“這才短短兩天,我纔來這裡短短兩天。”趙冉語氣相當憤恨,這才兩天竟然就給遇見上了這麼多事,可想而知這五十多年陳玄究竟是處於什麼樣一種環境中。
“……那,那我幫你?”林小溫忽然道。
“第一、你不是很恨陳玄嗎,第二、你能幫什麼。”
“恨歸恨,但畢竟我弱嘛……,但我能基本感知得到這座城內所有人的對話哦,當然對方如果元嬰以上,我也不敢……”後面的話林小溫說的就很小聲了。
這個趙冉也能做到,但他現在做不到太精細,因爲大多精神力都用去對付身上的詛咒了。
“且不論那麼多,先幫我找一下剛剛那個小鬼的位置。”
“作爲交換,你要幫我恢復力量哦。”
“沒問題。”
這時,客樓中。
“漣兒,你偷跑去了哪裡!”郭香芩看見郭漣已經回到了客房中,一時驚喜。
郭漣低着頭,眼圈上還泛着眼淚,帶着哭腔道:“就、就是迷路了一下。”
郭香芩見郭漣衣袖下雙拳緊握,內心百感交集,鳳眼看了下週圍,朱脣輕咬,道:“關於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的這番舉動,好像是在提防林道乘聽到一樣。
“爲什麼!”郭漣擡起頭。
郭香芩這纔看到自己妹妹已經哭到眼圈紅腫了。
不過才見了一面,何至於陷得如此之深。
她並非不能理解自己妹妹的心情,當年她初見尊上之時,也曾驚爲天人,險些癡迷至不可自拔。
這世上竟有如此強大而又一塵不染之人。
但是有一天,宗主的父親忽然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他說:“那只是一件武器,對付那個怪物的武器,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她聽得出父親這句話中的冷漠,以及對那‘怪物’的仇恨。
所以忽然間,她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自己從對方身上感覺到的一切都源自於對方遠離人性的異樣本質。
她爲那異質所吸引,竟對那異質的真實本性渾然不覺。
毋寧說,且不論尊上有沒有那個想法,尊上在表面上的確很容易爲人注目,甚至能夠使人傾心到底、不可自拔。
那是一種無可抵禦的魔力。
但你回念一想,除此之外,你究竟還可以看到什麼?
郭香芩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即刻打消了之前的一切想法,整個人好似如夢初醒。
“姐姐!”郭漣見郭香芩長時間沉默,多少也有點不滿。
“抱歉,”郭香芩這才發現自己耽於回憶太久了,“尊上其實並不好相處。”
“這又沒關係,我只要在尊上身邊就行了!”
“漣兒,不要太任性,等你姐夫辦完事,我們明天就回宗。”
郭漣沒有說話,一雙大眼睛委屈地看着郭香芩。
這讓郭香芩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心悸道:“漣兒,姐姐沒有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跟姐姐開玩笑!”
“姐姐就是給你建議,你還小,有些事情長大了就會明白。”
“你們總是這麼說!”郭漣話一扔,立刻又闖出門,轉眼就不見人影。
郭香芩立刻跟着衝出門,卻只發現空氣中用過瞬身符後特有的靈力波動。
“糟了。”